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信息

狭窄的客厅充斥着淡淡的霉味儿，正是如此，混杂于其中的几分牛奶香就显得非常怪异，呆呆地望着沙发上整齐摆放着的女性衣物，原本睡眼惺忪的青年仿佛定格了似的，而他的脸色却像发霉的牛奶一样缓缓地变了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偶般精致，却散发着强烈压迫感与恶意的“神”，对于虚境是另一个世界的奇妙阐述，以及刘教授是逃走的这种爆炸性的消息。

乱麻般的思绪硬生生地塞入了脑海中，这个熟悉的世界在熹微的阳光中也仿佛有些光怪陆离，就这样大口喘息着直愣愣地走入了浴室，顾轩甚至连内裤都没有脱便打开了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狠狠地冲刷着自己的乱发。

虽然没有醍醐灌顶的通透，但当这份强烈的寒意深入头皮，让自己混乱的脑海强行冷静下来后，虚脱了般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顾轩还是找回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真实。

“这不是什么三流小说中的情节吧...X的。”

自嘲般喃喃地，他一把抓过了旁边的毛巾，可一种针扎般的痛觉又促使其直勾勾地望向了自己的手心。

一块黑糊糊的伤疤正不起眼地扒在那里，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烫过似的，不过那种若有若现的痛处却完全不像是烧伤，倒好像是从某种神经的深处传递过来似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洗面台，梳妆镜中在微弱的光线中仍然映射出了精瘦青年那整齐却又呆滞的面孔，不过随着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张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脸”时，右手中的那份无名痛觉也在愈发强烈。

不，不仅仅是痛觉，噩梦再现了似的，大量滋滋作响的符文开始从伤口处开始迅速地向外扩散，而镜中顾轩那张扭曲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而一个娇小灵动的影子却在镜子里变得愈发清晰，无论是长长的黑发和上面竖立着的猫耳，还是那张稚嫩却犹如天使般纯真可爱的脸庞，圆溜溜的大眼睛，牛奶般细腻丝滑的肌肤，都散发着截然不同于现实的梦幻感。

——寒空月的形象。

如果不是肌肤和发梢上晶莹闪烁着的水滴与她神情中发自内心的忐忑，她甚至无法相信这就是自己，这就是现实...

被某种东西召唤着似的，顾轩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手臂，而镜子里的猫耳萝莉也以镜像的形式同时伸出了那纤细的小手，随着这只大小完全不同的手掌在镜面上接触，一阵莫名的强大引力突然把他硬生生地向前拽去。

镜面应有的冰冷与僵硬并不存在，仿佛是陷入了某种透明的液体似的，仅仅是瞬间，覆盖着几缕朦胧的镜子又恢复了眼镜青年那狼狈又茫然得形象...

好像刹那间理解了什么似的，她战战兢兢地摸摸了自己脸颊，感受着那吹弹可破的美好手感，又望了望自己雪白的秀气小手，她的猫耳立刻直直地竖了起来。

一连几次，随着镜中截然不同的形象被触碰，青年那瘦长又充满书生气的形象与那娇小可人的猫耳萝莉的形象总是会瞬间互换，虽然完全无法理解这愈发荒诞的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最终顾轩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浴室。

“我到底是...疯了？....还是...人格分裂了？亦或者是....平行宇宙？”

其实并不缺乏想象力的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思维的极度匮乏，不过随着腹中越来越明显的空虚感，勉强冷静下来的他终于还是草草套了一身休闲装。

京城的街道上还是如此的喧嚣，不过比起平日里还是少了一些繁忙，今天是周六，所以上班族的身影少了很多，只是胡同里卖早点的吆喝声还是非常洪亮。

要了一份热腾腾的炒冷面，端一碗豆浆，顺便还买了一个冒着油夹肉饼，好像许久没吃过饭似的，举着食品袋的顾轩一边熟练地从往来的人流中挤出一片天地，一边在周围寻找着空位，所幸今天吃早点的人似乎并不太多，他没怎么费力便找到了一张角落处的方桌，而意外亦或是不意外，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正好端端子坐在那里。

一尘不染的西装校服还是非常素雅，而整整齐齐的学生头与圆圆的眼镜也显得非常乖巧，简直就像是“班长”的标准模板似的，这个戴着眼镜的娇小少女正像可爱小动物似的默默咀嚼着一碗馄饨，不过好像还是没睡醒，她其实相当秀雅的粉嫩脸颊充满了挥之不去的倦意。

如果不是亲身体会过，就算是要把眼睛挖掉顾轩完全无法把她与那个身上随时装着危险的防狼喷雾，毫不犹豫就能做出绑架和地下室拘束之类反人类行为，而且散发着强烈邪魅与狂意的“萝莉女魔头”相联系。

“...啊，千奈，早上好。”

“咕嗯...早....早。”

含含糊糊地回应着那迟疑了片刻的问候，这个以中学生的身份来说太过于纤细的女孩子仍是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不过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猛地抬起头来，面对着桌对面的顾轩，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充满了讶然。

“诶？你是...你是顾轩...大，大哥哥？”

“嗯，是的，多亏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哈哈哈...这次没被当做是叔叔，真是太感谢了。”

那怯生生的细小声音还显得非常生分，不过感慨良多的眼镜青年还是笑了起来。

“不...不...那个，剃了胡子的话...你...看上去还挺...挺年轻的啊。”

“...这种微妙的说辞是怎么回事儿啊，话说，你不要老是本能地遮住我卖你的手表，我都说自己不会反悔了，呃...你这个眼圈...海附的学习压力有这么大么？”

说话轻声细语的千奈虽然强挤出来几分笑容，不过她眼眶周围的黑色还是非常明显，虽然觉得她应该在《无限之境》里花了不少时间，但SVR游戏并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用眼负担。

“还，还好，只...只是最近要打工，比较忙一些....啊啊...那，那个...我最近遇到寒空月小姐了，我们一起...聊了很长时间呢...”

就像是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似的，千奈匆忙转移了话题，不过察觉到了她脸上的那份抹不掉的尴尬，顾轩甚至也有些惊讶。

这个孩子真的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千奈”吗？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夹杂着演技的试探呢？

“哦，你们聊什么了？她...没和你起什么冲突吧？” “完全没有，我们一起跑步，然后我请她喝了点儿饮料，一起看了会儿漫画，寒空月小姐她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带着淡淡羞怯的纯真笑容真是非常符合她可爱的形象，仿佛就是在谈论女中学生们间美好的友谊似的，如果“寒空月”不就是自己，后背发毛的顾轩一定会信以为真。

而且这种，明明是假话...却又某明奇妙地切合实际的说法是怎么回事儿。

“哦，那就好，寒空月她其实挺倔强的，如果她欺负了你的话，下次可记得和我说哦...啊啊，对了...方便的话，我们交换个电话号码吧。”

“电...电话号码...？”

没预料到对方突然的攻势似的，千奈不禁愣了几秒。

“不方便吗？不...也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千奈你在《无限之境》里真是挺厉害的...如果万一以后有什么麻烦，还请你多多帮忙嘛。”

望着挠着后脑勺的顾轩，犹豫了片刻的“小班长”终于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挂着猫猫头坠饰的手机。

“可以的，不过...要千奈帮忙的话，有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千奈在无限之境里...“替人消灾”也是生意的一部分呢。”

果然一提到某个游戏，原本怯生生的她就开朗了很多，内心感慨着女生真是天生的言语，与对方交换了号码的顾轩也只能点了点头。

“没问题，其实...寒空月也和我说了，千奈你的职业是“杀手”啊，我是尽量不会打搅你的。”

“打搅不打搅并不存在的哦，生意就是生意，就和要打工、学习、搞竞赛、做实验一样，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付出的代价是理所应当的，如果大哥哥有什么人要干掉的话，千奈会打个折给你的，啊啊...还有，如果要买爆炸物或者是暗杀用装备的话，千奈也可以优惠给大哥哥。”

理所应当似的说出来如此有问题的话语，笑容还是那么单纯可爱的“小班长”无视了周围几桌食客传来的愕然视线，不过额角一汗的顾轩可受不了。

“谢，谢谢...“游戏”里请你多多包涵了，不过我倒是没什么死敌...”

“哪里的话，其实...顾轩大哥哥你还是给了千奈很大的帮助，所以请千万不要客气哦，《无限之境》可是充满动荡与纷争的世界，能用最可靠的方式去做最正确的事情，其实是非常划算的事情呢。”

似乎根本没听懂对方加重的某个词汇似的，双手合十的千奈开开心心地补充道，不过也注意到了顾轩脸上毫无变化的不安，神秘兮兮她居然微微把脸儿向前凑了一点儿。

“第一次的话，算你免费也是可以的哦。”

“我靠啊！你这百分百会引起误会的发言什么鬼...啊啊...大叔大妈们，我们谈的是游戏里的事情，游戏里的事情啊。”

发觉邻桌有个以异样目光望着自己的大叔居然悄悄地掏出了手机，大惊失色的青年连忙解释道。

“...切，年轻人不务正业，玩什么游戏。”

“就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要多努力一点儿啊。”

......

嘟嘟囔囔的责骂声显然是把一身宅男气的顾轩当做是废柴人渣了，不过却不约而同地无视了某个“人畜无害”的小巧女孩。

“...不...不好意思~好像的确引起误会了。”

望着泪流满面的青年，千奈连忙道歉道，不过一瞬间，顾轩好像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奇特的笑容从这个“小班长”的脸上传来。

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千奈便又以那柔弱的样子小口小口地继续咀嚼着面前的馄饨。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非常非常不好对付啊。

“算了算了...我都习惯了，咱们换个话题吧，对了，千奈...你知道吗？《无限之境》已经开启“二次进阶”了。”

亮底牌了似的，顾轩突然抛出这个“重磅炸弹”，不过也只是稍稍地楞了一下，千奈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应该是在“lv 9”灾焰都市的...哦，原来如此，顾轩大哥哥，你肯定是从寒空月小姐姐那里得到的消息呢，千奈如果猜的没错，其实，寒空月小姐姐也不知道“二次进阶”的具体流程吧？”

只是稍稍瞥了对方一眼，轻托着脸颊的千奈便露出了了然的样子，而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顾轩也只好点了点头。

“...呃...嗯，我以为这个事情基本没几个人知道，你还真是消息灵通。”

“当然啦，干我这行的消息如果不灵通可是玩不转的哦，不过“二次进阶”的话离大哥哥你还很遥远吧，虽然进阶要求是85级，但其实...85...或者90级再去做可能都不是很容易哦。”

轻声细语的解释还是非常的随性，但其中的信息却足够的让人惊诧。

“为什么？等等...难道说，千奈你已经进阶完毕了吗？”

“嘛，谁知道呢...总之，千奈也不是游侠，就算是进阶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信息给你吧，而且...顾轩大哥哥你到了要进阶的时候，估计网上的信息也都很全面了哦。”

“这...这个么...”

眼镜下的一双美目如扫描仪似的仔细打量着结结巴巴的青年，很快，千奈又轻轻地浮起了嘴角，端丽的面孔也多出了几分了然。

“啊，我懂了，其实你是想帮寒空月小姐姐打听消息吧？不过...这种信息在《无限之境》里也是很宝贵的，所以千奈也不可能免费说给你哦。”

“...难道是要钱的吗？啧...这可难办了，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感觉对方完全是故意为难自己，眼镜青年也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

“...诶~~大哥哥一脸穷酸气，千奈本来也没觉得你会有钱，不过...所谓代价也未必是需要钱来解决的...比方说...嗯...”

就像是寻觅猎物的猎人似的，这个机灵古怪的女中学生开始观察着顾轩身上的东西，很快，她游离的视线便停了下来。

那是其手中的纸袋子，因为一直在聊天，所以他压根没来得及吃。

“...你想要这个夹肉饼？你...你有这么饿么？”

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玩笑般的思维方式，眉头飞扬着的顾轩只是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啊...”

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后，千奈居然微微张开小口，甚至还微微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这也太暧昧了吧？搞什么鬼...

望着那张其实相当文静可爱的秀颜，微红的脸蛋，以及樱瓣般薄薄的嘴唇，依稀可见的小舌尖，愣愣出神的青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上一次以寒空月的身份被其强制“喂药”时，那个难以言喻的美好触觉...

“好，好的，给...给你...”

猛地晃了晃脑袋，从心猿意马中回过神来的青年立即把肉饼递了过去，虽然动作有些粗鲁僵硬，但对方好像也早有准备，只是用贝齿蜻蜓点水般地一咬，这个满是肉香的饼子便被她不留痕迹地叼走了。

“嘿嘿嘿嘿，谢谢招待，“二次进阶”的任务在“灾厄都市”，出了城往北走，应该有个位于火山上的“红莲之巢”，从里面穿过去就能到达一个隐秘的任务区域...其他的情况，千奈觉得寒空月小姐姐应该一看就明白，也就不想多解释了。”

将饼子三口两口地吃了下去，擦了擦小手的千奈便重新背起了旁边明显有些沉重的书包。

“这个回答还真狡猾啊，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明么？”

“有啊，多做一些应付魔法的装备吧，如果面对的情况类似，那么...一把好的枪械应该也有必要呢，总之啦...替我祝寒空月小姐姐好运哦。”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说话方式还是真符合她充满矛盾的个性，望着向自己挥手再见的千奈，其实愈发觉得困惑的顾轩也只好同样摆了摆手。

“行吧，也祝你好运，你们今天也需要上课的吗？”

“...当然啦，千奈可没有大哥哥你这么闲...所以，有空再一起玩吧。”

似乎恢复了好学生应有的样子，心情似乎很不错的她就这么一路小跑的离开了，望着那晃晃悠悠的大书包，以及不小心绊了踉跄却终究消失在了人流中的娇小身影，摇了摇头的顾轩还是不知作何置评。

“诶...等等，我的早餐呢...啊？”

左右四顾之下，反应买了半拍的他这才发觉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食品袋也不见了踪影，而正在青年挠头的时候，手机的震动声又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

“豆浆和冷面作为报酬被我拿走咯：告诉寒空月小姐姐，多带些食物，药品什么的没有必要，被打中的话可是一定会死的哦，另外——多穿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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