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弹雨所至，血肉成沙！

艾伦开始加快手里的速度。他又翻开一页，是一艘翱翔在云层里的船，长着和蜻蜓一样的翅膀。

“小时候家里旁边的池塘经常有蜻蜓，我就想如果给爸爸的船装上翅膀是不是也能飞起来，呵呵~~~”

“唉，人真是种越长大就越无法飞翔的生物。”艾伦感叹，翻过这页画册。

这次舞台来到了海底，被黑色外壳完全包裹住的船在鱼群、水母和珊瑚间穿梭。索菲娅画的这艘船是剖面图，还能看到船里坐着几个人。

“把船外壳完全封锁起来，在水下面潜航，用这一根伸出水面的管子通气，哈哈哈哈，我当时到底怎么想到这些主意的啦~~~”

艾伦没说什么，回以一个微笑，翻开画册的最后一页。

他的表情凝固了，手僵僵的停住。

如果说画册前面几页的图大都是普通人很难想象的奇特场景，那画册的最后一幕即使是农夫也知道描绘的是什么！

“这是……”艾伦张开口，不知道说什么。

画册上画着的是两军对阵的场景。虽然士兵依然是用有索菲娅风格的木棍般黑色小人代表，不过可以明显看的出来一边是高举长矛和大剑列好队列的那提亚军人，另一边则是骑在战马上，气势汹汹冲向步兵阵列的教廷重骑兵。

唯一奇特的地方是：在那提亚步兵的阵前好像架设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台不到一人高的奇怪“铁架”，正对发起进攻的骑士们喷射橘红色的火舌。画面里骑兵阵列最当头的几个骑士已在火舌下人仰马翻。

不，用人仰马翻形容一点都不贴切，索菲娅仔细的把马和人画的四肢断离，还用鲜红的颜色涂在木棍般微小肢体的四周，大概代表骑士血洒大地的场景。

想象力丰富的艾伦脑中浮现的景象令他感到不寒而栗。如果这幅画卷继续下去，是不是所有骑士还没有冲到敌方阵前就要被那喷射火舌的恐怖之物吞噬殆尽了？

“枪林弹雨，血肉成沙。”索菲娅说。

艾伦深吸一口气：“什么？”

“艾伦先生，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在战争中死去呢？”索菲娅没有直接回答艾伦的问题，反倒是反问到。

“有啊，多得是。”艾伦随口说。

“那你认识的人死在战争中的时候，你会感到很悲伤吗？”

艾伦干脆的摇摇头：“不会。”

“……一点也不会？”索菲娅不依不挠的又问。

“真的不会呀，我为什么要悲伤？”艾伦语气很确定。“我又没说我喜欢那些认识的人。”

索菲娅一愣，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

艾伦这个不怎么高明却巧妙的玩笑让红发女孩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他等着索菲娅笑完，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女孩于是开始说：“这是我最后的一张画了，那天镇上一早就回来了很多很多士兵，他们身上大部分绑着带血的绷带，一些人在担架上痛苦的呻吟，这些士兵们垂头丧气。镇上的大人们见状也唉声叹气起来，大家议论间都在担心如果雷斯亚的强盗如果来了怎么办，再往南可就是大海了！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是复国军打了败仗吧？”

“嗯，那天莱伯特对我们宣布说自己也要去参军了，当时就有好多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站出来说要和莱伯特一起去打雷斯亚人——他们群情激奋，因为有很多人的爸爸没有回来。我是个女孩子没办法加入他们，可那时我……就觉得很心疼。”

“所以你选择当了一位军医？”

“那天我脑子很乱，回家偶然看到这本画册，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好傻。我朋友里的男孩子们都要上战场杀敌了，女孩子们也一个个能做农活了。我都十六岁大了还在整天胡思乱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好好学习，家计也是全靠爸爸经商维持。我突然回想起以前在酒馆听到过的一首吟游诗人弹唱的诗歌，叫……《荒野神兵》还是别的什么，就是一个讲神话时代战争故事的歌，里面有一句‘枪林弹雨，血肉成沙’我记得特别清楚。我还去问那个吟游诗人那是什么神兵利器这么厉害，她回答有是一种用超快速度发射铁石的……叫什么我忘了。反正发射速度是弓箭的一百倍，威力也是弓箭的一百倍。这样的神兵抵得上一万名弓箭手，我想如果复国军有了这样的武器，那北方的骑士一定不能再侵略我们的国家了，于是我就把想象中我们那提亚军队有了神兵利器时的画面画到了这本画册上。”

艾伦又意味深长的端详起画册。特蕾西娅凝视着画纸上的断肢与血河，面色凝重。

“画完这幅画，我又把画册往回翻，最后感觉自己好可笑！我想的东西完全不切实际，只能是停留在纸上的幻想。与其做这些无谓的思考，还不如脚踏实地的用已经知道的知识立刻开始为同胞们出力！正好我读过关于草药学的书，而且爸爸又出海经商去了，我就给母亲留下了一封信……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艾伦先生还有特蕾西娅小姐已经知道了。”

艾伦赞许的点点头：“是啊，我们知道。不过这个故事还是令我感到无地自容。我就没有索菲娅小姐这样的觉悟。”

“没事的，因为艾伦先生既不是北方人也不是南方人，这场战争和你没有关系吧，你也不会因为谁死了而悲伤。”索菲娅说。

“也许是这原因吧。”艾伦一叹。“之后你就开始一边作为军医，一边脚踏实地的从零开始探索，然后……”

艾伦环顾房间四周。搞得索菲娅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嗯，然后搞出了这么一屋子奇奇怪怪的实验品，可没一个是成功的。直到战争结束，我也没有发明出对战争有帮助的兵器。不过还好战争结束了，我可以抛弃这些回家专心学习经商，早日为父亲分忧了。”

听到索菲娅又开始说她今后的打算，特蕾西娅想说什么。

艾伦先开口道：“索菲娅小姐，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其实我觉得……你的很多发明真的可能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点，为什么不再多多尝试几次，继续努力一下呢？”

索菲娅犹豫的摇头：“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而且我制造这些东西是为了帮身边的小伙子们赢的胜利，现在雷斯亚人已经战败了，那继续花钱花时间去研究也就没意义了。我不能让父母继续对我失望了！”

“……也是。”艾伦放弃了劝说，默认了索菲娅的观点。“好可惜，看来以后看不到你的发明大放异彩了。”

“不过，我也不是一定就完全放弃炼金术了啦。”索菲娅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的对艾伦开口道。

“哦？”艾伦的眉毛扬了扬。

“我家里的产业很大，而且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女儿，继承家业是我理所应当的责任。为此我猜不得不选择放弃——但这不代表我不喜欢炼金术了。如果未来有位擅长经商的人帮忙打理我家那些产业的话，我还是很愿意继续把炼金术研究下去的。”

索菲娅说着笑起来，盯着艾伦，对他眨眨眼。

“原来如此。”艾伦认真的点起头。“真希望你家里有朝一日能找到这么一位助手。”

“唔——”索菲娅半天说不出话，几次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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