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工艺

远征军即将抵达小镇的消息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虽谈不上人人自危，仍引发了不大不小的恐慌。

家家户户都想方设法把余粮卖出或冒着极大风险藏起来，毕竟买来时是按市场价购得的，被收购却只获得成本价的补偿款，这谁都不会愿意。

说到底还是年代限制，消息传播太慢，此处还是新闻，到彼处已是数月之后的事；当然，掌权者也不希望信息传播太快，因此刻意封锁了消息，否则等到远征军抵达小镇时这儿的粮食早就被倾销一空，补给也无从提供了。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规模庞大的队伍行军总会被几个人瞧见，随后传遍四面八方——当然，传到时为时已晚。

而现在距远征军抵达小镇还有一周，商人们已绝望的发现不可能再有人傻到买自己的粮食，故退而求其次，挖空心思藏匿一些，或是自家地窖，或寄放在镇外挖的洞中，当然，他们不敢藏太多，一旦被发现就不得不面对大额罚款，甚至可能锒铛入狱。

与此同时，萝妮的面包店开张了。

但暂时还不打算营业，只是将那家店铺从上到下打扫一遍，又将从葡萄酒厂租来的一百多个大酒桶用马车分批运到店里的仓库，而现在，萝妮和伊诺克正在仓库里偷偷摸摸地忙活着。

他们要做的事是“包装”，其实就是将烤好的面包分装到酒桶里。

橡木的生长周期为四百年，用来装酒的桶大多是用二百年左右树龄的橡木制作，木材质地极为致密，将这些木材削成薄片，经受三年以上的日晒雨淋才能成为风水不透的桶材，用铁圈箍好后，再在缝隙处涂抹桐油和动物脂肪以达到密封的效果。

几乎是这个世界可以找到密封性最好的容器，但购买价格过高，这才只从酒厂租了三个月的桶子来用。

桶子送达后，萝妮又制作了一些奇妙的小玩意儿。

很简单，一根绳子，另一头拴着托盘似的东西，里面塞满莎草纸。

书籍大多被视为富人的消遣物，多为羊皮纸手抄，而莎草纸因造价低廉容易损坏不被他们看得上，只用作书信纸罢了。

少年在一旁将面包塞进桶里，萝妮瞧着他忙碌。

面包放入桶中后撒上一撮甲壳素粉末，再于其上盖一层薄薄木隔板，大多是造船厂剩下的废料，被萝妮捡回来的。

之后封上桶盖，用铁圈箍好，勒紧，只留一个圆形的小孔。

“好了吗？”

这一连串工序结束后，萝妮如是问到，她只负责最精细的活儿。

“嗯。”

这是第三十个桶，他们已经忙活快一天了，当然，萝妮也没打算一天都干完，计划是一天五十个，分三天做完，只要赶在远征军抵达之前弄好就成。

萝妮将莎草纸用火点燃，顺着小孔放入桶中，中间的隔板就是起到防止烧坏内容物的作用。

塞进去后，她迅速将木塞死死盖住，如此，一个面包桶就完成了。

她在用最原始的方法除去桶中的氧气，虽不能彻底除净但也七七八八，如此一来里面剩下的气体九成以上都是氮，微生物难以存活。

在制作面包的原料中掺入甲壳素做防腐剂，在桶中撒上甲壳素做除菌剂，又将桶子除氧密封，这么一套下来说里面的东西能保存五个月以上也没问题。

接下来二人如法炮制，伊诺克负责装填，萝妮负责密封，忙活一下午后，他们总算暂且完工。

萝妮看着小山般堆积的桶子，幻想它们源源不断地化为金钱。

经过之前的一番解释，少年姑且明白了她此前的举动是为了延长面包的保质期，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要延长面包的保质期。

就算伊诺克也清楚现在在镇上卖粮等于自寻死路，但萝妮非但买回大批粮食，还把它们加工成了面包，就算用特殊方法延长了保质期，面包的储存期限还是比麦子更短，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二人从仓库里走出来，到了店铺的正厅，萝妮站在柜台后，正体验着自己做老板的感觉，虽然她踮着脚胸口才能勉强与柜台平齐。

“萝妮。”

伊诺克觉得现在正是问询的时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

她转过身，昂着头才能从那角度瞧见坐在宾客位置上的少年。

“刻意在没人买粮时低价购入大量粮食，又将它们制作成保质期还不如粮食的面包。”

“会对这个产生疑问，就说明脑子渐渐开窍了吧，伊诺克。”

让他跟着自己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么跟你说吧，不要从卖货人或一般买家的角度思考，站在“其它”角度试试看。”

“其它？”

“没错，可别指望我会告诉你，要是不动动脑子你那生锈的脑袋会坏掉的。”

萝妮将胳膊肘叠在柜台上，下巴恰好能撑在上面。

“你就在那儿慢慢想吧。”

笑时虎牙亮闪闪。

“不过现在嘛，我应该想办法让人们接受自己的面包才行。”

即让镇民们清楚她的面包与阿什丽小姐的工艺如出一辙，之前传授给她发酵的技巧也有让人家帮着自己宣传的心思在，不过这么一来阿什丽小姐难免心存芥蒂——你若在这里长久下去，自己的面包不就多了个竞争对手，销路变窄了吗。

虽然不知对方怎么想，但萝妮还是提早给她吃了个定心丸，在她那里定制面包时，一直在“不经意”地反复强调“自己最多待两个月就会离开”这一讯息，就是为了告诉她没必要把自己当做敌人。

“您好。”

店里突然进来个客人，是位一袭黑袍的修女，萝妮这才想起忘记把今日停业的牌子挂上。

“请问……这里是面包店吗？”

毕竟外面的临时招牌上已经写上了，她大概是看到了吧。

“没错。”

萝妮不打算谢客，先听听对方要做什么。

“我是镇上的修女阿芙拉，是为募捐而来，请问……您愿意为小镇的穷苦人献上一份无私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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