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医生。”他说

“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怎么会这样呢莫哲?”医生问。

“我道出了真相。”

“那么道出真相后，不是对所有人都要好些吗?”

“才没有那种事。”他闭起眼睛，头靠在椅子上。

【永远也不会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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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瓶最终还是飞跃了那道围墙。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精准的落在花园里的那座名为大卫的雕塑上。清脆的碎裂声响宛如夜莺的鸣叫，又好似一场即将开始的交响乐序曲，似那初奏的响声打破了音乐会里无光舞台所带来的寂静。

在瓶子碎裂的瞬间，雕像便被一件延展开来的金红色外衣包裹了起来，带着炽热，还有灼烧感。

迸发出的火焰蜿蜒曲折，顺着雕塑的手臂一路爬到了它的脸部，给它带上了一幅金色的舞动面具。

罗迪说，等会儿那些枪声听起来就像:“砰砰砰的爆米花一样。”

莫哲向下看去，他可以看见人群的前列在钢刀和枪支面前有了退缩的趋势，有些已经挤到了人群的中间去了，但站靠后的群众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因此根本就没有后退，反而继续高举的塑料牌继续向前涌。

莫哲看见局长从高墙上爬了下来，局长的态度使人有些担忧，他在离开高墙后就极其庄重的回到了自己的队伍身边。

队伍是一群有武装的特警，他们有防爆盾，一些半自动手枪，警棍和催泪瓦斯等等一系列防暴力事件的装备。

可局长不想叫他们逮捕任何人，也不想对着这么多的群众做些让他们感觉是挑衅的事情，在围墙后面还是很安全的。

莫哲说没人会开枪，罗迪不信。

罗迪说很快，下面的广场就会刮起一阵“妖风”，然后人群就会像叶子一样被吹走。

“然后大家都会得到满意，认为尊严得到了维护，正义得到了声张，秩序和法律又恢复了。”罗迪说着，吸了口烟，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黑色书皮的《圣经》。

房间里放着的音乐是Rick Nelson的《Lonesome Tome》，该曲发售于1994年的专辑《Pulp FIction》中。

莫哲最早接触这首歌是在一部老电影里，可他具体记不清楚那个电影的片名了....很有名，但他就是记不住名字——现在很少有人看电影了。

罗迪抖了抖手中的烟灰，他看了看神色有些不安的莫哲，便开口问:“你读过尼克拉·萨柯(注:20世纪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给他儿子写的遗书吗?”

“还未曾读过。”莫哲老实回答。

罗迪翘起了二郎腿:“尼克拉·萨柯在给他儿子的遗嘱里，有这样一段话:“要帮助那些为我而哭泣的软弱人，要帮助那些被起诉的受害者，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你父亲和巴托洛为了所有贫困的工人能够享受自由的乐趣，倒下了。”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我...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在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体系下，强霸的人会拿着枪抵着弱者的脖子，让他们承认自己才是那个领头羊。以此来从底部达到颠覆阶级影响力的目的。”罗迪说道。

“而每个领头羊渴望倒下，渴望被杀死，和下面那些家伙一样，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与其在自己的公寓里烂死，死在枪炮下反而是一种光荣，他们知道自己会被歌颂，故事会在地下流传。最后成为英雄，领袖.....混乱，成了他们的垫脚石，混乱让他们可以和高层平等的对话，那是他们最主要的筹码。但是我说，每个革命家们都应该自问，就像尼克拉一样，他们所谓的自由引导人民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的，自由引导人民，然后呢?引导人民去哪?之后会发生什么?答案是，没人他妈的知道，历史上也没人他妈的在乎。”

莫哲看着对方，手中的笔不停的转着，但膝盖旁的笔记本上什么也没有写 。

“于是乎，所有作者，评论家，诗人，都闭嘴了。他们害怕了，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曾经推崇的思想带领人类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好比...就是现在这样，这种处境。”罗迪指指外面。

莫哲顿了顿，说道:“可我听说，有不少人都相信50年内人类文明就会再次复兴，根据一些气象学家和物理学家的数据，30年内地表上的辐射层就会衰弱到人类适应程度。”

“阻挡人类前进的根本原因不是环境因素.....我那这么说，19世纪时期，特斯拉就发明了交流电。他认为人类因此能得到一个庞大的新形能源，如果普及这种能源，全球的饥荒和石油的能源危机在10年内就会被基本解除掉。不管是交流电，还是之后的电力系统整流器...按当时的人口数据来看这种想法是完全没错的，可然后呢? 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荒诞的产权税，电力大亨爱迪生利用权力把交流电价格抬到了一个不可攀深的地步，当时的平民根本就用不起那种东西，依然用着煤灯...”他喝了口水

“你看，阻碍我们前行的永远不是某个时代的绊脚石，或是外界条件的限制，而是人类本身的天性。”

莫哲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中写了一个“human nature”的字眼。

“为什么是圣经?”莫哲问。

“什么?”

“你手中的书。”莫哲指了指罗迪的右手“为什么是圣经?”

房间内，《Lonesome Tome》的歌声戛然而止。

罗迪调整了一下坐姿:“嗯.....你知道基督在山上的教谕吗?”

“耶稣基督的预言。我知道。新约马太福音第五篇第12节。”

“是的....而我的原因，就和当时的年轻人们不愿意正视世界裁军和经济平等关系一样——因为《新约》之故。”

砰!!!

一声枪响从外面传来。把莫哲从位子 上直接吓的跳了起来。

砰!砰!砰!

“他们...他们开枪了!”莫哲大叫着，冲向窗户。

窗外，人群正向水流一般从队伍的两头分别溅出，形成了一层层庞大的包围圈，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武装部队的先锋已经冲进了人群内部。他们不顾一切，逮住人的脑袋就使劲的往下按。

其中一个工人将手探入腰间，做出一个要掏枪的姿势，但他随机被几名特警用手枪打中身体，伴随着枪响，他的身上瞬间多出了几个渗人的血窝。

此刻，尖叫声和枪声成了主曲调。

群众用手中的棍棒和左轮手枪(少数几人持有)还击着武警的攻击。

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冲入围墙内部，对着拿着防爆盾的警察们用力踹去。

“小心他狗娘养的燃烧瓶!”躲在部队后方的局长大叫“这些疯狗发狂了!把队伍向前拉!堵住大门门口!瓦斯!催泪瓦斯都他妈的给我向外扔!!”

于是特警队的后方防爆队开始向前压进，

“得走了，记者先生。”罗迪说道“资料和素材也给你了。如果有事情，打我秘书的电话就好。”

莫哲点点头，和对方握了握手。便离开了政府大楼。

莫哲绕开了大门的道路，他在专人的带领下乘坐一辆卡迪拉克汽车离开了C3区的监控行政区。

伴随着车辆的离开，暴动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小。

莫哲开始整理自己手中的资料袋，他想起罗迪最后说的那些话。

所以说，基督的教谕是什么?

耶稣基督预言道:精神贫乏者会升入天国，悲悼者会得到安慰，驯良的人会成为人士的主人，渴望正义者会得到正义。

可笑的是，这种情况是在基督的宗教预言“审判日”后才发生的。

莫哲摇摇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就意味着现在好人都随着基督离去了。

他看向车窗外。

好人都离去了，升入了天国.....而人间，早已不是人间。

我们呢?

我们现在在哪里?

莫哲回过神来，突然看见后台上正放着一本书。

他伸手拿来一看，发现是一本《浮士德》。

莫哲感觉书的封面有些老久，内部纸张呈现出古典般的质感。

其表面因为年代的久远而微微泛黄，在观察后，他还发现封面被原主人以传统的susanna手写体标注名字。

他翻开了第一页，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我们所在之处就是地狱，地狱是我们必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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