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灾变（上）

随着破空的尖啸打破夜的寂静，一条深邃的斩痕便硬生生刻在了地面上，犹如是切开的奶油蛋糕一般，而仅仅是瞬息之间便有如此的威力，也足以见这一击的强横。

只是原本愣在原地的娇小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稍稍地楞了一下，短发的精灵少女似乎更多出了几分惊讶，她颇显干练的清秀小脸赶忙望向了一旁的院墙，却也只窥到那道模糊的鲜红在黑暗中稍纵即逝。

“切...脚底抹油的速度倒是“扑簌扑簌”的呢。”

追击已经是不可能，将野太刀轻轻一甩，她又很熟练地将其插入了身后背着的狭长刀鞘之中，无奈的神情似乎也不乏几缕得意。

“...大晚上的，谁会和你一样满街打架啊，呵啊————”

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看上去依旧像个邋遢大叔的武天行长只是没精打采地吐槽着，仿佛根本没看到直接开溜的寒空月似的。

“什么呀？！仇人就在眼前不当决死一战吗？师傅，你的脑子是不是早被“咚”一下打傻了？”

对于短发精灵少女那饱含怒意的视线，武天行长依旧是那副毫无干劲的颓废神情，甚至并没有用语言回答徒弟的质疑便从其身边缓缓走过。

“...以她的速度，你无论如何都砍不到的，而且，你偏偏还用了破绽最大的“裂地斩”，如果她没跑的话，那么...被送到医院的可能就是你了啊，阿虫。”

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犹如是在安慰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武天行长只是轻描淡写地叹道。

“.......！”

一双灵动的黑色杏眼瞬间瞪得溜圆，望着远在数十步外的矮墙，回忆着那个外表出奇的可爱，动作却迅敏到甚至难以用肉眼捕捉的猫耳萝莉，微垂着脑袋的海精灵少女不禁浑身一阵战栗。

以那样的身手，其实在自己斩空的瞬间便可以把自己干掉吧。

不，即使是在自己失去目标而发愣的片刻，她要干掉自己也易如反掌。

没错，差距太悬殊了，对方不敢恋战而向选择逃跑，估计也只是因为...

远远眺望着“米恩隆德”那极富东方色彩的大街小巷，远方繁华区的大红灯笼投射在他苍茫的双眸中，武天行长原本就混沌不堪的视线似乎也变得愈发不可捉摸。

“好了，时候不早了啊...为师就先走咯。”

“等等！”

“嗯？”

回眸凝视着仍然驻足挺立着的徒弟，发觉那张微微涨红的小脸儿依旧冷冰冰地扳着，邋遢的武士大叔不禁扬起了眉头。

“...师傅，你明明还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为什么，为什么又会...堕落成这个样子...这离开的五个月里...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呀？”

似乎是抑制着某种强烈的感情似的，黑色剑袖下一双小粉拳捏得咯咯之响，而那清脆的少女音也由于激动而有些颤抖。

满是酒臭的嘴巴张开，却迟迟什么也没有说....

清冷的夜风吹过，一头乱发像理不清的线团般播散着，最终出现在武天行长面孔上只是一抹淡笑。

“...并不是堕落，是老夫本性如此...只不过现在心境不同罢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苍茫的身影又化作了一抹残影，如不真实的烟云般消失在了寂静的夜色中。

如一尊精致的木雕屹立在朦胧的月光下，少女武士那单薄的身型几度落寞，几度迷茫，但最终出现在她清秀脸庞上的仍是那份溢于言表的执着，随着那踏着草鞋的芊芊细足重新迈出一连串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背着野太刀的她也离开了，空留下几缕理不清的寂寥之风。

与《无限之境》那栩栩如生的数码幻境不同，入夜的京城仍残留着大都汇的喧嚣，灯红酒绿间肆意喧哗的年轻身影，和宽敞街道上时而闪过的豪车都显示出一种难言的浮华，所幸，坐落于城郊的“清北大学”保持着名校应有的幽静，而附近的居民区也同享着这份宝贵的安宁。

“咔哒。”

有些生锈的房门被紧紧闭合，将房租收据丢到橱柜里的瘦长青年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书生气十足的长相配合着圆滚滚的眼镜，没怎么梳理过的头发，似乎又多出了几分宅男的颓废，只不过他本人实在是无心思考这些。

顾轩的生活还是相当的紧张，由于最近时不时要关注在游戏里搞“扮哥秀”的妹妹，他呆在“超低温静滞仓”里的时间要比平时还要长了许多。

加上意料之外的连番恶战，离开游戏的他甚至还觉得胳膊和腹部在一抽一抽的疼，这便是“完全痛觉模拟”带来的糟糕后遗症，不过比起桌子上有增无减的各种资料，这种痛觉反而比研究时的麻木和头痛感好了许多。

即使是第一段程序得到了解析，实际上问题也远远没有迎刃而解，虽然顾轩也尝试用类似的方式解析剩下的三段加密程序，但结果却非常令其失望，自己失踪的导师似乎也早已经做过准备似的，其加密的方式似乎完全不同。

而仅仅是第一段程序，要根据那么冷门的语言去完全理解也非常困难，只能知道它是代表一个“门”，但至于对它将安在哪里，又将通往哪里是完全不可解的。

除非是刘教授本人，其他人要想从这强度堪比MD5密码的程序段中取得信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唉...”

揉了揉眼睛后，扫了一眼窗外浓浓的夜幕，给自己灌了几口咖啡的顾轩又默默地望向了旁边那金属棺材般的静滞仓，各种复杂的线缆和伺服装置联在一起，犹如是一张繁复的蜘蛛网似的。

这个设备相当的复杂而精密，而其中最关键的部分无疑也就是这些与远端服务器连接着的线缆，几乎难以量化的庞大数据正是依靠它进行着实时交互，那么...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突然想起了什么，靠坐在椅子上的他若有所思地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他还是捧着笔记本电脑走到了静滞仓的旁边。

将数据线和电脑相连并不难，问题是....

自己的行为很大一定程度上算是违法的。

表情要比之前严肃了许多，顾轩不一会儿便连接到了《无限之境》的数据库内，要正常访问这里需要一系列的授权和繁琐手续，不过，本身参与过这个庞大相关项目开发的他还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技巧”。

随着将在研究所时期的账号和密码输入进去，最后的内部防火墙也亮起了绿灯。

可即便是如此，深知创世游公司技术人员的反应也绝对不会太迟钝，多呆一秒便有一秒风险的他便开始上传破解过的第一段代码。

“上载完毕，重新加载中...”

如果这段程序的确是失踪的导师所写，那么，其九成是与“虚境”有关，假设把这个程序段当做是系统补丁运行的话...

望着屏幕上逐渐增大的数字，面部肌肉愈发僵硬的他不禁咽了口唾沫，而当数字达到“100%”的瞬间，整个屏幕居然变成一片刺眼的雪白...

位于数十公里外的创世游公司总部已然灯火通明，穿行于机房内的技术人员犹如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中，而一身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则默默地观察着屏幕上急速膨胀的数字，他帅气的面孔又多出了几分凝重。

“刘总监！主程序出现了进一步的严重波动，我们使用了所有的技术手段都无法降低数据溢出的风险...”

“...“虚境”内有什么异常反应吗？”

望了一眼气喘吁吁地技术员，他依然显得镇定如常，似乎没觉得这反常的事态有什么可担心的似的。

“...并，暂时并没有...不过主程序已经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增加了将一百个TB，可我们完全无法评估这些冗余带来的后果。”

“那就不用评估了，“虚境”自有一套逻辑分析系统，你们随时保持和客服部的沟通和对“虚境”内部的监控...”

十指交握于桌子上，若有所思的他静静合上了双眼，仿佛一尊看不出喜怒哀乐的佛像。

“...这么大的数据量，不可能没有任何影响。”

纯白，无比虚无而纯粹的纯白，犹如整个世界都被油漆抹过了似的，无论是方向还是时间都变得无法考证。

这是哪里？自己又是谁？变得空灵的脑海同样显得迟钝异常...

只是身处于这陌生的神秘空间里，自己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恐惧，反而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平静所包围。

就仿佛自己确实来到过这里似的。

“无限的时间流逝，又有数不清的生死轮回...”

而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种舒缓的歌声却响了起来，就像是来自极远处的呢喃似的，歌声时断时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只有饱含憧憬和期待的稚嫩嗓音却还是依稀可辨。

“超越所有梦想，凌驾于真实之上，我存在即我理想，万能的黑王座之下，我们共同祈愿，让世界重新充满希望...”

这中二气十足，却也不得不承认相当悦耳的歌曲...

在很多很多年前听到过...

“............！？”

一头乌亮的秀发长长地披在单薄的脊背上，那穿着粉红连衣裙的娇小身影，那张总是戴着异色美瞳的柔嫩脸庞....

仿佛总是与时间脱节，仿佛总是孤独地游离于社会边缘的女孩...

简直比这片苍白的空间更加虚无和不真实....

“...你...听得到...我的召唤吗？”

柔荑般的小手轻轻地按在了微微起伏着的胸口上，她露出了那无比单纯的笑容，似乎是同样发觉了自己的存在似的...

即使是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这种事情的荒谬...

“......小月！！”

惊叫出声的顾轩险些撞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而望着上面“加载完成”的醒目字样，愣愣出神的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的臭汗。

刚才的...是梦境么？是由于过于疲乏的自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么？

浑浑噩噩之中，连忙退出了界面的他望着右下角“02:19”的提示，环绕在脑海中的那份困惑不禁更盛了几分。

自己居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么？

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这段时间里自己是做了什么，摘掉了眼镜的瘦高青年终于还是躺倒了凉冰冰的静滞仓内，一种难言的忐忑促使他再次登录了《无限之境》的虚拟世界。

使人昏睡的白色气体过后，出现在眼前的又是平滑的屋顶，作为“钢铁都市”弗尔萨拉的旅馆，这个私密而温馨的小房间实在是太过于熟悉。

对于“海利亚拉游侠”寒空月而言，这里就是自己栖身的家，所有的物资和装备也全部贮存于此。

三角形的大猫耳轻轻地抖动了几下，紧接着她便从床上灵活地一跃而起，确认完自己的装备状态后，一身鲜亮红裙的她又打开了储物柜，将需要补充的物资一件接一件地塞到腰包里，她没有表情变化的精致脸庞终于松懈了几分。

“...轰！！！”

“........？！”

毫无预兆的剧烈震荡之中，险些跌坐在地上的她不禁露出了无比惊诧的神情，而聆听着窗外依稀传来的叫喊声，猫耳萝莉那幽邃的大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即使是隔着厚厚的窗帘，外面鬼影般翻腾着的火红也显得如此刺眼，不安地咽了口吐沫，考虑再三的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窗帘。

“.....我靠...这....这什么鬼啊....喵”

布满了混凝土建筑物的巨大城邦即使是夜晚也显得相当雄伟，而然四处可见的火光和硝烟与此起彼伏的爆裂声却让这份钢铁的冰冷又涂上了几分难言的绝望和恐怖。

作为“Lv7”的最高端主城，这里是数十万玩家的聚集地和大本营，但是此时此刻，它却像火把般剧烈燃烧着，即使是平时繁华的街道上，四处奔逃着的玩家们也显得惶恐非常，即使是不用去问也知道当前形势的严峻非常。

正在她为这地狱般的惨况瞠目结舌的时候，一阵蜂鸣般的呼叫声却促使她打开了对话界面...

“月月小妹妹！你来的还真是晚耶！(╯‵□′)╯，出了这么大的事件居然不上线而躲在家里睡觉吗？真是只不中用的屑猫！”

某GM女仆大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懒得吐槽现在是凌晨两点的寒空月也只好耸了耸小肩头。

“.....你怎么说都好，请给我解释下这是发生了什么。喵”

“哈？你是在室内吗？啧，说起来的话很简单啦！是怪物入侵！腐王的不死大军突然开始袭击各个城市了，其中还包括很多以前没见过的精英怪，所以战况非常非常的惨烈。”

完全没有平时“温柔大姐姐”时的悠然，即使是语音聊天也能轻松判断出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等等喵...怪物是哪里来的？“钢铁都市”就先不说了，如果是各地都有腐王系的怪物入侵，那...”

“你自己看看天上啊！啊啊...啧，连我们的大楼也敢入侵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嘛！”

随着一阵斧头的斩击声和怪物发出的嘶吼，来自于GM小姐的通讯中断了。

天上？

感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默默抬起头来的猫耳萝莉再次露出了看到外星人般的错愕神情。

无论是璀璨的星河还是一望无际的夜空都已经消失了，天就像是被某种邪恶的东西吞噬掉了似的变得如此的混沌，甚至在火光的映衬下不断地翻卷着，扭曲着，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从里面冲出来似的。

“噗兹兹——”

就像是不洁的雨水般，大团大团污浊的黑气正从巨大的漩涡中不断如流星般直坠地面，并随即滋生出十数个散发着腐臭或浓水的狰狞怪物，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哀嚎声冲向周围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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