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话

肃静庄严的宫殿里，一向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处事安稳的福克斯如今一反常态，从入口时一路快步至皇子的书房，沿途见到他怒颜的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扰，生怕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直到书房的庭院入口前，两侧的卫兵终于才举起武器劝阻福克斯：“皇子正在和赛科莱丽小姐商议事宜，请在稍事等候。”

其实福克斯早就知道皇子和诺雅在里面商量事，而且是关于坏兽的事，但他生气的点也在于此——调查归来的诺雅不但带回来了关于坏兽的情报，还有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那台白色骑士魔导机的主人。

在那次遭遇战后，福克斯就已将那台魔导机认定为敌人，内心始终有股气憋着，现在诺雅回来倒好，还把那来历不明又差点杀死两人的敌人带来，福克斯简直无法理解诺雅在想些什么，因此他想质问诺雅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

然而无论有何等理由，宫廷规矩仍要遵守，福克斯向来循规蹈矩，虽然极其气愤倒也不至于失去理智硬要闯入会议，于是转而向卫兵询问：“诺雅带来的那个男人现在在哪？”

“和赛科莱丽小姐一起在里面做报告呢。”

“什么——？！”福克斯目瞪口呆，“她把那个男人带进去了？”

福克斯几乎是在咆哮，不知缘由的卫兵一头雾水，只能谨慎地回应：“是的，起初我们也想拦住，但赛科莱丽小姐坚持他是自己的朋友很安全，皇子也同意了，我们就……”

“安全？！胡说八道！”福克斯怒目圆睁，“他可是差点……”

“福克斯。”温文尔雅的女声打断了福克斯，三人循声望去，米娅正缓缓步来。

“米娅大人。”卫兵们向这位高贵的月明魔导士鞠躬示意。

“你们回去站岗吧。”

“是。”

打发走卫兵后，米娅将福克斯引到一旁的凉亭。

在只有两人的状况下，米娅单刀直入地打开话题：“别担心，我在那孩子回来时就详细问过了，那个男人确实不是什么坏人。”

“不是坏人？他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攻击了我们，还有毁灭村子的可能性。”

“你自己也说了，只是‘可能’，就不能相信下诺雅的眼光吗？”

“诺雅太单纯了，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不等于我要相信她的世界。你是月明魔导士，我请你立刻进去向皇子说明原由，一旦那个男人对皇子做出什么，诺雅乃至整个帝国都要陷入危机，你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吧？”福克斯焦虑不已地说道。

米娅倒是答得不紧不慢，“你这是作为下阶魔导士的申请呢？还是作为朋友的诉求？”

“都有！我想保护诺雅，更想保护这个帝国！这也是我们的使命和义务。”

“福克斯，你太急了。”米娅无奈地望着福克斯，“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要真在意那孩子，就应该多倾听她的声音，而不是单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

“我怎么强加给她了？我很尊重她，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错事还不阻止啊。”福克斯挥挥手，“好了，现在你别对我说教，赶快进去保护皇子和诺雅吧。”

在老友面前，福克斯平日的从容优雅荡然无存，满腹疑虑和牢骚的他如今只想尽快解决自己眼前的“难题”，而选择性地忽略了米娅的建议，没有亲自闯进去把那个男人拉出来他自认已经是极大的克制了。

“真出了什么事，诺雅也会保护好皇子的，我相信她。”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偷懒？”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辙，但我和你不同，我不会失去理智。”

“你的意思是我失去理智了？”福克斯眉心紧锁。

“难道不是吗？”米娅淡定地反问，“从门口就一脸怨恨地直奔到这里，要不是你和大家关系好又有一定地位，半路上早被当是刺客截下来了。对皇子有威胁？你可以随便拉个人来问问，就现在的你和那个男人，你们谁的表现更像是有威胁的人？”

听完这话，福克斯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我承认，我是急了点，但我对帝国的忠诚你很清楚，还有，就算那个男人心平气和也不代表他就没威胁，城府深的人是不会暴露自己意图的，就像杀手才不会在自己脸上刺上‘杀手’二字。”

“那你刚才还敢说诺雅单纯？我看口直心快的是你吧？”米娅轻笑道，“你的修行还不够哦，福克斯，一旦触到雷点就完全暴露本性了呢。”

“好了好了，别尽吐槽我，说正事。”福克斯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到底凭什么相信那个男人？”

“嗯……就凭我和他聊过？”

“你们聊过？”福克斯一愣。

“昨天诺雅带他回宫的时候我就见到他了，起初我和你想法一样，担心那个男人，于是就和他在深夜私聊了一会。”

“结果呢？”

“是个冲动少年，但也就是冲动了吧，没什么心机。”米娅转身折回石椅坐下，“倒不如说还有点傻，很好忽悠。”

“……好忽悠？”

“嗯，所以比起他，我觉得要当心的是他身边的使魔，它给我的感觉和小皮很像，虽然态度比小皮要圆滑得多，但一样是深藏不露的类型。”

“那就更不能大意了，使魔本来就很稀少，现在又冒出了第二个小皮……”福克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小皮呢？它不喜欢开会的吧，怎么没见到它？”

米娅叹了口气，“这也是那孩子烦恼的原因，她和小皮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

“……”

“说啊。”

“这事有点复杂，在告诉你真相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米娅眼神认真地看着福克斯。

感受到压力的福克斯终于领悟到什么叫“月明魔导士”的气场，不由得绷直了神经。

“你能接受和那孩子带回来的男人一起共事吗？”

福克斯哑言，这对他无疑是个天大的难题，他本能地想一口否定，可理智却阻止了他的冲动，警告他米娅绝不是随口问问，自己的答案将决定未来。

“那得看是什么情况。”沉思片刻的福克斯给出了暧昧的回应。

米娅当然清楚不可能靠一句话的考验就让福克斯改变意志，于是继续说道：“得知真相的那孩子已经确立了接下去的道路，但她也明白自己不够强大，所以需要伙伴。”

福克斯敏锐地察觉到了米娅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她想找那个男人还有我组队？”

“我也会加入。”米娅补充道，“而这也是她为难的根源，你和那个男人到底能不能好好相处？对付坏兽不是儿戏，队伍里绝不能有分裂者。”

“你的意思是我会故意挑拨离间？”福克斯皱眉。

“你刚才那冲动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福克斯无话可说。

“说实话，我希望你能加入。”米娅内心百感交集，“我有时会太宠那孩子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些显眼的威胁，而你同样是为那孩子着想，却能保持警惕，我们能达成最好的互补。”

“可是……”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你如果想成为英雄，想让那孩子真正地依靠你，就必须熬过这段考验。”

双方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米娅耐心地等待着福克斯思考出结果。

最终，福克斯选择了理智的一方，他神情严正地对米娅给出答案：“只要是为了诺雅和帝国的利益，我的个人意志不算什么。”

米娅这才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向福克斯坦言了坏兽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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