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末世瘟疫（下）

“原本，我们人类是依靠自身的抵抗力与导致我们生病的微生物抗争的。我们人类的抵抗力在不断演化，疾病亦然。每次当一场瘟疫过后，幸存下来的人们和他们的后代就拥有了对这种瘟疫的抵抗能力，不再受到同样瘟疫的侵袭，而疾病本身也会在漫长的时间里潜伏着，改变自己，等待时机卷土重来！人类和疾病的抗争就是这样永无休止的进行着。互相谁也没有压倒谁。然而我们的先祖发明了数不胜数的药物，认为他们可以以此治愈一切疾病，殊不知他们的行为最终打破了这一平衡……”艾伦说。

“发生了什么？”索菲娅问。

“我们的祖先身患绝症后不再听天由命，而是英勇的与疾病抗争，不断寻求解药。最终几乎治愈了世间一切疾病，这原本是件可歌可泣的故事，本应死于疾病的同胞能靠药物的救赎而幸存下来。然而，这也导致了新的问题，疾病本身经过药物的‘人工选择’开始以千万倍的速度演化。”

“那就发明更有效的药呀。”

艾伦摇摇头：“根据主教的说法，疾病产生的耐药性和药物的进步相互之间的速度是无法比较的。药物的发展是直线上升的，而疾病的演化则是指数上升……呃……我还是用商人的角度打个比方吧。有一位农夫，他一季的收成可以换成一百枚银币，而他糊口的花销也正好是这么多，彼此收支平衡。但突然有一年粮食欠收，所以他不得不借了一百银币的高利贷，高利贷的钱能一时解决问题，可农夫每个季度还是只能赚一百银币，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高利贷却要还一百一十银币，并且还会利滚利！最终农夫欠下的债务会越滚越多，越滚越多，直到他根本偿还不起，不得不让他的某位家人挨饿。”

索菲娅想了想：“就是说……药方的改进赶不上疾病变化的速度，所以……唔……”

“曾经我们先祖宣称他们的医疗技术达到了过可以治愈100%疾病的水平！世人从此将不再为疾病说困扰。然而这种状况只维持了历史的一瞬：很快新的疾病接踵出现，药物的研发速度渐渐开始赶不上新疾病出现的速度，最后疾病多到我们的祖先也没办法同时应对，于是他们开始放弃研究只有几十、几百人罹患的疑难杂症的治愈，最终可治愈疾病的比例降到99%，接着是97%，93%……仅仅几十年的功夫，随着微生物的急速演化，药品只能治愈人类不到30%的疾病了。更可怕的是，长期使用药物令人类自身的抵抗力几乎停止演化了上百年，而在这期间，微生物的毒性已经增强了上万倍，在战场上一个士兵可能击败一万个吗？——最终，人变得一染上任何病，只要没得到药物医治那就差不多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药物的价格高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这和饥荒时的粮食价格异曲同工：在粮食不足时粮价会如何上涨呢？很简单，假设那提亚城住着二十万人，但粮食只够十八万人吃，那么粮价就会飞涨到最穷的两万人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程度——因为没有人想要饿死，所有人都会倾尽身家保证自己填饱肚子……买不起粮食又不想饿死的人会发起……抗争。”

艾菲莉亚担忧的道：“因为只能靠药来治病，可医生根本调不出那么多的药，于是药价疯狂上涨，那生病了买不起药的人是不是也发起了抗争？”

“没错。”艾伦点头。“我们先祖生活的社会，医疗逐渐成为严重的问题，虽然他们投入了无数资源企图解决这个问题，但还是挡不住这个缺口越扩越大！疾病越发蔓延，可看不起病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演变为只有极少数社会顶端的贵族生病了才能得到医治。由于疾病的传染性，容易爆发瘟疫的大城市逐渐凋零，人们开始移居到荒野，以一个一个小聚落的形式生活，只有受到严密检察的人可以搬到城市里享受有医疗的生活。”

“妙啊。”布克说。“那最后荒野生活的穷人岂不得联合起来把城市砸了？”

“可是这样一来城里的医馆不就没了，本来还能救一部分人的……”索菲娅道。

“索菲娅小姐你是军医，你就没遇到过草药不够，伤员太多的情况吗？”布克反问。“那时候你先救谁？我敢打赌被抛弃的伤员巴不得所有人陪他一起死呢。”

“没有这种情况！我们的草药补给很足，而且伤亡不算多。”索菲娅回答。

“那是因为你们有一位重视后勤的好统帅。”艾伦说。“但我们祖先遇到的问题显然不是一个好领导能解决的……应该说他们用尽了智慧，绞尽了脑汁，最后还是没办法彻底解决医疗的问题！无法得到医疗保障的底层病人开始滥用药物，可劣质的药品不仅没办法治疗疾病，反而会导致成瘾、病情加重甚至致死，更糟的是乱用药会产生耐药性更强的疾病！最后世界上到处都开始传播各类无法治愈的疾病，已经没有人愿意一个一个的去验证患者究竟得的是数万种绝症中的哪种了。那时吃药治病简直犹如淘金、抽奖，病人能否得救完全看是否够运气正好使用了正确的药——可这个概率又何其之低？我们的祖先们纷纷在席卷而来的瘟疫中倒下。在这场无人能阻挡的瘟疫中，死亡是唯一解药——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席卷世界的‘末世瘟疫’产生的真相了。”

听完这个描述，索菲娅垂下头，道：“我们祖先的文明就是在那场瘟疫中毁灭的吗？”

布克表情疑惑的问：“那我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如果我们祖先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无数种救不回来的瘟疫，我们现在草药都永不利索，岂不是早就拜拜了？”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目前还是残缺的，也许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它。”艾伦说。

“是什么？”听到故事这个词，艾菲莉亚问。

“雷利乌斯只在文献里找到了只言片语：主教认为，我们的祖先虽然想尽办法也未能遏制‘末世瘟疫’的蔓延，但他们中的精英自然也不想坐以待毙。从我找到的资料中显示，当时最顶尖的医者团结在一起，激活了一项被名为‘不死鸟计划’的工程……或是‘凤凰计划’，‘菲尼克斯计划’……反正就是以一种会无限死而复生的火鸟命名的工程。”

“不死鸟计划都做了什么？”精灵问。

“对呀。”布克和索菲娅看起来也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艾伦单独看着精灵的眼睛，目光复杂：“不死鸟计划的指导思想是：既然人类已经无力治愈‘末世瘟疫’，那就改造他们自己！把自己改造的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的‘人’，这样疾病就对新生的‘人类’无效了！就好像涅槃重生的不死鸟一般逃出了治疗带来的诅咒，一切重归原点。”

“唔。”布克抱肩思索，道：“所以我们和先祖不一样，我们是先祖改造出来的新人类？真奇怪，那我们的先祖长得岂不是和我们不一样，会不会和精灵……等等！”

布克看着艾菲莉亚的金发长耳，一下愣住了。

索菲娅似乎和布克想到了一块：“和人类不一样……难道说不死鸟计划里改造的人类是……”

他俩和艾伦一起开始盯着艾菲莉亚。

“什么嘛，你们都看着我干嘛！什么不死鸟，我不知道啦！”艾菲莉亚被这么盯着，浑身不自在。

艾伦笑着耸耸肩：“在我找到真正的不死鸟计划的遗迹之前，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祖先在对抗‘末世瘟疫’时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看到的是……他们灭亡了。在全新的世界祖先只留给我们一堆被掩埋的残垣断壁，和数之不尽等待发掘——或湮灭——的谜团。”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艾伦伸了个懒腰。“各位，已经很晚了，休息吧？”

“我留在这里看护索菲娅小姐。”特蕾西娅道。

“我来照顾索菲娅小姐。”艾伦说。“爱芙蕾雅，麻烦你送特蕾西娅回房休息。”

“唔……好的，有问题请立刻叫醒我。”特蕾西娅对艾伦的要求有些不情愿。

布克吹了吹口哨，自觉的准备离开房间：“呼~~~我也累了，睡觉！”

艾菲莉亚站起身，拉起特蕾西娅的手。

她突然感觉全身软绵绵的：精灵清晨到凌晨，没有停歇的忙碌了几乎一整天，她从没觉得如此疲惫过。

“走吧……特蕾西娅小姐，我你回房休息。”艾菲莉亚拿起烛台，语气里透着无力。特蕾西娅见状也没多说，看了眼艾伦和索菲娅便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半卧在床的索菲娅和站在床边的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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