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的诗人与小丑

曾经有着“不夜码头”名号的那提亚翡翠港原本不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不过持续不断的战争让原本终年熙熙攘攘的码头不复往日，现在这里倒别有几分清寂。

艾菲莉亚依靠在海边石栏，任由海风拂过脸颊。

不知为何，心烦意乱的她回过神来就已经走出了红旅，她不想回头也不愿停下。

最后终于在一处让她内心稍许宁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爱乃还记得，她没有忘记……刚才的一路，艾菲莉亚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吟游诗人在内心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呆呆眺望东南方的海平面。

看来差不多是时候离开这座城镇了，如果自己继续留在那间店铺里的话，早晚也会和之前一样，给里面的人招来不幸吧。

凉飕飕的海风轻拂过精灵的金色长发，艾菲莉亚不禁产生了这缕海风带来了自己家乡艾露达梅尔气息的错觉。

那个美丽的家园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在找到自己的救赎前，艾菲莉亚已经度过了很长时间居无定所的吟游诗人生活。

下一次，住在哪好呢？

“呵呵呵呵呵……”

艾菲莉亚身后响起了一阵即使是她也感到胆寒的笑声，笑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怪异而瘆人。吟游诗人没有回头，继续倚靠着石栏。很快，另一双手就在她的身边出现，在不远处摆出和艾菲莉亚同样的姿势倚靠在栏杆上。

“真可惜呀，精灵小姐，想着久负盛名的神手里可能会有你想要的救赎而来到那提亚，却发现所谓神的代言人——教皇、主教和骑士跟其他人类也没什么区别，他们毫无例外的都是戴着虚伪假面具的扭曲之物。有没有感到大失所望呀？呵呵呵呵……”

艾菲莉亚身边，赫然出现的是一位戴着哭笑面具，打扮诡异的小丑，正用挖苦的语气对艾菲莉亚说着嘲讽的话语。而吟游诗人的表现显然早就对这样的嘲讽习以为常。

“人们嘲笑小丑滑稽的假面具，可难道没人告诉他们自己脸上挂着的看不见的面具比小丑滑稽百倍吗？干嘛不写本书告诉他们呢，吟游诗人。”

“…………”艾菲莉亚一言不发。

“我很好奇。”见艾菲莉亚不回话，小丑自顾自的说起来。“你不会在那天晚上真的喜欢上那个人类女孩了吧？即使她很特别……对你来说也不过转瞬即逝的玩物。就像人类不会爱上一朵美丽的鲜花，精灵也不该对人类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因为人人都知道美丽的花朵早晚会枯萎，凋零，变为一堆丑陋的垃圾，而他们的生活则会在花朵凋零后继续下去，所以往鲜花里投入过多感情是愚蠢的，不如欣赏过后就弃置一旁，让其自生自灭……嗯……算了，反正你也不用我来教，你玩过的女孩论数量可比我多多了。”

“…………”

“这次你也打算当哑巴把我冷落过去吗？我可是难得来找你一次呢，呵呵呵呵呵~~~”

“……谢谢你。”艾菲莉亚说，目光没有转向小丑，而是继续看着海。

“哦？你居然会感谢我？”小丑扭过头，用面具朝向艾菲莉亚，假装吃惊的说。

艾菲莉亚继续开始沉默。

“老实说，从诺萨里斯那里把那个黑发小姑娘拿回来是费了我一番功夫，而且我随手弄死那几个人好像来头不小，居然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可惜呀，那个恶狼威廉也不会因此赏给我一袋金币。不过既然我玩的开心，那就无所谓了。更别说这是您亲自拜托我做的事。”小丑话语里透着不屑和傲慢。“吟游诗人，你认为神真的存在吗？主教和他的骑士们惨死在恶魔手下，究竟是因为他们亵渎了自己的信仰，还是所谓的神根本就不存在呢？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等等，我有个新想法，会不会神本来就把我们当做玩物，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任何人的死活，所谓的神的奴仆都是他们自己的一厢情愿。哈哈哈哈，真是个令人愉悦的假设。”

“你是怎么把爱乃的记忆给抹去的？”

艾菲莉亚扶着栏杆的手微微颤抖，这当然逃不过小丑的感知，小丑的语气更加得意了。

“抹去记忆？不，记忆怎么可能随便就被抹去？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非要说类似消除记忆的方法嘛……那就是恐惧。”

“……恐惧？”

“人类的心智实际比蛋壳还脆弱，稍许摧残就会支离破碎。每个人心中的恶意都是一个恶魔，当多数人把恶意宣泄在少数人身上，地狱就被人为的制造了出来。一个小女孩心智能承受多少来自地狱的恐怖呢？在主教晚宴上疯掉和死掉的女孩数不胜数，她的症状还算幸运的。失忆只是表象，真实情况是她害怕回忆起发生的事情，每当她试图回忆就会犹如触碰炽热的烙铁、刺骨的寒冰，惊惧的场景带来的痛苦感会马上中断回忆这个动作本身……连回想过去的勇气都被磨灭了，记忆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艾菲莉亚苦恼的闭上眼。方才在红旅里，爱乃看着自己的惊恐面庞又浮现在眼前。

“别怪我，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允许的，哈哈哈哈。”小丑的语气满是嘲讽。“诺萨里斯把我面具摘了，我就想着让她看见反而会更有趣呢，哈哈哈哈哈哈~~~”

“总有一天。”艾菲莉亚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眼睛始终没有正视小丑。“你会付出代价的，哇——”

突然，小丑的面具贴到艾菲莉亚的面前，怪异的哭笑图案充斥了精灵的整个视野。艾菲莉亚浑身一颤。

“略略略，美丽的精灵小姐哟。”小丑面具之后应该是一张吐着舌头的笑脸。“干嘛这么严肃？”

“…………”

“吟游诗人，咱们是好朋友，对吧，嘿嘿。其实我知道你内心里想对我说的是；小丑啊小丑，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

说着，小丑挽起艾菲莉亚的一只手，仿佛舞曲开场时绅士一样轻轻抬起。吟游诗人没有抗拒，她感到一阵酥软从自己的手心开始扩散，很快触及到全身，小丑似乎早就预想到了艾菲莉亚的反应，熟练的挽起她的另一只手，同时让自己的脸一点一点靠近。

隔着面具，艾菲莉亚几乎都能感觉到小丑的真实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安静到连心跳声都听不见——因为她的心脏几乎也止住了跳动。

“不！离我远点！”在最后时刻，艾菲莉亚叫出声。

小丑则是不紧不慢的拉开与精灵的距离，像真的和她进行了一场舞蹈似得，慢慢退回到了她最初的位置，耸耸肩。

“好啊，反正时间有的是。早晚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那时候你也就接受我了。”小丑对艾菲莉亚说到，像是在宣布自己的胜利。“你可以拒绝我，可以继续旅行，寻求你所谓的救赎——或是慰藉。你可以逃避，但在像今晚这样的时机，我还是会找到你的。”

艾菲莉亚甚至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艾菲莉亚小姐？”这时，身后传来一位男人疑惑的声音。“我还说你去哪了，你一个人在这码头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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