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沙之塔（上）

【以一般论来说，大部分小说里面的“渣男”，都会是什么样子呢？叛逆的金发+时髦的耳环+轻浮的言行举止？

不过一般来说，在现实里面的渣男往往都不是那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花花公子”气息的人。而是眼前这种人呢。

阳光积极的笑容下，圆滑而又友好的做人方式。

成绩与兴趣并不一定是最优秀的，可却莫名的有存在感。

对凡事都充满自信，并常常会说一些看似十分“成熟”，但其实一点都经不起推敲的话。

稍微总结一下，也就是——看着一点都不像个渣男。】

看着现在正在和林望谈笑风生的郑宁，凌烟发自内心的为这个世界的社交印象论发出了讽刺。

郑宁此时穿着蓝色夹克与灰色帽衫，以及同色调的牛仔裤。充满活力的打扮，配上黑色卷发下的那张充满少年感的帅脸如今俨然让他从疯狂的朋克风吉他手，变成了一个邻家暖男。

巨大的反差感下，纵然凌烟早就读过和这人有关的资料，却依旧在下意识的对他产生好感。连凌烟皆如此，又何况其他的人呢。

“凌烟？现在情况怎么样？”对讲设备那头，正位于离凌烟和郑宁的目的地不远的一家小吃店里面的蝶衣沉着的问道。

“对方并没有出现要逃课的现象。过不久后应该就会进到伊琳所在的课室了。”

“你确定这个计划可行吗？不会太直接了？”

“这堂英语课是伊琳与郑宁之间除去那个小剧场外，我们目前已知的最自然的交叉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时，同样在频道内的雪迎突然插话道：“凌烟？那真的没有我需要帮忙的吗？”

“……这一次我说过了，由我来全权负责就可以了。”

雪迎闻言略显失望的说道：“……那，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随时告诉我。”

“恩。好，郑宁进入英语课教室了。接下来我会在外面待机。一会儿我会再和你们联系的。”

蝶衣回答道：“明白了。有临时情况我会和你说的。就这样。”

在通讯结束之后，蝶衣向旁边有些失落的雪迎打气道：“放心啦，凌烟那边不会出岔子的。他在这种事上有多可靠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雪迎依旧有点闹小情绪的说道：“可是……这两天他是什么意思嘛？!”

讨论剧本时：

“凌烟，这次的剧本……”

“这次主要是针对男方，都交给我就好了。”

“哦……”

讨论场地时：

“凌烟，这次场景布置的主题是……”

“这次在这方面没什么要求。你先待机就好了。”

“哦……”

讨论杂事时：

“凌烟，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

“我晚上有事。”

“不仅不和我讨论剧本，连关键的安排也是等到已经决定了后才告诉我！这样一来，感觉我跟个累赘似得……”雪迎气鼓鼓的说道。

【虽然我觉得最后那个已经根本和委托没关系了……】蝶衣不禁在内心里吐槽道。

不过，蝶衣表面上还是和雪迎说道：“怎么会！只不过是这次临时用不到你的技能罢了啦。而且我也是基本上没出什么力啊，也就是打了两通电话而已。

总之，这里就相信凌烟吧。我们俩就乖乖的当后勤人员就好啦。”

对蝶衣的说辞，雪迎明显依旧是难以接受。当然，蝶衣也并没有将内心当中的实话说出口：

【原来如此。虽然不告诉雪迎事实，但也不会骗她加入吗。真是……耍什么帅啊那个四眼。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为了不让雪迎觉得自己没派上用场，这里必须得想个合适的话题……啊，有了！】

蝶衣灵机一动的说道：“而且这次还主要是多亏了你呢！要不是你想到去调查乐队成员，凌烟也没法提前知道有效情报，并得以制定计划啊。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点的？”

雪迎稍微有点抗拒的说道：“……是因为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也曾经因为同样的理由和我闹过矛盾。虽说那时的情况只是误会，但对方的角度和现在的林望很像。所以我想这可能会是一个合理的突破点……”

蝶衣这时突然想起来的朝雪迎问道：“啊，是不是就是上次被凌烟泼水了的那个女的。”

雪迎先是瞪大了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蝶衣见状及时反应过来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提那件事。”

不过，雪迎却出人意料地冷静回答道：“不，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把那件事放下了。毕竟只是一场误会嘛，而且事实上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害。”

蝶衣对雪迎释怀的态度感到疑惑的说道：“诶？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释然呢。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难道不会恨那个女孩吗？”

雪迎对蝶衣的疑问感到并不意外，毕竟讨厌堇如才是一般论。雪迎也自认为自己并非是那么心胸宽阔的人。

虽然在不知道理由的时候，她也确实因为那些不公的待遇感到失落、甚至感到愤怒过。但自从知道理由之后，雪迎反而对堇如的所作所为有所理解。而后又在凌烟的影响下，得以对那一切安然放下。

略微整理了下语言后，雪迎向蝶衣解释道：“恩，虽说我确实应该讨厌堇如才是。可其实，我并不是特别恨堇如。而且也不觉得她的心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

另一边，此刻在英语课堂里正坐在郑宁旁边的林望，正在略带得意的看着坐在角落里面的伊琳。而后，她又看了下旁边正在偷看手机的郑宁。

【不知不觉，认识你已经过了一年了呢……】

林望是在吉他社里认识郑宁的。最初她只是出于一时的兴趣加入了吉他社。然而在加入之后，她才发现现实与理想大相径庭。

没有基础，没有天赋。空有一番热情的她完全就只是个笨手笨脚，不，甚至于碍手碍脚的学妹罢了。

而那时，在每天下午留下陪她练习的，就是郑宁。

“没事！反正我是学长嘛！有什么不懂得问我就好了，我会教到你会为止的！”

日复一日之中，原本就连弹吉他不光是用手指，还得用拨弦片这种常识性知识都不知道的林望，竟能在短短一个学期得以独当一面起来。

而同时滋生的，还有对郑宁如沙堆般慢慢积累而成的情愫。

那天，当她在忐忑不安中与郑宁结束了练习之后。郑宁突然和她说道：“哇哦，进步的很快嘛。”

“诶！恩……因为每天都有你陪着我练习……”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的乐队！最近我正好缺人。”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林望惊慌的回绝道：“不不！我怎么可能能加入学长你的乐队……”

“没事啦！我那个乐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谈些什么玩意儿！即使是新人加入也完全没关系！”

看到林望对他这个回答感到失望的眼神，郑宁赶忙改口道：“不是！我刚才开玩笑的。相信我，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的。

所以就加入我的乐队试试呗？如果你又有不懂的地方，我和乐队里的前辈都会从零教你的。”

窗外，和熙的阳光照亮了郑宁微笑的脸庞，与他那只呈邀请状向她伸出的右手。紧紧抱着吉他的林望，此时仿若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在弹奏着大三和弦。

“那么？”

“……恩！”

……

“可是，你不觉得她很莫名其妙吗？明明你和她男朋友什么关系都没有，还要故意过去找你的麻烦。”

对蝶衣的打抱不平，雪迎依旧淡然的解释道：

“不，其实那种行为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虽说那是误会一场，但在堇如眼中，我是一个勾引了她喜欢的男孩子后，又拒绝了他的女人。现在，喜欢的男孩正式属于自己了，想要以这种方式去示威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毕竟就算那只是她毫无根据的一己之见，但却也确实能影响她的行为。”

……

不知不觉，林望加入乐队已经超过了三个月。

减掉了自己原本少女风的卷发，换上了等离子烫；抛弃了过去的那份稚嫩，换上了如盔甲般的黑色夹克。

虽然直到现在，林望依旧会偶尔在照镜子时感到陌生。甚至于平常已经不敢再和父母视频通话。不过，她并不感到后悔。

因为正因为是如今这样崭新的自己，才得以能够呆在郑宁的身边。

在乐队里的生活十分喧闹，每一次的演唱都需竭尽全力。纵然很累，却依旧充置着无数只有林望自己才会知道的小幸福。

演唱时，不自觉的眼神交汇。

演唱结束后，郑宁说着“辛苦了”递过来的饮料。

平日里，以各种理由一同外出的时光。

在飞逝的时光中，林望本以为自己将永远沉浸其中，永远留在郑宁身边。

直到这美好的梦境，出现了碎裂。

林望第一次注意到伊琳，是在一次演唱会上。那天，她穿着和现场完全不搭的老土装扮，于会场里摄手摄脚的听着。反而显得特别显眼。

一开始，林望虽然有点在意与现场格格不入的伊琳，但也没有说对她特别关注。

直至那天，郑宁对着台下伊琳的方向抛了个媚眼。

伊琳的那个方向起码还有二十多人，且这个小动作的目的完全可以得到一百种不同的解释。别说证据了，一般来说，连将它记在脑袋里都显得滑稽。

然而，林望内心当中的某种直觉，却让她不自觉的将这个动作记了下来，并在心里埋下了小小的种子。

……

“……我很意外啊，没想到你居然想了这么多。但是，不会觉得这种不合理降临到自己头上，很不公平吗？”

“……其实，这种不合理的想法意外的常常会在人的内心中滋生。即使知道这种想法毫无逻辑可言，但嫉妒本来也就不是一种讲逻辑的东西。

因为过于喜欢某个人，所以即使知道他并非那么完美，也不会选择去讨厌他，而是去讨厌那些外物，并将责任归到那些外物上。

对于旁观者来说确实是完全不合理的行为，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完美的逻辑。因为，他们想要的不是什么“正确”或者“合理”。

对于他们来说，即使真的错了，也要保护自己内心中，对喜欢的人和事物完美无垢的幻想。

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因为纵然境遇不同，但因为是人，所以相同的事”

——总会，不断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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