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上漫谈

白令海。

徐峥轻轻地推开了舰桥的舱门，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她走到控制台前，看着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战舰的宁云。

注意到她的到来，宁云微微点头示意，打开自动驾驶开关，设定好航线，松开了舵轮。

“堂堂自由鸢尾的高级指挥官，也有亲手开战舰的一天吗？”

徐峥靠在控制台上，玩笑般的伸出手锤了一下宁云。宁云用手指轻轻压住她的嘴唇，示意她保持安静，指了指身后的舰长椅。

徐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座椅上。德意志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枕着椅子的扶手，身上盖着宁云的大衣安安静静地睡着。

“这孩子太累了。”宁云压低声音对徐峥说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进行作战也好，抢救伤员也好，她一直都在忙着，中间只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

“是吗…那还真是辛苦她了。”徐峥看了一眼德意志恬静的睡颜，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宁云。

“云，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宁云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航海舰桥，来到了露天指挥塔上。徐峥伸手捋了捋被白令海的海风吹乱的头发，看着远方的海面。

“有什么事。”

“关于那个孩子的。”徐峥紧了紧衣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纳米化改造对这个孩子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伤害？”宁云愣了一下，“你是指哪一方面？”

“体能。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对人体进行纳米化改造，我们将这个孩子的骨骼完全用纳米机群代替以增大强度，并且在她的后脑植入了小规模的量子计算机信号传输转码装置。按照我们在动物身上的实验结果看，这些改造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在实际观察中，我发现纳米化改造对她还是造成了影响。”

“比如说？”

“比如说她的续航时间。理论上来说，她可以连续作战五天五夜不休息，但实际上不到六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和四个小时的正常行驶就已经将她的全部体力耗尽了。这里没有条件，我没办法搞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她体内的纳米机群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抵抗疲劳的作用。”

说到这里，徐峥抬起头看向宁云，却愣然发现宁云正看着天上的云层发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徐峥有些生气，伸出拐杖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宁云。

“我在听。纳米机群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这点很遗憾。但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没办法长时间作战对于她们来说是致命的问题，这已经违背改造她们的初衷……”

“但她们在作为兵器存在之前，首先她们是人。”

宁云挥了挥手，打断了徐峥的话。

“我不管你们之前对于她们任务的定义是什么，但至少在我这里，她们首先是一群活生生的少女，其次才是一位战士。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特性，她们都应该拥有。战争还没有资格泯灭这些孩子们的天性。”

徐峥愣住了，看着宁云的侧脸，久久不语。

她当然明白宁云的想法。事实上在潜意识里，她也不愿意泯灭这些孩子的性格，但是和宁云同样经历过战争的她深深地明白，人性是一场战争里最大的变数。

在面对完全理性的敌人时，人性会让最勇敢坚毅的老兵产生恐惧，也会让最狂热的战争机器失去战意。对于一场关乎一个种族生死存亡的战争来说，这些因素是致命的。

在漫长的海洋防线上，哪怕有一个逃兵，也会让无穷无尽的黑潮战舰拥有可乘之机，让沿海城市遭受巨大的损失。因此，这种因素是在战争中必须被避免的。

宁云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德意志回避那些会让她产生巨大心理阴影的情况，并且代替她控制舰体进行常规航行，以给予她足够的休息时间，保证作战时充沛的精力。

“说到底，还是我们太自私了。”宁云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屿边缘，“如果真的不想伤害到这些孩子的话，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们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战争是成年人的事，我们却要把孩子们卷进来。”

“但我们别无选择。”徐峥幽幽地说道，“所有成年人的纳米化改造都失败了，他们甚至无法用辅助计算机启动体内的纳米机群。也只有这些孩子才能够做到用纳米机群操纵战舰与黑潮作战了。”

“所以我们就让这些孩子上了前线？”宁云看着她的眼睛，“德意志好像不到十四岁吧？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够接触那么残酷的东西吗？”

“什么？”

徐峥有些疑惑地看着宁云，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战争，可是会死人的。”

气氛瞬间变得沉默起来。

宁云看了一眼低下头来思考着什么的徐峥，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舰桥。

“……指挥官？”

“怎么了？”

宁云看着有些胆怯的德意志。

“对不起……我刚刚又睡着了。”

她怯懦地说道，低下了头。

“……没事，不怪你，昨天晚上那么大强度的战斗，你的确该好好休息一下。”

命运伸出手揉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 。

“好了，咱们到哪里了？”

“呃，咱们当前的位置是安德烈亚诺夫群岛最西端，距离阿特卡岛前线基地还有一百六十二海里。”

宁云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相对位置，在阿特卡岛的位置点了一下。

“现在朝这里开。我记得这个前线基地有物资中转区，我们应该可以在这里获得补给和备用件，顺便维修一下损坏的通信天线。”

“明白。”

德意志点了点头，正要操控战舰动作，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指挥官，检测到两枚对舰飞弹正在极速靠近，红色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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