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终结

经过二十多分钟惊心动魄的山路越野，车子终于停在了宽敞的营区停车场之中。

好不容易拖着软趴趴的身子下车，我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有规律的上下起伏，就像突然活了一般让人根本没办法站稳。迎面吹来夹杂着火药与机油味道的热风，这多少让我清醒了一些，但全身的酸软可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消退的。

没办法，我只能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原本坐在这里的罗沁琳中尉早已经去车后倾泻自己的胃袋了，这正好方便了我就近休息。

“啊，队长，你怎么在这里啊……唉唉唉？你怎么了？——没，没事吧？”

一团黑影迎着我跑来，听着她的问候，我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是个女性。那团黑影跑到车门前，然后就是两只冰凉的小手爬上了我的脸颊。

突然的刺激让我的难受消退了大半，我用力睁大双眼，看到的是一抹熟悉的棕黑色短发。

“鄀鸶啊……”

我用力说出的三个字结果也变成了有气无力的空喘，听到我说话这样不正常，本就担心的鄀鸶更加着急了。她大大睁开的水蓝色眼睛中满是担心，想要伸手扶住我，但却因为我是病人所以不敢乱动我……这种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可笑有可爱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嘴角有些上扬，笑出了声。

“唉？骗人的吧，怎么会……”

听到我的笑声，个子矮矮的鄀鸶下士反而更加惊诧与担心了，看着她一脸“不可能吧”的表情，且听到了她错愕的呢喃，我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了吗？”

“啊……不是。”

面对我的追问，鄀鸶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的。

“只是没想到，队长您也是会笑出声来的人啊……”

“很奇怪吗？”

听到她给出的解释，我反而更加想笑了。

“当然奇怪了！”

鄀鸶想要说出那里奇怪，但一时又没有合适的语言形容，只是一脸焦急的乱挥着手。

“当然——您看，自从我们来到您的小队，最开始的模拟演习，在后面几天给我们讲要点的时候，再到原中的时候，整整十一天的时间，您从来都没有对我们笑过啊！而且每次说话语速都那么快，大家私下都认为您是一个人严肃的长官呢。”

“是吗？”

没笑过吗？应该笑过的吧？一次两次的话应该还是有的吧……？

我努力在脑中搜寻与之相符的片段，结果很明显——确实没有。

哎呀，我之前原来是这样的一种形象吗，怪不得队员们平常都不主动找我说话……

似乎在无意中找到了某个问题的我并没有因此而缓解分毫飙车带来的晕眩与恶心——实际上，它们在短暂的消退之后就更加猛烈的冲击着我的意识。

“先别说这个了，你赶快帮我去找一下西蒙军医，我有些难受……哦，多叫点人，还有车头那边的罗沁琳中尉……”

忍住反胃挥手打发走体型娇小的下士，晕眩与恶心突然间大了好几个数量级。我坐在车座上，却感觉自己的背后什么都没有，我看向周围，却发现原本平整的基地都已经扭曲一片。

“我……怎么……”

声带也不在听从我的指挥，在这种极端的痛苦之下，我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我不知道为什么开个车会引起如此强烈的症状，但现在，我想这要命的症状下一刻就能要了我的命。

怎么会这样呢？我唯一还能正常活动的就只剩下大脑的思维。但现在，这唯一正常工作的部分也已经出毛病了。就在下一刻，扭曲一片的世界突然恢复了原样，但就在我为此感到由衷地欣喜之时，我眼前的景象就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原本赤黄的空地上，如今已经满是站立着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鲜血从残缺的身体中流出来，无数人的鲜血汇聚到一起，化作一条充斥着腥臭的血流冲向我，但当着恐怖的景象到我面前时，却全都化为一阵光消失了。

“嘻嘻嘻嘻……”

不知时哪一具……我是说，“哪一个”尸体先开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下一刻，全世界都被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嬉笑吞噬。我想跑，但比起面前这幅恐怖的情况，更加吓人的是我如今完全无法活动。

冰凉的车座如同牢笼一般，牢牢的锁住了我，我不得不直面这一切。

“……罗，罗沁琳？”

我强忍住打心底的颤抖问了一句，但却没有得到那个戴着奇特发卡的女孩的回复。

“丽塔，科伦多，克拉克森，格罗莉丝？”

我感觉不到泪流，但我已经哭出了生。面对着一步步冲我靠近的尸骸，在我一次次呼唤那些无比熟悉又让我心痛的名字时，我突然再一次意识到我已经成为了独身一身，不论之后发生什么，再没有人会与我一同承担了。

满心的恐惧与莫名扩大的头疼让我无比难受，而且心口离奇的瘙痒也让我每动一下都会感到被万箭穿心似的痛苦。

尸骸们狞笑着涌上来，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我这个杀了他们的罪魁祸首撕成碎片。

我曾经杀死的人，他们来找我了，而我曾经失去的人，他们却没有像曾经一样再来守护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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