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第三章 那一切之前(二)

“晓言，老大老二，洗手吃饭了。”林妈妈在餐厅喊。

“好，来了。”林艺微从沙发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向餐厅。

李晓言跟上去。

长方形的白色石英桌表面反射着瓷釉一般的光泽，桌子上八菜一汤，都是家常小炒。

“晓言，吃肉。”林妈妈亲热地往李晓言碗里不断夹菜。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好，阿姨也吃。”李晓言低头扒饭。

“晓言你喝点什么？橙汁雪碧还是啤酒？老大老二你们呢？”林妈妈把冰箱里的饮料拎出来，一瓶一瓶地摆到桌上。

请不要向未成年人劝酒……李晓言本来想这么说，但终究还是把这句烂话咽进肚子里。

“那就……喝点酒？”李晓言有些犹豫地说。

平常老爹在家里也会喝上一瓶啤酒或一杯红酒，那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特别喜欢在饭后喝上一口，而且总要找个伴，李晓言的妈妈或者李晓言偶尔就成了老爹喝酒的伴。

那个男人留着流行的发型，头发用发胶固定，看起来很年轻，但在喝酒时，李晓言总会觉得老爹真的老了。

久而久之，李晓言一家三口每个人都会喝几口，虽然不经常喝。

林艺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李晓言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在她的眼里李晓言可是个乖学生。

林昱涵倒是不意外，她在某次李晓言来看她的时候偶然听他说过，刚听到的时候她也很惊讶，晓言哥哥竟然会喝酒，他看起来好乖的，林爸爸和林妈妈就更不要说了，家长闲聊时十有八九会提到，不然林妈妈估计也不会问他喝不喝。

林妈妈用高脚杯给他倒满了啤酒，白色的气泡恰到好处地停在了杯口，李晓言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麦香味和酒精味伴随着冰凉的酒液被灌进喉咙而在口腔蔓延开来。

……这种罐装的倒是挺好喝。

姐妹俩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晓言喝酒的情态，对视一眼，默默端起一次性纸杯，看看自己被子里的“白的”，觉得无话可说。

林爸爸没喝酒，照他的话说是要开车，现在交警都鬼精鬼精的。

这顿饭吃了大概有那么三十分钟，李晓言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打了个饱嗝，看到林昱涵可爱的笑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林爸爸的手机响起来。

接完电话，他放心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晓言啊，你爸说他已经到小区门口来接你了，说你家里有点事，老大，送送晓言。”林爸爸很快乐地给自己倒酒。

“晓言下次还来玩啊，下次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林妈妈把两个人送到门口，笑着挥挥手。

林艺微走在前面，按下电梯的下楼键。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原地等电梯。

“林艺微？你对你妈的话怎么想？她一直拿昱涵的事情谢我有点害怕啊。”李晓言憋不下去了。

“能怎么想？你对昱涵好有目共睹，我妈谢谢你应该的，而且做姐姐的我能看出来昱涵是真的对你有点意思，你要不好好把握把握？昱涵是当之无愧的美少女呦。”林艺微开玩笑似的笑了。

李晓言在犹豫。

昱涵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可他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所以都错了。

他暗暗深呼吸，下定决心说出来。

“可我喜欢你啊。”

林艺微呆住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东西不好笑你知道吧？我都把你内定我妹夫了真的，我看你和昱涵亲亲热热地一起吃饭做卷子看电影去游乐场我就觉得你十有八九就跑不出昱涵手掌心了。”

电梯门忽然打开，林艺微背对着他快步走进去，李晓言看不到林艺微的脸。

“可我真的喜欢你。”李晓言豁出去了。

林艺微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梯的金属墙壁隐隐能映出李晓言的脸，那张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脸上满是犹豫和决心。

他的喜欢不是假的，决意也不是假的，林艺微忽然有点感慨，原来这就是男生的孤注一掷。

“那？你要我怎么办？”林艺微鬼使神差地这么问。

“这……做我女朋友？”李晓言有点迟疑，然后选择恬不知耻，或者说破罐子破摔。

电梯门打开，林艺微像故意躲着他似的快步走到小区门口，黑色的轿车就停在她面前不远。

李晓言跟上来，直勾勾地盯着她，要她一个答案。

“你……滚。”林艺微冷着脸吐出这句话，然后跟黑色轿车上的中年男人挥挥手，小跑着离开。

李晓言突然心里很难过，原来被拒绝真的有这么难过，难过得鼻子都会发酸，即使她是那么好的女孩。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

林艺微站在电梯门前，想起自己的学校和班级。

她才意识到学校里的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各种比赛比如演讲书法比赛都会出现他的影子，学校里很少有人不认得“李晓言”这个人，老师们为他感到欣慰，因为不管是有没有教过他，他都会在见到时向老师问好，好几个女同学都向他递过情书，而他总会认真地拒绝，最后面带惭愧地和男生鬼混，在教室，厕所，小卖部三点一线地游荡。

他是很多人的好学生好男孩，可他只喜欢你一个人。

林艺微蓦然回忆起他和李晓言总在成绩上较劲，总因为昱涵拌嘴，总是争吵后走进同一家奶茶店，总是在考试时递小抄，总是约好了似的你文科我理科地打公然睡觉。在某个昏黄色的傍晚或路灯亮起的夜，他抱着乌龙奶茶一口一口啜饮的样子那么可爱那么乖……林艺微想到这些就很后悔很难过。

“刚才明明不想那么说的。”林艺微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很快传入耳中。

♢

“每次去看昱涵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李爸爸在驾驶位上吞云吐雾，他抽出一只手夹住烟，问。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你说的是同学的妹妹。”

“难道不是？”

“熊孩子你早说是你林叔家的就好了，弄得我跟你妈以为你谈恋爱了似的，你妈还说给你做思想工作，你成绩保持着你妈也没啥可说的，这工作也就一直没做。”李爸爸看起来颇为不满，又把烟送进嘴里。

李晓言习惯了他爸的脸，其实他没有不高兴，吸烟时他一直就是这个表情，至于“思想工作”之流，李晓言压根就不信，估计又是老爹编出来吓他的，你认识林叔林叔会不告诉你是我去看昱涵？我妈能不知道？

“吓我？你就可劲编。”李晓言撇嘴。

“你咋知道？”李爸爸有点惊讶了。

“古人云，兵不厌诈，被你骗那么多次我吓出来记性了。”

李爸爸笑。

李晓言其实心里很庆幸自己的爸爸是这样粗犷而好玩的好爹，而不是政治老师那样的老古板，不然自己一定会郁闷死。

“听林叔说家里有事？”

“没啥大事，你妈出差了，偏偏是你临近中考。”李爸爸对自己的妻子偏偏在自己儿子中考时不在家颇有微词。

“没事，不影响发挥，你吃饭了没？”

“刚才快餐店吃了，回家吧，好好考，你不是说考到别的地方吗，你妈我俩仔细商量过了，这也可以，不过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而且你说那个学校分数线还不低呢。”

“我知道，我第二志愿填的就是市一中嘛，市一中总算可以的吧？”

“自己决定，你妈我俩都支持你。”

汽车驶入小区的停车场，李爸爸找到自己家的车位，倒车进去。

“走，回家。”

李晓言把车门轻轻一推，走出停车场。

轿车的锁车声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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