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余温（1）

白天繁华的一切都随着夜幕的的拉下沉淀出些许难得的安静，路旁被打落下的青叶随着风沿着街道时断时续的滚动，凉风，路灯，偶尔疾驶而过的汽笛声，似乎无处不弥漫着夜的味道。

远方透射过的光与灯柱的光交织，融汇，洒在棵棵树木上，林静倚靠在阴影中，身边盏盏街灯像黑暗中闪光的珍珠，婉蜒而去，无穷无尽。

轻轻叹了一口气，收起一直攥紧的手机，林静低头拾起了放在地上的一个精巧的小袋子。

里面装着的是一整个巧克力蛋糕，半个小时前林静站在闪着霓虹灯的甜品屋外，隔着清澈的玻璃看了许久，进去买下了它。

林静记得这是黎溪爱吃的，说起来，曾经还有一段故事。

时间已经模糊了，只记得是高二，一次考试前夕的某个课间，黎溪突然凑到面前说要打赌，赌她这次考试的成绩肯定会超过自己。

赌注就是输的人要给对方买好吃的。

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全当是小女孩在贪玩，再说对于考试这种事情林静还是有自信的，毕竟只有成绩好，平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老师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在翘课早退的时候也会更加心安些。

要是输了也无妨，反正自己也不缺钱，顺便再巩固一下诚实守信的形象。

于是乎，在考试结束后，看着成绩单上踩着自己两分的黎溪和她那副有些幸灾乐祸又带着期待的笑容，无奈也只有愿赌服输，干咳一声后一脸正色问到

“说吧，想吃什么好吃的？”

“巧克力蛋糕。”黎溪脱口而出，眼中闪闪发光。

行吧，巧克力蛋糕，明天正好是礼拜天，我给你买就是了。

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和想象中的不同，原本计划着趁着假期抽空上街去买，然后晚自习的时候再带给她，然而黎溪却一直固执地晃着自己的眼前

“我今天就要，你放学就去买给我。”

莫名就烦躁了起来，最讨厌自己的安排被别人生生打断了，当时心里就很不乐意，你在这耍什么小性子呢，答应了的事情难道还会骗你吗，还是你就非要折腾我，那我今天还偏偏就不买了。

于是皱着眉头对她说

“别烦我了，今天要我去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还是根本不懂察言观色，面前的女孩就像个傻子那样，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重复着。

最后当然是怒了，阴沉着脸看向她

“你真的今天就要吗？”

“对。”

“那你放学以后在公园等好了，我会给你的。”

撂下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放学，第一时间便赶到店中，指着里面刚做好的那块大尺寸的巧克力蛋糕要了下来，并且还将店里所有和巧克力沾边的甜点都一股脑打包了起来，狂奔着出了店门。

……

“给你。”来到公园，把左手中的礼盒和右手中的一大袋甩到了早已等候在石凳上的女孩前，用类似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她

“吃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天黑之前你要是没有把它们吃完，那你以后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我…我不要！”女孩扬起头，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隐约还带着一丝恐慌。

“爱吃不吃吧，我就在这看着你，看你有多喜欢吃。”说完便背过身撑在了石凳后面，用余光逼视着她。

慢慢地，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消退，女孩低垂着眼帘，手颤抖着打开了粉红丝带包扎的盒子，嘴里碎碎念着

“明明是你输了……”

“我……”本来还有一句刻薄话预备着，然而在落寞的气氛中生生咽了了下去，化作了不明所以的一句叹息。

但是心里那点可笑的自尊还是放不下，身子依旧挺得笔直，不愿意低下头，不过目光已经软了下来，看着她拿着细长的塑料小勺在蛋糕上挖下一大口，猛地塞进嘴里。目睹这一切，一抹苦涩涌动在心中，手指在空中来回颤抖了好久。

两人都一声不吭，直到夕阳从金色消逝到昏黄，一阵急促的晚风从远处刮来，席卷了满地的枯叶，其中一片打来，被额发粘住挂在了黎溪的脸上，可她却是无动于衷，双手机械般从已经过半的蛋糕上又挖下一大口，梗着脖子吞了下去，就好像吃下的不是散发着清香的甜点而是一块苦涩入心的黄连。

最后还是绷不住了，一个翻身从石凳后翻了过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吃饱了就不要吃了，会撑坏的。”

“我不！”黎溪用力一推，力气很大，自己被搞的身子一歪，一个不小心差点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平时被这样一推肯定是要是发火的，不过现在的心就像燃烧后的灰烬，没有了任性的动力，看着她，伸手轻轻把脸上那片枯叶给摘了下来，用平缓的语气说到

“好啦，我错了，别和自己过不去了。”

黎溪用力摇了摇头，将蛋糕死死抓在手中，小脸苍白，嘴唇紧紧咬着，用颤巍巍的声音说着

“你不会骗我的，我吃完了，你就不能和我绝交了。”

听着真是让人揪心啊，很想对天大吼一声，装傻充愣真的很好玩么，大家坦诚一点不好吗，哪怕什么都不做不说，也比牵强着做戏更自在吧。

然而最愚蠢的只是自己吧，明明知道是她在故意试探着，希望自己能够迁就，可就是因为心里那点灰暗的心绪，将所有不断往不欢而散的道路上引去。

真是讽刺，在许久的卑微之下，对于突然间闯入到生活中，爱你需要你依靠你的人，心里充斥着畸形的占有欲和优越感，越陷越深。

这样下去，不光自己会扭曲，连同仅有的一切都会彻底失去啊。

右手轻轻放在了她头上抚摸了一下，左手接过了蛋糕，之后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粉红色丝带，认认真真将它重新包裹后，然后郑重地放在了她手里，再将另一边的袋子挂在了手上，微笑看着她

“回家再吃吧。”

“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

“没关系的。”

这时，面前的阳光即将完全落下，现在只在远山上露出一点，像山顶上镶嵌着的一块光灿灿的宝石，残存的暗淡夕阳在这一刻又重新明亮了起来，绚烂如日出，照亮了半边天。

“我刚才没有说是今天啊。”瞳孔倒映着天光，声音在晚风中飘的很轻很远。

右边的肩膀随着变得沉重了起来，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耳边响起了一阵呼吸声，悠扬而又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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