第十八章、风吹雪

“令和元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停歇在螭吻上的那对渡鸦，沉溺在恋情里忘记了时节……”有道是“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清晨起来，入目皆白，尤其亮眼的那一双黑鸟，让吴迪兴致大发，唱起了改词的歌曲。

“坏人，你在做什么呀？”听到吴迪的鬼吼鬼叫，多多裹着棉被就走了出来。

“唱歌。”

“唱歌？有这样的歌么，曲调和词都好奇怪啊……”

“笨蛋，你不冷么，快回屋里去！”无暇再欣赏雪景，吴迪抱起多多，走进屋里，把她扔到床上。

“助平，又想要了吗？”唯有在这个时候，多多才会露出这般羞涩扭捏、楚楚动人的样子。

看到这副景象，即便原本没有想法的吴迪，也有些意动：“可以吗？”

“嗯……”

……

“人生，真是寂寞如长岛的雪，可是，何处是去年的雪呢？”无病呻吟的咏叹，也许是不经意间遗漏的心声，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潜意识里的诉求。

这里是伏笔。

说到伏笔，吴迪想起了一句名言——“如果在第一幕里墙上挂着一支枪那么在第三幕里这支枪就一定要打响”，这就是“契科夫之枪”。吴迪是不太认同这个观点的，我们的人生，绝大多数事物都是无用的，不一定前面立了一个FLAG，后面就必须得回收。真正的故事，是用来描绘人生的，所以真正的故事与人生同理。当然，许多故事，单纯只是故事，而不是人生。“无巧不成书”、“戏剧性”、“御都合主义”，都是用来形容这样的故事的。因为篇幅有限，所有的文字，都要有其作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套路。

鲁迅说过：“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创作的原理被摸熟了，我们称其为套路，一些经典的套路，谓之“王道”。近来，“反套路”的作品越来越多，马上人们又会习惯，还是套路。一见到短袖，立刻联想到“SE罚”，这就是“巴甫洛夫的狗”。

人意外地是很纯粹的动物，可惜不管什么，只要基数一大，信息就会趋于混乱——果然还是人太多了么，要不自己也来一次洪水灭世？吴迪有些难以抑制自己那破坏的冲动了，这是一个地方待久了的副作用之一。

那么，就来一场说走就行的旅行吧，目的地是未知，只有未知才能让吴迪如此悸动。

“我一路向北，奔赴有你的季节，这漫天的飞雪，竟是你零落冻结的眼泪……”诸国地区的人认为世界只有诸国大小，吴迪清楚，并不是这样的。世界是一个球，一个不规则的球，大吴的都城，大概在北纬四十度左右，再往北，差不多就是大型文明的极限了。

天险隔绝了落后的文明，各自自顾不暇，或者没有求知的余裕，或者否认探索的价值，白沙帝国，从青帝城出发不过五天的路程。尽管只是帝国的疆土外围，在这两国中间，有一个类似“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是厌烦了俗世之人的世外雪原。

连日的赶路使吴迪身心疲敝，最终昏倒在雪地上，救下他的是这里的一个老猎户白鹿和他孙女白狐。

“爷爷，他醒了！”难得自己捡到一个外地人，白狐有些兴奋。

远处的白鹿暂停手上的动作，那被时光侵蚀而垂下的眼睑和松弛的眼角的褶皱，使得他视野狭隘，有些浑浊的眼珠，发出闪电般让人不敢直视的视线，只望了吴迪一眼，他又继续霍霍磨起刀来。

看到一脸呆愣的吴迪，白狐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的爷爷不喜欢外来者。”

“不……话说回来，我是哪里，这里是谁？”

“诶，你失忆了！？”

“失忆？我记得……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臭小子，别跟我来这一套！”白鹿手中的柴刀飞出，掠过吴迪的头顶，深深地嵌在了他身后的土墙上。

吴迪和白狐都被吓了一跳。听到白狐说自己的爷爷不喜欢外来人，联系到这个家里只有爷孙两人，吴迪能猜出发生过什么，只是没想到白鹿这么过激。

“爷爷，您在干什么呀！”

“丫头，离那小子远点！这么偏远的地方，失忆的人怎么可能过来，那小子明显就是在装傻，居心不良！”

“也许是过来后摔到了脑袋呢？”

“那小子身上可没有外伤，连块淤青都没有！”

“这可说不准，低温、中毒、惊厥、疾病等原因导致的内循环障碍，都有可能引起记忆的损伤。”

“臭小子，给我闭嘴，我看你倒是清醒得很啊！”

“我只是生性冷静而已，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失忆了。”

“我不管你是失忆还是什么，既然醒了就给我滚！”

“爷爷！”白狐把吴迪护在身后，朝白鹿大喊，“您太过分了，这位……”

“吴迪。”

“这位吴迪公子身体还很虚弱，看样子又是从南边来的，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怎么能就这样把他赶出去呢？您无端怀疑他装失忆，可是他有什么理由那么做？我知道您一直介怀娘亲不告而别，让爹爹也离我们而去，但我相信娘亲一定是有苦衷的！”

“哼！”白鹿瞪了吴迪一眼，背过身去，也不再和白狐争辩。

白狐叹了口气，继而转身面向吴迪：“吴迪……哥哥，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吴迪苦笑：“应该没什么事了，真是对不起，因为我……我这就离开！”

“没事的，我和爷爷经常为这个吵架，不影响感情的。而且，这里不管往那边走，很远都没有人家。不做充足的准备就离开，下次再在途中倒下，可没有人能救吴迪哥哥了。”

“呃……”白狐的善良让吴迪羞愧。

“吴迪哥哥不用想太多的，在记忆恢复之前，就在这里住下吧，等记忆恢复了，再作打算。先把这晚鱼汤喝了吧，现在应该不烫了。”

接过白狐递过来的木碗，微啜了一口碗里的鱼汤，咸淡适中、肥而不腻的口感在嘴里扩散，随即，一股暖流沿着食管下落到胃里，温热的知觉从脏腑，渐渐传达到四肢百骸。

“好喝……”

“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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