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毁灭之都（上）

软软的樱色长发被甩在脑后，天蓝色的小马甲配合着雪白的罩衫又让她娇小的身型多出了几分洒脱与飘逸，只不过这个自称是吟游诗人的女孩却一直流露出郑重其事的样子，与她这可爱又柔弱外形相匹配的，犹如是期待什么的小动物般的认真。

“宏伟...之墙？那是什么？喵”

“咦？您不知道吗？就是“狂王”奥古尼斯修建的“宏伟之墙”啊，是斯科雷克特古城引以为傲的内墙，据传说有数百米之高，由附魔过的花岗岩所堆砌，乃凡人不可逾越之天险，奥古尼斯为了彰显他的富有与权威建立了这道奇迹般的城墙，曾经是纷争时代末期的人类象征，当时许多伟大的战士都以能站在城墙上一览王城的壮阔，又能欣赏身后“永恒城堡”的威严为毕生的梦想，可以说它是传说中人类最伟大的古迹...”

原本弱气的语音由于强烈的期待而有些颤抖，只不过发觉面前的海利亚拉游侠还是愣愣地瞪着眼睛，樱诗羽不禁又困惑地挠了挠脸颊。

“...嗯呣...果然是弄错了吗，艾萨里斯先生告诉我，您是第一个发现“宏伟之墙”的人，真是奇怪哦。”

“啊，不，应该是我发现的没错，不过之前不知道它有这么重大的意义...话说，我完全没料到NPC也会向玩家透露其他玩家的情报啊。喵”

猫耳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叹了口气的寒空月深深地感慨道，不过好像听到了什么失礼的话语似的，樱发的少女居然鼓起来小腮帮子。

“...请不要小看“无限之境”的居民们啊，艾萨里斯先生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冷淡，但是人其实很好的，身为“白盾联盟”的高阶领主，他近一百年来都在和“腐王”的爪牙作战，所以变得不太容易信任别人...其实只要好好地相处一阵子就会发现，他是个有点儿傲娇但又体贴的白精灵帅哥呢。”

就像是在自己亲近的大哥哥做辩护似的，樱诗羽以那纤细又不乏较真的口吻争辩道，而这种态度却让寒空月更感茫然，她一时间甚至觉得面前这个吟游诗人并不是真正的玩家，而然而一种古怪的直觉却让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预判。

“这样啊，其实我练级的时候有一直在刷“白盾先锋军”的任务，但是，他从来没有给我其他的情报...你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练度”才没有被当做是“工具人”吧。喵”

“练度？呣....应该没有哦，人家是吟游诗人耶，并不擅长战斗之类的，要说奥古尼斯先生的话，我请他吃了肉包子，他就把寒空月小姐的信息告诉我啦。”

“这么廉价的吗？？？吃...吃个肉包子就全交代了吗？？喵”

而对着瞠目结舌的寒空月，眨了眨大眼睛的樱发少女还是用力摇了摇头。

“...才不是，是整整一笼的肉包子，用了很高级的猪肉和大葱，诶，对啦，奥古尼斯先生还特意嘱咐我：那个猫是个沟通能力为零的自闭症患者，就像是生锈的机器傀儡一样，你最好别抱有什么期待。”

“...啧，我还真是“工具人”吗？喵！奥古尼斯这个混账东西...”

居然连NPC都会吐槽自己的社交能力，满头黑线的寒空月不禁气得小脸儿发黑，不过在思考了几秒钟后，她又以困惑的目光望向了这个外形同样很娇小的吟游诗人。

“话说，你要去那里做什么？“毁灭之都”毕竟是lv8的区域，那个墙的周围到处都是八十多级的强力怪物，就算是组团要清过去也很难...你是接了什么任务吗？喵”

“并不是啊，我可是吟游诗人耶，寻找失落的史诗与传说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真的很想看一看“宏伟之墙”啊。”

充满向往的声音还是这样的单纯又理所当然，以至于连寒空月都有点儿不知所措，“毁灭之都”斯科雷克特是高级玩家组团探险的危险区域，而这个小姑娘却只是凭借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与喜好打算去看一看...

“...你多少级？喵”

“我现在是lv72...但，但是人家已经在王都外围呆了很久了！”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数据实在是不够看，樱诗雨努力地争辩道，而眯着眼睛的寒空月还是颇感为难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呆在据点里和前往纷争区域完全是两个概念啊，就算是我一个人，要应付里面的怪物也不是很容易...喵...”

一想到那如地狱般充满着亡灵怪物的可怖废墟，她便觉得压力山大，可面对着那毫不掩饰的失落表情，搅动着咖啡的寒空月又默默思索了片刻。

“今天...是周六，对吧？喵”

“诶？啊...？今天是...如果是旧月记的话是祈水日，而白盾新历的话是光耀日。”

“不是！我指的是现实...呃，没错，是周六，这样的话，“毁灭之都”那边的冒险者应该会比较多...嗯...你只是要去城墙上，是吧？喵”

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犀利起来的寒空月如此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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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阴云仍然如无法安息的亡灵一般不时发出沉闷的哭嚎，而干涸的空气也依旧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这片已经很难区分出昼夜的诅咒之地总是这么的萧瑟，只是连绵不绝的残垣断壁静静展示着它原本的辉煌。

这是一座曾经壮丽无比的巨城，即使是以今天的目光来看，他的规模也仍足以让人惊叹，然而，它已经死去了，彻底地死去了，是的，正如字面意思所述，“毁灭之都”斯科雷克特是古老文明的残骸，是属于无法安宁死者的城市，而对生者而言，高矮不一的建筑遗址和扭曲崩塌的街道都是危机四伏的致命迷宫。

腐王那不洁的力量已经荼毒这里数百年，古国曾经的守护者们也沦为了只追寻毁灭的不死傀儡，即使是对经验丰富的高级玩家而言，蜂拥而至的腐魔系怪物也是一场噩梦。

只不过今天的斯科雷克特又多出了少许的生气，残垣断壁间的街道上多出了不少全副武装的队伍，他们闪亮的兵器和装备说明这些冒险者都实力不凡，而且对这片危机四伏的“毁灭之都”相当了解，他们彼此间并没太多话语，但却相当默契而高效地清理着徘徊的各种怪物，并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突袭。

很快，外围的区域便只剩了一地的狼藉和碎片，而来“毁灭之都”冒险的队伍便继续深入着，魔法的爆裂声和刀剑间的碰撞声也渐行渐远，而这扭曲的街道又重归于死寂。

从躲藏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踱了出来，穿着黑色皮甲的海利亚拉游侠望了望周围空旷的街道，以及地上一些没人捡的低级素材，她黑曜石般的双眸隐隐显示出几分了然。

“...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嘛。喵”

斯科雷克特属于“Lv8”的区域，就算是80级以上的玩家来说，战斗压力也很大，所以除了可以潜行的职业外来这里基本都是组队，甚至是组团，这也意味着独狼型的玩家很少，因此队伍变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80级以上的玩家大幅增加了。

对“回收者”而言，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对于当前寒空月的目的而言起码是有帮助的。

只不过，想到这里，意识到少了点儿什么的她连忙向后看去，却发现那个被“护送”的目标正蹲在角落里，像发现蚂蚁窝的小孩子般兴致勃勃在地上拨弄着什么。

“樱诗羽，你在干什么呢？喵”

“啊~寒空月小姐，我捡到不得了的宝贝了呦~”

“...宝贝？喵”

望着笑得格外灿烂的人类女孩，一脸茫然的寒空不禁有些犯懵，因为像重大发现般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手并没有攥着什么珍贵的东西，而是一个凹凸不平，脏兮兮，黑糊糊的小金属片。

“...“残破的古代硬币”吗？喵”

“是的，这个是斯科雷克特的银币，当时的人认为金属是不朽和永恒的，所以硬币上面刻上了“英雄们”的头像。”

带着一种溢于言表的憧憬，樱发的吟游诗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用力擦拭着上面厚厚的污渍与锈迹，终于露出了尘封已久的图案——一个手持利剑的男子，他身上的铠甲和装饰已经随着岁月的侵蚀而模糊不清了，而精雕细琢过的面孔却依旧显得非常坚毅和高傲，他的额头很高，眉毛很浓，显得睿智又不乏英武，头上还戴着王冠，就算是对游戏本身的世界观没什么兴趣，寒空月也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就是...斯克雷克特的“狂王”吧？等等，这个家伙不是臭名昭著的暴君么？难道在当时也被当做是英雄...？喵”

“嗯呣...不是被当做英雄，而是，他本来就是英雄，因为他率领七族联军赢得了“巨龙战争”，所以即是统治国家的“王”，也是人们尊敬和认可的“英雄”，用好理解的话来说，他就是“英雄王”哒！”

在斟酌了片刻后，樱诗雨扬着食指认真解释道。

“好吧，至少我知道人们有“嫌弃”他的充分理由了，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快点儿走...因为这附近的怪物是会刷新的啊。喵”

周围地上散落的骨片仿佛是被某种邪恶力量驱使着似的不断颤动着，因此寒空月只好打断了对讲故事孜孜不倦的吟游诗人。

作为“人类”，职业又不是战斗系的樱诗雨并不以敏捷见长，而她又偏偏背着个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巨型里拉琴，望着她跑起来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的娇小身影，眯着眼睛的猫耳萝莉游侠显然是没觉得她能和自己一样飞檐走壁。

于是循着冒险团“大部队”清理出来的街道，她们一路向着“毁灭之都”的深处小心前行着，而随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战斗声越来越清晰和杂乱，寒空月冷静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环顾着愈发开阔和熟悉的残破街景，她突然纵身一跃便爬上了那斑驳的墙壁，小靴子在厚实的墙面一气呵成地几次纵跃，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塌了一半的房顶上。

似曾相识的广场硝烟弥漫，魔法发动时产生的异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而下意识压低了身型的寒空月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填满了整个广场，由森然白骨构成的腐魔大军正在和从周边不断赶来的冒险者们厮杀着，手持盾牌、身披坚甲的前卫们一边格挡着射来的箭雨和魔法，一边用兵刃清理着浩浩荡荡袭来的堕落士兵，鬼气森森的死亡骑士带着亡者的哀嚎疾驰而过，将躲闪不及的一名魔剑士撞翻在地，而举着幽邃长矛的它又被一连串的火球和闪电击中，在四散的焦烟中瞬间化为尘埃...

尖啸而过的“邪骸低语着”机械地挥舞着魔杖，以污秽的黑暗魔法轰击着冒险者们的阵线，而祭司和神殿卫士们的圣术也毫不留情地还以颜色，不断有玩家重伤倒地，而更多的玩家则迅速填补着他们留下的空缺。

遮天蔽日的阴影划过，那是一只吱嘎扭动着的骨龙，它惨白的恐怖身躯上布满了弹痕和箭矢，但却依旧毫不在意地划过污浊的空气，并喷吐出有毒的绿色龙息，提着幽光闪闪的野太刀，强悍的“堕落的古代英雄”也和白精灵剑舞者和海精灵武士们战做一团。

而这些惨烈的场面不过是战争绘卷的一角，这场有数千人之众的战争仍在继续着，向着更加惨烈和血腥的地步不断演变着。

再仔细观察，寒空月还依稀分辨出十几个大型公会的标志，飘扬的旗帜与甲光蔽日的感觉真是有种莫名的史诗感，再加上那悠扬顿挫的BGM，就算是一向冷静的她也有种想去殊死一战的冲动。

等等，BGM？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寒空月匆匆向后看去，而果不其然，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樱发女孩正纵情拨弄着里拉琴，仿佛是在为这场战争进行伴奏，她怡然自得的样子看得人瞠目结舌。

不过正在此时，一阵刺骨的深寒却突然袭来...

“趴下！喵！”

“....诶？”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还在弹琴的樱诗语便被匆匆扑来的寒空月推倒在地，而一颗由暗元素形成的骷髅头正好哀嚎着划过她原来的位置，空留下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气。

“呃，是...“灵魂侵蚀”术，好险...谢，谢谢，这个打中会不得了的，毕竟是传说中腐王对...”

“够啦！这可是“纷争区域”，虽然我也有兴趣听你讲故事，但是...讲故事也要先有命活下来啊！喵！”

一边以急迫的声音打断了对方那缺乏紧张感的说明，寒空月一边握紧了手枪与匕首，因为就像是循着血迹追来的索命鬼一样，一团阴森森的东西正在半空中汇聚成型——那是一个穿着华丽紫罗兰长袍的巨大身影，就像是哪里的贵族似的，那精美的丝绸平展如新，烫金的花纹也显得考究而精细，上面遍布的金制勋章也闪闪发亮，也正是因此，它的形象才格外的诡异和渗人。

因为他的脸，或者应该被称为脸的部分几乎无法辨认，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着的黑色气息勉强勾勒出五官大致的轮廓，而且即使是这模糊的轮廓也如此的扭曲，那豁口般咧着的大嘴巴展露出一种无比怪诞而贪婪的笑容，只要看一眼便让人通体发寒。

“嘿嘿....丑陋之人...粗鄙之人...嘿嘿嘿...看看你可悲的死状吧...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沙哑的笑声仿佛是地狱深处的混沌回声，而一边笑得浑身乱颤，这个诡异的怪物一边扬起了他的武器，一面通体漆黑的古怪镜子...

“Lv 85 无垢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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