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转病毒故事集

序章.久别重逢

作者:鷇音未来 字数:4534 时间:2019-11-27 15:40

  

序章.于是

“您确定是她吗?”护士再三确认

她的手指向床上躺着的女孩,谭文华借这个机会,把女孩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灯光和被褥都是惨白的颜色,将相呼应之下,把她的皮肤也映衬得十分刺眼,那种让人看多了有些毛骨悚然的白色中再找不到过往黝黑皮肤的踪迹

“骨龄十二岁,实际生理情况七岁,对于亚洲患者来说算是很幸运的了“护士像推销商品一样描述着女孩儿的概况但是......”

谭文华像是没有听见护士的话,谈紧盯着女孩全身,她的乌黑色长发——就好像对照着书籍中“美人”的描述描画出来的似的。藏在被子里的双腿和上面的身体加起来大概也不过110cm,但是护士给出的数据却是120cm,谭文华猜想这是因为她的身材和骨骼都比较小导致的视觉差异。

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试图在这个陌生的小孩身上找到自己过去好友的痕迹。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女孩的脖子简直像易折的花茎。

她真的很脆弱。谭文华心想。

他最后将视线投在女孩脸上,紧盯她的眼睛。女孩分明已经认出了她,但却始终坐在床上无动于衷,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玻璃阻隔着。

他的凝视最终导致女孩的头偏转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除此之外,没能起到任何作用,过往的友人与现在眼前的瘦小孩子之间仍有一道鸿沟,当谭文华将两者相对比,他就会猛得有种悲哀的感觉——因为把两者作对比,寻找相似点这件事本身的每一个细节就都透着不和谐,不正常的压抑感

就像是在一块墓碑上寻找逝者的脸一样。

“谭先生”护士看到两人的反应,有点不满的说“她的心理状态称不上稳定,请不要以任何一种方式过度刺激她”

“......谢谢你的提醒,我已经决定好了,就是她,请把钥匙给我吧”

伴随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谭文华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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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文华和邹怀英是在大学的篮球场上认识的,那天谭文华跳投了七次,全部被邹怀英盖了下去,两人也算“王八看绿豆”从此关系就一直不错。

恰巧,再一次重组中,两人分到了同一个宿舍,这样的缘分在少年人眼中尚属不多见,因此两人关系也愈加亲密。

谭文华虽然篮球打得不错,却称不上一个有阳光气息的人,相反,他沉默而敏锐,在大学三年里没交到几个朋友,但别人对他都印象深刻。

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定平着脸,表情好像大理石雕,做事周全,各方面都有所涉及,从篮球场到演讲台,到处都能看见他活跃的身影。

但多数意图结交他的人,都会发现,这个人止水般的表情只是一个表象,其实他像个解剖学家,每一分每一秒都把身边人的语言,动作,神情切分成不同的意义,就好像在监视他人一样,虽然他从没做过什么有恶意的事,但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足以让多数人对他敬而远之。

邹怀英是个例外,他个头高大,比一米八一的谭文华还要高半头,平日总0一副神鬼无惧的样子通体晒得一身古铜,酷爱登山运动,体质壮的像一头骆驼,自从与谭文华结交,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找谭文华登山,在大二的寒暑两个假期里他们二人登上长白山,邹怀英还嫌不够味:“这些山峰名声大是大,但是商业化都已经有点严重了(作者并没有亲自登过长白山,这里只是剧情需要),上去了也没什么成就感”他坐在一块岩石上,扶着腿说。

当时谭文华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两眼一抹煤黑,后面的话也没怎么听清,只大概知道邹怀英想去西藏,想登珠峰。还挺他说了什么盐湖,什么裂谷,什么国家公园。

总之,两个大男人在没有青铜门的长白山上聊着以后要不要去盐湖上看星星,想想也是一件很浪漫(并不)的事

第三年,邹怀英病倒了,从此二人在没能见面。

谭文华觉得他好像人间蒸发了,问同学没人知道,问校方被敷衍了事,谭文华几次亲自登门拜访邹氏父母,结果只得到了两张带着愧疚的脸,和一次又一次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谭文华天生不是一个会爆发的人,但过了整整三年他的执著也没有消亡,没有过命的交情,没有吃肉喝酒的回忆,谭文华找邹怀英只有一个理由,他还没和这个人一起登过珠峰,看过盐湖,他是个敏感的人,但也是个极不懂变通的人。就在所有人都已经要厌倦他的反复追查,她的母亲指着他的鼻子怒斥他“替死人忧心”的时候。

谭文华在一次偶然间,从一个“茧化症患者社会回归活动”的宣传手册上发现了一个年龄,血型,出生年月日,连名字都只改了一个字,由“怀英”改为了“怀梦”的少女。

他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别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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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依旧无动于衷的女孩,医院的白炽灯质量很一般,发出的白光既不稳定,又昏暗,将压抑感实质化,整个房间变得好像深海一样,令人呼吸困难

“你刚刚避开了我的眼睛”谭文华的硬底鞋在瓷砖地上发出让人不安的敲击一样的声音,他的话语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为什么”

女孩抬起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赶紧又把头低下。

谭文华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情绪。

“回答我的问题”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审问,但这其实是他最常用的语气,愿意与他结交的人少之又少,就有这个原因。

女孩往床角退了一点,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谭文华坐在了病床上“你是邹怀英,对吧?”

女孩的身体突然开始打颤,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挪动着身体,过了好一会,她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谭文华问“你以前从来不会躲开别人的目光”

“你叫我怀梦吧”她说“我……我只是觉得你突然看上去好大……比以前看起来大了好多……然后就不敢靠过去……”

“不可能,怀英”谭文华步步紧逼“面对群山的庞大都不感到恐惧的人,不可能会因为我这区区几尺的身躯而害怕”

“还是叫我怀梦吧”女孩最终开口了“发生了很多事,我们都和以前不同了,不是吗?”她的眼神依旧飘忽,不见曾经的阳光和活力过剩

然后两个人就同时沉默了,谭文华不再追问,怀梦也没有任何更多回应的迹象。

病房死寂的空气时常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当人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这里的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事会让你变成这样”终于,谭文华先打破了沉寂“你以前说,心中有什么事,只要说出来就会好受很多。”

这次的沉默相对短暂。

“有很多事——”邹怀梦坐直身子,眼睛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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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一整年,我都在极度痛苦中度过。

皮肤反复溃烂,再愈合,身体每个角落都被烈火燃烧一样的感觉包裹,就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鲜血经常会把每种感官都和在一起,视觉全是一片血红,嗅觉被腥味覆盖,触觉则只剩下无尽的痛苦,有时混杂着血污的黏稠感。

再后来,所有感官都消失了,我身处真.空之中,连自己到底在哪里也没办法搞清楚——不,可以说是连自己是什么都变成了需要尽力思考才能明白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程度的并发症是整个患者群体中都称得上严重到十分罕见的。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柔弱不堪的样子……父母没有让我再去上学,我一提上学,就会被打,听很多人说,有些家属,会因为经济或各种原因,会故意给他们的子女或老人想办法找关系注射茧化症病毒,一方面国家有补贴,另一方面医院一次手术加护理的费用也不算很高——毕竟有国家拨款。

再到后来,新政下来以后,国家对个体的补助被回拢到了医院和福利院,父母也开始焦急起来,我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根本不能赚钱。

父亲有一天和母亲大吵了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要出给我接种病毒的主意

我心里其实明的像镜子,在父亲眼中,大学生其实就已经是创业者了,因此我花了两年去搞登山之类的事,他自然不理解。加上家里的经济也不算景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在意料之外。

在他眼中,我恐怕是那种典型的败家的纨绔子弟吧。

那天母亲把我送到这个疗养医院里,我从窗户上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车子尾灯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说起来也很不可思议吧

在我的记忆印象里,在这之后的时光就好像一瞬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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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你来了以后,我的世界才回复正常运转”邹怀梦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谭文华想安慰她,但悬在空中的手许久也找不到一个落下的位置——她全身都散发着不真实的梦幻感与浮沫般的易碎感,谭文华甚至害怕自己的手会从这个虚像一样的女孩身上穿过。

“你知道吗?我曾经征服过七座山峰,每次站在山顶,我都以为全世界都在我脚下,那时的我何其意气风发,以为自己强大到能对抗一片群山,以为全世界都在看着我,看着那个站在山顶的人”邹怀梦说“但来到这里以后我才发现,其实人真的很脆弱,只要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玻璃前面用像打量商品一样的眼神扫视我的全身,我就会希望自己能缩在墙角最边缘的地方,永远不要进入任何人的视野”

“从今天起,如果你愿意,我还会帮你登上你想登上的山顶,还会让你继续体会那种被众生仰望的感觉”谭文华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带你回到我家里去,从此永远不让任何你不想靠近的人的目光靠近你”

邹怀梦眨了眨眼

如果谭文华是个情场能手,应该早就用几句极富感染力的情话把这个正处在崩溃中的女孩揽在怀中了。可惜他似乎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对邹怀梦那段极富暗示性的话有所领悟。

“我不想出去”邹怀梦说“每当想到外面那些人的眼睛,我就不愿意接受在这个房间之外还存在其他事物的事实,因为出了这个房间的门,只要知道了我身为茧化人的事实,不管是谁都会把我视为异类”

“好吧”谭文华站起身“我不强迫你出去”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病房

“诶”邹怀梦一下子懵了“就这么走了?怎么能这样?”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渐渐打湿了被单“我刚刚,说了什么?”

谭文华对她而言,是最后一个愿意对她那段已经相当于没有发生过的过去,他身为邹怀英时的过去抱有肯定的人。

那个笨蛋的情商,低到连气话也听不出吗!

而现在,就连这根刚刚接好,连接上了过去与现在的细丝也断掉了

但是房门突然又开了,谭文华提着一个皮箱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邹怀梦有点惊喜的说

“嗯”谭文华边答应边从包里取出了一个邹怀梦很熟悉,却又久违了的东西

便携帐篷

“既然你不走,我就先留在这里了”谭文华把帐篷摆好说到

“你......”邹怀梦好像一直没有表情如洋娃娃般的脸露出了一点笑容“你的思维,我真的是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