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命运的安排

————152年————

“血瞳可是代表着死亡呢。”

罗什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从维德的内心深处涌出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便维持着精神上的稳定。

“纯血瓦克因血瞳可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同时也是诅咒的象征，据说持有血瞳的人会将周围的人带入深渊之中。”

‘我，是一种诅咒吗？’

维德默默地质问着自己的内心，然而他却听不到任何回复的声音。

一边疲惫地望向地面上的朝阳辉光，维德一边用手中的刀在身旁的岩壁上面又划下了一条刻痕。

‘已经快一年了吗。’

一丝忧伤从维德的双眼中闪过，之后充斥整张脸庞的便是无尽的疲惫。他将自己的双手放到自己面前，呆呆地看着这双曾取走无数人性命的魔爪，突然露出了一个淡然而又寂寞的笑容。

‘在这个破山洞里待了快一年了，可是我又改变了什么呢？’

自从一年前亲手结果了自己的老师罗本迪奥之后，维德就逃到了这个山洞里，靠着猎捕山林间的野兽过活。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维德和这个世界已经再没有任何联系了。

虽然他曾经无数次想过亲手结果自己的生命，想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这个弑师灭族的罪人，但是黑气却并不容许他这样做。

‘瓦克因的尊严？一族的荣耀？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同胞的生命真的比不上这些虚伪的辞藻吗？难道老师的性命真的就不如一族重要吗？’

此时的维德早已没有当年手起刀落时的犀利神情，茫然是唯一可以用来形容他的词汇，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茫然，犹如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一般，仿佛永远不会消融。

慢慢地曾经帝国人残杀族人的情形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维德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看到这个场景了，当年梦魇般的记忆时至今日仍然刻在他的心里。

不过这一次的情景有些不同，这一次挥舞屠刀的却不是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异常的情景让维德十分诧异，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战场的中心但却不见任何一个帝国士兵，只有一个黑影左右飞舞。

“快跑啊！”

母亲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他转头看向哪个方向，只见母亲死死地抱住了了一个人，而年幼的自己正拼命地向着远方逃去。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维德感到十分诧异，但这次的场景却让他感觉比以往几次都要更加真实，同时也让他感觉到无比恐惧和震惊。

以往的回忆他总是那个狂奔的幼小孩童，回望着母亲的身影落荒而逃，但这一次维德却站在一旁成为了一名旁观者。

诡异的情景促使维德缓缓走到母亲的身边，想看清被母亲拦住的那个帝国士兵的形貌，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无法转向哪个方向，似乎那个人的脸令他无比恐惧，而他连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维德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无力的孩子，他不会再因为一个帝国士兵而感到恐惧，他强行将自己的视线聚集到那个人的身上。

即便是在这回忆之中，他必须要面对曾经的恐惧，他必须要守护自己的亲人。

但是当他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身体僵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个人用手中的刀将母亲刺死。

因为……

因为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再熟悉不过的黑刀，再熟悉不过的眼眸，再熟悉不过的杀气。

他面前的另一个自己面露不屑地将母亲的尸体甩到一旁。

“一群叛徒。”那个自己鄙夷地看了看倒下的母亲，“将瓦克因的荣耀视为粪土的你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这是……这些话，这些话是……’

维德颤抖着喃喃着，突感无力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继续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另一个自己突然看向维德，他的双眼中闪烁着冷酷和决绝，可维德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是我害死了母亲……’

“没错，你这个叛徒！”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传到了维德的耳朵里，他仔细地感觉了一下，发现这个声音来自面前的另一个自己。

“我，我……”

没等他说完，那个自己飞速地抄起了手中的刀，一刀划开了他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霎时间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情景，所见之处只有一片红色的虚影。

可就在这虚影之中，他突然看到了两点炽亮的红光，两点仿佛要将他灼烧殆尽的血色光芒，那是另一个自己的双眼，另一双象征着死亡的血色双瞳。

下一秒，维德便从梦中惊醒，他扶着身后已被自己的冷汗沾湿的岩壁，大口地喘着气，全身发抖地看着自己的身边。

‘原来是梦吗？’

随着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不过刚刚的场景却历历在目，仿若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维德又一次回忆起之前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幼时与父母平静地生活，后来又辗转到了罗本迪奥的白色圣堂，再到后来加入萨尔卡的秘密组织。

‘我本是希望能保护身边的人，但我又做了些什么呢？或许我只是加剧了我们和帝国之间的争斗吧……’

“瓦克因和帝国人之间的争斗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一股极端诡异的感觉涌入了维德的内心之中。

‘这句话，好像……好像在哪里听过……嗯，好像是……是……啊，这曾经是安洁问我的问题！’

维德猛然回忆起数年前遇到的的那个可爱又调皮的小女孩，还有那个意气风发充满朝气的自己。

“的确，她是那么说的，当时她的那种神情，难道当时那个小女孩已经对这个问题思考到这种深度了吗？”

过去的情形逐渐在维德的脑海之中清晰起来，他想起了当时自己和她的那个约定。

“当然，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咱们可是一族的同胞，一定会再见的。”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不知为何一回忆起安洁那张笑脸，维德便觉得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就像当时他从紫斑豹的利爪下保护了安洁时一样，一种温暖且安心的感觉流入了他的心田。

‘要是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维德看向山洞的出口，明亮的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似乎预示着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不对，要是我再见到安洁一定会害死她的，就像那个家伙说的一样，我就是诅咒的化身。’

“罗什……”

维德低吟着这个名字，这个给他的人生带来剧变的名字。

“等了这么久，你终于肯叫我了！”

看到那一席黑色的斗篷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差点就冲上去和他打作一团了。

但是仔细思考之后，维德还是忍住内心的愤怒，他明白就算自己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诅咒就是诅咒，不会因为罗什的死活而变化。

“你来干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要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呀。”

“什么工作？”

“啊，好工作呀！”

罗什环视了一下整个山洞，毫不在意维德脸上绝望的神情，似乎坚信着自己的说辞能让这个对自己绝望的少年露出笑容。不过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忧虑，仿佛开始担心起维德来。

“维德，你在这山洞里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以你的心智还能不能和正常人类沟通了。”

“哼。”

罗什熟悉的调侃此时对维德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已不是那个会被别人轻易挑衅的自己了，所以他仅仅是哼了一声，算是对罗什戏谑的回应。

“算了，反正你的新老板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罗什张开双手，用一种诡异的步伐走到了维德面前，“他的名字叫布莱克•迪因•维克多，怎么样，不陌生吧。”

当维德猛地转头看向罗什时，他再一次看到了那种毫无笑意甚至散发着阵阵寒意的笑容浮现在了罗什的脸上。

‘布莱克！这不是老师之前正要去投奔的帝国贵族吗！’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维德咬着牙地低吼一声之后，猛地站起身抓住了罗什的衣领，全身都在用不停颤抖的方式表达着疑惑和愤怒。

“一年前，我亲手杀死了要投奔布莱克的老师，现在你让我自己去为他工作！”

然而维德的愤怒很快便转变为一种震惊，他抓着罗什的双手猛地松开，紧接着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突然抽搐般地笑起来。

‘难道说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吗？不过这样看来倒也讽刺，作为一个亲手杀死自己老师的逆徒，去完成老师没能完成的事情。一直以来以杀害投奔帝国之人为工作的我自己竟然也要成为帝国的走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哈，哈哈，哈。”

‘就这样吧，既然我只会散播死亡的话，不如就将死亡散播给帝国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德怪异而疯狂地笑着，他那比任何怪物都令人恐怖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似乎像是四周的一切都在随他一同嘲笑自己这可悲的命运。

“嗯，有趣。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如果你真的想接下这份工作，现在就跟我走吧，从这里到帝国王都的路程可不是一般的长哟。”

不过维德面前的罗什却丝毫不为他的笑声所震慑，反而露出了一种略显安心但又十分诡异的笑容。这个笑容的诡异已经超过了语言所能描述的范畴，那不是任何生物所能展露出的神情，那仿佛是诞生于地狱之中的恶魔看向即将堕落深渊的灵魂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维德用力拍了拍自己瘫软的双腿，摇晃着站了起来，痛苦又无力地表情看着罗什。

‘或许当自己向老师一样投奔布莱克之时，就能理解老师的所作所为了，就让这痛苦折磨我吧，这也算是对老师的一点吊唁吧。’

维德望了望山洞出口处的阳光，一种异常平静的感觉涌入了他的内心。

‘或许在帝国人的领土之上，我能找到另一种适合我的存在方式吧。’

维德转头看向眼前的罗什，淡淡地说道。

“好啊，去看看吧，看看那个让老师命丧我手的帝国贵族究竟长什么样吧。”

维德的双眼再一次迸发出血红色的光芒，面部的表情再也不是曾经的自信或是最近的痛苦，此时此刻他脸上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种木讷的狰狞，因为这一次他惩罚的目标是他自己。

罗什看着维德一脸狰狞的表情，突然露出了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旋即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嗯，有趣。”

随后二人便一同踏上了前往帝国王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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