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家庭（2）

“前几天我儿子带我去澡堂洗澡了。”

“不错嘛，难得啊，现在子女都这么忙一般都很少有时间的，我因为生的是女儿所以是偶尔带我去澡堂也只是女婿带着去而已。”

偶尔，在大学里会听到一些年纪比较大的教授讨论类似的话题，毕竟即便是教授，自己混的有多么好还是会忍不住讨论一下彼此的孩子，这就像年轻的父母会比孩子的成绩，老了的父母会比孩子之间谁更孝顺，即便是这些大学教授偶尔闲下来没什么空的时候也会进行类似的攀比，讨论各自的子女，而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下意识的躲得远远的，因为如果我被问道这类话题的时候难免就会很尴尬。

当然了，虽然我74岁，但不像其他老头老太太，自己洗澡不方便，去外面的澡堂洗又容易出现意外，毕竟一个个都有高血压、心脏病一类的疾病，我完全不需要顾虑那些，一个人就可以自己洗，可是偶尔我还会想···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子女愿意带着一把年纪的我去澡堂洗个澡，互相搓个背什么的。

但是，当现在，看到婉岚穿着这一身因为有点小所以感觉随时都会撑开的泳衣跑到浴室里来跟我说帮我搓背的时候，我心里到没有涌起太多什么“感动”或者心思“啊，子女真孝顺”一类的想法，反倒是···莫名的觉得现在气氛有点尴尬，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以前我还很期待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真发生了我心里又觉得怪怪的呢？

“为什么你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啊？难得我准备帮你搓背的。”

“不···到没有特别不情愿啦，不如说有点震惊吧？只不过我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你非要穿一件看上去很小的泳衣呢？我感觉很多地方都快要撑开了。”

虽说婉岚现在身上穿的是那种比较老式的连身式泳衣，感觉上是没什么暴露可言的，可是因为太小了所以好像随时都会被撑开所以还是让我有点担心的。

“没办法嘛！我家里除了这一套就没有别的泳衣了，所以只能穿初中时候的留下的啊。”

（这也就表面她从初中到高中现在身体也成长了很多嘛？嗯···确实，虽说还不明显，但是这样直接的一看感觉还是有点料的，就我个人而言，对女性的要求肯定是智商第一，样貌其次，不是表明我就不喜欢美女，只是我希望给后代留下聪明的DNA。（当然了，事实证明即便DNA优秀也不一定就能生出聪明的孩子。）

但如果非要让我以外貌身材来考虑的话，我可能也确实喜欢那种大长腿身材也不错得美女吧？这样来看，婉岚以后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潜力啊，虽然我是不想她仗着长得漂亮虽然钓个金龟婿，不过果然作为家里的长辈也都喜欢看到后代长得漂亮发育的也好啊。

“怎么啦···为什么上下的盯着我看啊？”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新鲜而已，嘛，不管怎么说，既然你都进来了，而且也难得你有这份心，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我是没有怎么害羞，但考虑到婉岚可能以这个姿态在浴室里给我搓背可能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还是尽快让她完事后离开吧。

这么想着我转过身，完全把背后交给婉岚，蜷缩在小板凳上。

“啊···唔···那我不客气了。”

一边这么说着，婉岚就拿起了肥皂，在毛巾上擦出了不少泡沫之后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唔···啊···”

“怎么了吗？”

“不，只是···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是年轻的身体···但是···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大学教授，你意外的有不少肌肉啊。”

“以前不就说过了我很在意健康吗？比起容易得病的一身赘肉，自然有个不错的体格比较重要，加上也只有这样的身体才能撑着连着好几天熬夜不容易倒下。”

“哈···是、是吗···啊哈哈哈···”

总感觉，婉岚的手法有点僵硬，果然是在紧张吗？说起来，以前我也有看到过，一般女孩子到了青春期即便是父母也不希望彼此“坦诚相见”的，反正高梅是过了7岁就开始不和我一起洗澡了只让她妈洗了，婉岚肯定也是吧？说不定这样直接的看男人的身体也就只有小时候和他那个王八蛋老爸洗澡的时候看过，所以现在才因为好奇与害羞莫名不好意思啊。

（说起来，最开始上我的课程，要直接解剖男性遗体的时候，一些女学生也很不好意思···嘛，不过我倒觉得她没有必要意识的那个严重啦，就算男女有别，就算我现在只是25、6岁的年轻身体，但是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也没那么必要在意那些吧？）

这么想着，为了让婉岚冷静下来我开始说起了闲话。

“啊，不错呢，蛮舒服的，话说我也好久没有让别人给我搓澡了。”

“嗯？是吗？”

“嗯，我一般都是在大学澡堂或者在家里洗的，不怎么去外面澡堂，所以不怎么搓澡，虽说以前在澡堂遇到助手也让他给我搓过，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他那个时候突然就在澡堂里晕了过去，所以最后也不算是搓上了。”

“那、那你上一次这样被人搓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嗯···”

这个问题到问住了，短时间内我还真的想不到，尽可能的把记忆往过去追溯，好不容易才说到。

“我只能想起自己小时候还是小老头身体的时候，那阵子洗澡都是家里人帮忙的，还有就是上大学那阵子，因为我的特殊情况学校还特意要求我的室友照顾我，洗澡的时候都必须看好我，嗯···对，大概就到这里了，从这之后我就不记得还有谁给我搓过澡了，嗯···当然，外出去澡堂请人搓不算。”

“诶？！！！这么说，姥姥也没有给你搓过吗？！”

对于我这个回答，婉岚好像显得很不可思议。

“嗯，没有啊。准确说，我们都没有在一起洗过澡，都是各洗各的。”

“明明是夫妻？”

“嗯，怎么了吗？”

“真的···一次都没有吗？在你们长达几十年的婚姻中，你们一次都没有互相洗过吗？”

“这个嘛···”

我是不晓得为什么婉岚这么在意这点，不过都问道这个份上了，那么让我好好想想哈···

“啊，这么说起来有过一次，是我和你姥姥结婚的第二年，下楼的时候没注意结果摔了，导致小腿轻度骨折，那个时候她不方便行动，所以在家里我好像帮她洗过一次。”

“哦哦哦，这不是还有吗？夫妻之间帮助洗澡什么的，挺浪漫的啊。”

“是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诶？”

这么一说我也完全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事情，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时候我就把它当作家人之间的闲聊所以抖了出来。

“实际上呢，在我最早学生物学专业的时候，也被当时的教授拿去打过下手，比如清洗遗体的工作，你看，就像那些医学院清洗遗体，把池子里放满福尔马林，然后把遗体放进去进行清洗。”

“额···啊····”

“我当时就被分配到了这个工作，把遗体放进池子里洗，虽说听上去蛮简单的，但实际上还是比较困难的，毕竟解刨实习用的遗体偶尔会因为气体积聚在身体内部而浮上来，所以我就需要反复的把遗体按下去，同时还要注意不能用太大劲，那样会导致身体“破掉”。”

“呕···”

婉岚光是听我这么描述就好像要吐了的样子。

“因为在那之前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给活人或者宠物之类的洗过澡，只有给死人“洗澡”的经验。所以喽，我就用给死人洗澡的办法在那个时候给你姥姥洗了一遍，之后你姥姥就完全不让我再给她洗了。”

“要我我也不会让你再给我洗了···”

“嗯？你的意思你还想过我给你洗澡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才没有呢？！你在哪里说什么呢？！”

“啊！！！我就是随便一说？！为什么突然用劲起来了！好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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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婉岚虽然用会让我觉得很疼的手劲给我搓着，但是也算是把后背整个洗干净之后才出去的，而我在那之后也简单的全身擦拭了一遍，然后出了浴室，之后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难得回了一趟家有点困的样子，本来还想晚上再看看书，但是却被困意袭来，导致我不得不在12点左右就把书撂下然后熄灯睡觉。

可就在我刚躺下的时候就见门被突然打开，接着就看到婉岚一只手拿着手机照明另外一只手抱着枕头走了进来。

“你这是···要一起睡吗？”

虽然我知道婉岚可能因为那件事情还在害怕，据说之前她一直住在文涵家里的时候也是和文涵一个屋子睡的，难不成现在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要和我一起睡吗？

“嗯···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啦，不过你不带小夜灯没事吗？”

“嗯，没事的。”

这么说着婉岚走过来先是坐到了床上，随后把枕头往我旁边的一扔，接着就躺了下去，只是迟迟没有敢关上手机，仿佛还是害怕失去那最后的一丝光亮。

“果然···”

“不，我这就关。”

本来我还想说去给婉岚拿小夜灯，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的我完全理解她对黑暗的恐惧，也不想强求她现在就克服，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依然决然的关上了手机，随后扔到了一旁，然后就紧紧的缩成了一团。

在外面的余光中，我也能看到婉岚在黑暗中略微颤抖着身体，忍不住又往她那边窜了窜说道。

“你啊，今天很努力呢。”

“·····唔···”

“从回来开始就给我做饭也好，搓背包括现在不开灯睡觉也好，你是想要在我面前展现出你的努力吗？”

这不是不理解，就好像孩子得到了不错的成绩之后最想向其炫耀的就是家长，孩子希望得到家长的鼓励与认可，只不过在这之前婉岚一直都没有一个会认可她的家长，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拼命的想要得到我的认可吧？

“一直以来···都是···姥爷···你在···帮助我，然而···我···确实也没有给出你什么像样的回报···以前···我可能还不会想那么多，但是现在我觉得···果然我也必须付出和姥爷一样的努力才行···所以···我不希望自己还和以前一样了，我想···做出改变。”

（所以，你今天才会做出这么多以前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吗？）

以前我在生气的时候，虽然因为没控制好情绪，对婉岚说出了“即便为你付出多少也不会有回报”这样的话，可是现在看样子，我好像错了，至少现在···这个女孩，我的外孙女也愿意为了我而改变。

互相妥协，互相帮助，互相生活，这才是家庭啊。

这么想着，我把手臂伸过去，搭在了婉岚的肩膀上。

“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谢谢你，我很高兴。”

“嗯···唔···”

“不过，你努力想要证明的同时也别忘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所害怕的那些东西，你所恐惧的东西，我会全部替你承受下来。”

“···嗯”

从婉岚的眼角，悄悄地流下了眼泪。就好像是黑色的不好的东西从她的体内流出来一样。

婉岚的颤抖逐渐停止，过了一会，我听到了她安静睡着的呼吸声。

我悄悄地把眼泪抹去，然后就这样看着她的睡脸，这让我看到了对未来的希望。

（这感觉和上次我们一起睡的时候差不多啊···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却因为不晓得你发生过什么，所以即便心理想要陪在你身边，却还是让你遭遇了那样的事情。）

不过，这次，绝对不会再有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直到我死为止，我都不会让遭遇那样的事情了。

再也不会袭击你的黑暗了，绝对···不会再有了。

这么想着的我，就以这样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并且很快，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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