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贮存

萝妮跟着下车撬开木桶，顿时一股小麦发酵特有的芳香在周边空气弥散开。

“这可……”

士兵掀开上方隔板，里面的确排列着一个个面包，他拾起一枚，还没等放在鼻子边闻一闻，柔软的手感便将他震惊。

随后无论嗅还是品尝，都说明这毋庸置疑是面包，但他此生也未曾一见这么软和的面包，根本闻所未闻。

“怎样，老爷，我们没说谎吧。”

“嗯…的确。”

他把面包丢回去。

“但为什么面包要用橡木桶装？”

“您刚刚没闻到那股香味吗。”

萝妮问询，士兵点了点头，那着实是股令人着迷的惊异香气，无论放在哪里的店都会大卖。

“香味正是因为包装木桶的缘故，在桶里涂抹香料，味道会渐渐发散到内容物中，并让面团质地柔软，只有我家会这么做。”

萝妮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这也算是种才能。

“哦…原来如此。”

对方相信了，毕竟他也看不懂这面包为何松软香甜，只好信店家的解释。

伊诺克此时正在纳闷，萝妮为什么要说谎，萝妮虽然知道伊诺克总不会傻到当场拆穿她的话，但还是暗地里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

“请把马车停在里面吧。”

检查完毕士兵让路，萝妮则将刚刚开封的桶子抱到他面前。

“这就权当犒劳各位，旅途劳顿，辛苦了。”

反正密封已经被破坏，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检查结束后，他们驾着空马车返回居所，伊诺克立即向她问——

“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讲？”

萝妮合上旅店房间的大门，大字形仰面倒在床上，伸开双腿。

果然还是问了。

到这一步也看不出来，伊诺克依然需要更多磨炼，萝妮觉得，自己似乎正渐渐带着某种类似“栽培”的心态看待少年。

毕竟这家伙一直想着去参军呢，不多长几个心眼将来怎么得了。

“当然得那么说，不然我们的面包就保不住了。”

“保不住……？”

“是的。”

她坐起来，盯着伊诺克。

“在一般人眼中，面包是怎样的食物？”

“美味、便携、保质期短。”

“没错~”

她笑道。

“但我们使用各种方法将面包的保质期延长了，还不是一般的长，长到足够撑到今年秋收。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

萝妮又觉得这样说不妥，因此补充了一句：

“不要从我们的角度想，从征粮官的角度出发，他会怎么想？”

少年皱了皱眉，小腿的肌肉稍微绷紧，脚尖向内缩。

“再给个提示。”

萝妮肩膀松弛，上半身向后靠去。

“既然是军粮，那就需要长期稳定的储存。”

“所以——”

伊诺克灵光一现，声音突然转大，抬起头来双眼放光，之前稍微空握的拳头也放下。

“他们会以为面包贮存期短，不足以充当军粮吗？”

“正是如此。”

跟自己混果然有效果，今后还会越来越精明的，少年。

“在一般人眼中，面包是只能保存三到十天的食物，黑面包也存不过一个月，比起麦子还很蓬松、密度较小，白白占据极大空间却不能有效充饥，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选面包做粮草的。”

萝妮的神情渐渐放松，伊诺克今天总算开窍一回。

“优先入征粮官法眼的应该是产量最高的大麦，它的保存年份虽不如燕麦黑麦，但因被广泛种植而成为粮仓中最多的作物，其次应该是小麦、黑麦，最后是口感最差，种植也最少的燕麦。”

不得不提的是，燕麦虽难以脱粒、磨粉，烤面包也发不起来，口感极差，平日只能用作牲畜饲料，但它极易存活，三个月就能收获，因此在饥馑之年可以当做补充食，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家家户户多少都存着燕麦种，就算不吃万一遇上荒年就能救自己一命。

“最后则是保质期长的块茎类作物，譬如胡萝卜、土豆之类，还有一些不易腐坏的蔬菜与瓜果。”

蔬果看似可有可无但多少也该携带些，否则坏血病就在不远处等着。

“绝对没人看得上面包，就算它再好吃也当不了粮草，只是居家的主食罢了。”

萝妮摊开双手解释。

“所以”伊诺克接过话“在这场大规模的征粮后除开远征军剩下的足够撑到秋天的粮食，就只有我们做的面包和一些残存的余粮了。”

“没错，或许会有些损失吧，但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商人的粮仓内粮食比平民多，遭受的损失也更多，但事后若有剩余粮食，也依然是他们手中的较多。

毕竟征粮官可不管平均分配，也不会偏袒哪一方，他们忙活的紧，只顾着筹措足够的粮草而已，在他们离开后整个镇子都将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余粮中所谓“足够留到秋季”的粮食里，萝妮的面包还占了一半以上。

征粮官也绝料想不到会有人蠢到制作这么多的面包，十天内绝销售不掉，不是干等着腐烂吗；因此他们只好将那些面包作为“余粮”留给镇子，否则除开面包的份再给镇民留粮食就筹不到足够补给了。

他们离开后粮食坐地起价也是必然的。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某种刚需货物库存突然少了大半，一定会促使其价格上涨，商人们要想方设法赚回之前的损失，镇民们要过日子也需要粮食。

“而且我还有后手，你就等着瞧吧。”

没错，萝妮还有其它招数能让这股热潮烧的更旺，能将“翻倍”变为“五倍”以上的利润，还不必背负奸商的恶名。

一想到这儿她喜不自胜，尾巴不自觉地翘起来。

而伊诺克现在正想着，自己总算明白了萝妮近日种种异常举动的原因所在，他对龙这种生物也愈发好奇。

那些知识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得，萝妮可比自己还小两岁呢。

……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征粮持续三天，在此期间靠倒卖粮食营生的商人们无不万分沮丧，门上高挂闭店牌的更是数不胜数。

数日后……

正如萝妮所料，涨价风波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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