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相识

围着他的人都散去了，维罗妮卡才发现被欺凌者正是那一日结识的少年，她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

小孩子下手不知轻重，少年外露的肌肤遍布淤青，额角裂口处渗着殷红的血，右侧脸颊略微发肿，膝盖也戗掉一大块皮肤。

他还在惊讶呢，为何那群人忽然全部散去，头儿还倒地不起。

“你、你是……”

高个子的霸凌者指着萝妮，不只是惊恐还是愤怒，语无伦次。

“我什么？”

萝妮走过去，抬起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抱着胳膊忿忿地说到。

身下人想站起，胸口却有千钧重，拼命挣扎也不能移动分毫，他不明白，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还有那干净的面孔与整洁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镇上的人。

旅行者？随父母而来？脑子坏了吗带孩子来这种穷乡僻壤。

而萝妮想着，虽然下手稍微狠了点，但最好能让他长长教训。

礼义廉耻从何而来。

守规矩的人有两种，前者被教导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此就能笃信一生，而后者受教化后依然要犯错，但犯了错，又得到了教训，从此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但显然，这些孩子是没人教训的，如果今日不吃点亏将来只会变成更恶劣的混蛋。

“再做这种事，我就把你的胳膊拧下来，明白了吗？”

萝妮不知怎样才算凶恶，她尽量摆出粗暴的表情，但眉毛拧的太厉害，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在被威胁者眼里可瞧不出一点乐子，他惊恐万状，拼命地点着头。

萝妮觉得自己变得自信了许多。

前世是个neet的她没什么机会摆出强硬的态度，原本就是草食系，在温和的宅居生态中愈发温驯，因此懦弱的个性亦渐渐形成。

但如今不同，对外貌自信的话，言行举止也会变得信心十足，人们常说“相由心生”，但相对的，“心”也可由“相”而生。

“……”

萝妮威胁够了，默默抬起了腿，那家伙也落魄地迅速离开了这里。

“呒呒呒”

萝妮一笑就会露出利齿。

“怎样，傻小子，不说句感谢的话吗？”

她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这个亮相正和她的心意，应该给对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非、非常感谢您……”

少年一瘸一拐地爬起来，余光还在向上瞥，他正纳着闷，自己何曾识得这样衣着光鲜又靓丽可爱的女孩。

那举动被萝妮瞧在眼里，她明白了，少年根本没认出自己。

那是当然，初次见面时萝妮的大花脸比鬼还吓人，少年没当场昏过去就算好的。

“是我，我啊。”

她指着自己的脸。

“噢噢，原来是……您…？”

少年愣了少顷便随声附和，还没认出来就先答应了，大概出于礼节——万一对方是曾见过的人，但自己忘记了呢，又不能直说记不得，只好先做出这种表现。

但他的演技太拙劣，被萝妮猜了个透。

她左右瞧了瞧，确认周围没人后——

“看这个。”

她的头顶“啵”地长出了双角。

并非夸张的拟声词，而是长出来时真会发出“啵”的一声，像打开了红酒瓶的软木塞。

“这下明白了吗。”

“你是、是……”

“没错~”

“是那天遇见的怪物？！”

“什么！”

萝妮觉得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明明用心打扮了，还有人说自己是怪物？

可恶，老子难道不是世界第一可爱的美少女吗！

“唔——”

随后，少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更多是因为瞧出了萝妮拉下的面孔。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

的确，自己好像还没告诉他名字，这种情况下只有“怪物”这一称呼最为合适。

萝妮这么想着，也许不是自己魅力不足，于是不悦的心情消解大半。

“我的名字是维罗妮卡，你叫我萝妮就好。”

母亲至今也没告诉她自己的姓氏，姓氏要随父亲，妈妈还不想让萝妮知道自己生父是谁。

看来那大概是个显赫且稀有的姓氏，或许显赫到世上独此一家，听到就能知晓身份的程度，但应该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大姓，否则他也不会被母亲说当年是“默默无闻的穷小子”了。

也许自己是个名门之后，萝妮偶尔有这种想法。

“我叫伊诺克，伊诺克·菲尔德，我母亲是个虔诚的教徒，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出于礼貌，少年也马上做了自我介绍。

“有信仰是件好事，在这个教育匮乏的年代。”

在律法无法奏效的边城，有信仰的人或许更值得信任，因为他们相信做了错事后会受到神的惩罚，时刻惶恐着为来世打算，在他们心中教条代替了原则，但总比没原则要强得多。

“我已经知道了您的名字，可您到底是……”

还没法理解自己看见的东西呢，这也不奇怪。

“就告诉你吧，告诉你也无妨，但记得不要和别人说，否则我是没什么，你就要遭殃了。”

萝妮考虑一会儿，决定不做隐瞒。

“我是‘龙’，风之龙属的龙族，就住在那座雪山之巅。”

萝妮伸手指向天际。

伊诺克曾听别人说起过，镇子不远的高山上住着一窝龙族，偶尔幸运时也能瞧见黑漆漆的点从天际划过消失在山顶的洞穴，原来那就是——

是眼前这个人？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自幼这镇子就是萧条一片，没外来的客商，连个旅人都少见，同龄人少之又少，见识短浅的伊诺克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

平易近人、活泼，笑起来毫无顾忌，一举一动又帅气十足。

很难将她与强大凶恶的巨龙联系到一起，但那一日自己也的确瞧见了她非人的身姿。

客观地说，萝妮诚然有几分姿色，但还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只是在这落魄的镇上的确是一等的美少女罢了。

“今天我帮了你的忙，能算是伊诺克的朋友了吗？”

“当、当然。”

“……”

“那今后可能会经常找你玩。”

“嗯。”

“……”

萝妮瞧着他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虽然外表稚嫩，但两世加起来足有三十年阅历的她瞧出了对方心中所想之事。

糟糕，她可没打算应付少年懵懂的恋心，要不及时制止今后就麻烦了。

她不觉得世上有一见钟情，好感是会在慢慢相处中累积的，所以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早说清楚，否则就是对伊诺克的伤害。

“咳嗯。”

她的右手蜷成筒状，置于嘴边清了清嗓子。

“少年，我劝你还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哦。”

她眯着眼。

“毕竟，我可曾经是位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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