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阁中事

“起床啦！涯哥哥，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什么？终于结束了吗，太好了。最近睡觉真的是越来越累了。

意识从混沌中回归，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破碎、化为了扭曲的残像，最终消失。

睁开双眼，静静看着从树叶之间投下来的阳光，深深吸一口略带些潮湿但饱含着属于生命的独特活力的空气，整个人都觉得振作了不少。

“这都是第几次做这种梦了啊，真是……”

“涯哥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到雨萱那带着怒意的声音，我知道我肯定又闹腾了一整夜。

“那个，对不起啊，雨萱，又吵到你睡觉了。”

雨萱似乎并没有满意，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开了身子。她身后的情景让我不得不做出表示震惊的样子。

原本的山坡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样子，折断的树木、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破碎的帐篷。

“这是……”

“还用问吗？当然又是您老人家梦游的杰作。”

“对不起！”巨大的惭愧让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我知道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梦游了，之前好几次做噩梦的夜晚结束之后，我总是能发现自己在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地方醒过来，比如说桌上，又比如说衣柜里，甚至墙角和窗台都是可能的。

“涯哥哥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最多就是在房间里闹腾，今天居然直接能睡着睡着就把灵技都放出来了，还是群攻型灵技。我的帐篷好歹也花了十几两银子的好吗，才用了一晚上就被你给弄得补都不可能补好了，我真的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雨萱我求你别再说了，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成为第一个羞愧致死的修士的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雨萱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啦，走了。”

“嗯？”

“走啦，涯哥哥你就别愣着啦，不管怎么说，早饭还是要吃的。涯哥哥你就去乖乖拾柴赎罪吧。我去找找有没有好吃的野菜野果之类的，一会儿到这里集合。爹也真是的，就给了点辟谷丹，真小气，还好我有带锅子。”

“哦，好。对了，雨萱，注意安全，还有，不要采太多，毕竟碧溪谷里的灵兽也要吃……”

“睡个觉都能破坏一大片土地的人应该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吧。”

陆雨萱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玩笑意味。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同生活，她对我也不再如同以前那样单纯当做恩人了，现在更多的，像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吧。对于这样的现实，我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快，反倒是觉得挺高兴的。因为这会给我一种，我并不孤独的充实感。

“好。”

拾柴么？又是一种新的体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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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绫丫头，可曾起来？”

虽然这么说着，但清夫人还是自顾自的轻推开了烟水阁的门。

殷采菱静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玩弄着垂到胸前的几缕青丝，似是在想着要如何妆点自己。

“清夫人，流绫有礼了。”

听到清夫人迈入房间的脚步声，殷采菱缓缓起身行礼。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起这么早做甚？”

清夫人随意地坐到了殷采菱的床上，自说自话的缓缓趴了下去，一脸慵懒，身体像蛇一般微微扭曲着，别有一番柔媚之态。

“清夫人不也是每日起得如此早？也不曾见哪天休息过，怪辛苦的。”

“呵呵，倒是难得你有心啊。我这是习惯了，毕竟，起晚了，保不准哪天就会错过有趣的事了呢。”

清夫人抬眼笑眯眯的盯着殷采菱，似是想从她那看不出喜怒的脸上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便今日休息，我也不能懈怠啊，头牌便要有头牌的样子，若是一天松懈了，那将来保不准哪天也会出错。头牌的举手投足，可都是排面，若是输了天香楼、漱玉堂，这份罪责，流绫可担待不起。”

殷采菱微微笑着，素手交叠，红纱裙下玉足微露，别样的端庄与素雅让人祝摸不透她真实的内心。

“不过，流绫丫头你也真是绝情呢，那个傻小子当初为了赎你出去可是送了我不少源晶呢，你倒好，在这里夜夜笙歌曼舞不休，竟然连个口信都不叫人带一个。”

“清夫人说笑了，自我坐了这头牌的位置，便注定与他永在天河两旁了，既是注定相见而不得相合，又何必多纠缠？带口信又如何？难道他还收得到吗？”

“呵呵，也是，不过也不是收不到，若是写在纸上，半夜去哪个十字路口烧了，终归收得到的。”

清夫人咯咯地笑了，一对剔透的玉足翘在空中，上下摇晃着。

“罢了，不打搅你这难得的安宁了，我先去别处逛逛吧。”

清夫人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却突然又转过身来，轻轻勾起了殷采菱的下巴，摩挲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雕花窗外，淡淡道：“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是绝景啊。”

说罢，走出了烟水阁，带上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殷采菱来到了烟水阁唯一的窗边，依靠着窗台，看向窗外。窗外不是别的，正对着的正是那一弯流水伴垂柳。

“楼里千红啼，柳下艳骨埋。唯知笙歌响，谁晓侬心哀。”

殷采菱无力地坐回了梳妆台前，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但随即又安静了：“青荇，我可不会让你拿住把柄。你就接着难受吧。”

“知我心者，前途难晓；不知我者，日叨夜扰。”

殷采菱想起了前几日托一位刚被赎身的姐妹带出去的留影晶。

一月前陆雨萱曾经寄来的信里，夹着几个字，那笔迹，殷采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是宫羽涯的字。她对宫羽涯能不能赎出自己已经不抱有希望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为宫羽涯的安危而忧心。

捏紧的素手，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抹殷红。

“涯，你一定要活着啊。对不起，是我毁了你，对不起，是我太天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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