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林静站在镜子前发呆。
在用冷水打湿的毛巾用力洗了三遍脸后,林静心中的异样才伴随着清凉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一直以来,林静都觉得自己说话做事都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就是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像是在什么东西的牵动下进行着,那个东西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就在刚才,在电话里冲着张铭桦发火之后,之后冷静下来的一瞬间,林静突然想明白了。
一直在暗中牵动着自己的,是情绪。
每个人做事,或多或少都受到情绪的扰动,所谓的感性和理性,便是情绪对判断的影响与否。过去的自己的虽然刚过二十岁,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但由于从小的孤独自律,自己相较同龄人要更加沉稳,思维方式变得越来越客观理性,内心也更强大了。
也可以说,是脸皮更厚了。
寻常的刺激已经无法影响自己的情绪,虽平时寡言少语,但该轮到做演讲发言之类的事情时,也不会怯场,只会从容的上台,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完。平日里,就算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也只会是无动于衷,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在心里默默分析着骂人者的心理,目的和原因。
换句话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的冲动,紧张,羞愧之类的感觉了。
可现在,林静发现了,自己的状态从变成女孩以来就一直起伏,失态了好几次就不说了,还险些在黎溪面前崩溃,最近几日更是如此,情绪莫名低落着,总是微微心烦。
是身体的影响么,林静看着眼前镜子中少女姣好面容,此时几滴晶莹的水珠还挂在睫毛和额前的的发梢上,更显俏丽可爱,但自己并无欣赏之意,只是出神着,目光惆怅。
林静知道,所谓的情绪变化都是由激素分泌控制的,但她一直都信奉,人的精神是可以驾驭肉体的,为此也在不断训练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好让自己都任何事都能处在一个更有利的位置上。
本来,作为男生的自己,灵魂穿越到了另一个女孩的自己身上,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验证这一命题的真假,看看自己是否依旧,然而现在,多年以来刻意磨炼出的心态,在大变故下的情绪面前却一触即溃。
她有些动摇了。
“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着镜中如今的自己,林静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关上灯走出了洗手间。
站在客厅中央,思考着是去楼下一趟还是继续回房间待着时,一阵咔嚓的声音响起,郭澜推开大门走进了屋。
“妈。”林静见状,轻轻唤了一声。
“欸。”看见自己的女儿正站在客厅叫着自己,郭澜满脸笑容。
“你去哪了……嘶……”林静上前一步想要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时,毫无预兆地,一阵剧痛从小腹处传来,林静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顺着身边的墙壁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小静你怎么了?!” 郭澜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用力甩开了手中的东西,一下就扑到了林静面前。
“疼……痛经……”林静弯着腰,双手捂着肚子,虽然脸上的表情在剧烈的痛感中已经扭曲了,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然而却无济于事,下身传来的刀搅般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可以清楚感觉到血在一点点漏出来,大滴冷水从苍白的脸上流下,眼前发黑,意识逐渐模糊。
“别怕别怕,妈妈在,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郭澜急得都快掉眼泪她蹲下身,把自己的脸和林静的脸贴在了一起,紧握着她的手,想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医院……不,我不去医院。”听到医院这两个字,林静的意识清醒了一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任由郭澜将自己抱起,冲出了家门。
……
病床上,林静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白光,隐约有模糊的影子在闪动,林静的手动了一下,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
“你醒了……哇槽你别激动,先躺着,先躺着。”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林静就感觉已经抬起来了的肩膀被一双手轻轻按了回去。
“张铭桦?”林静分辨出了那个声音,心里顿时安心了很多,她试图集中精神想再说点什么,然而一阵眩晕从脑海深处传来,险些再次将她的意识冲垮。
不自觉的想伸手揉揉发涨的额角,结果手刚一动,又被按住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别乱动行不行,您正输着液呢。”
张铭桦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无奈,“你先缓一缓吧,我就在你边上。”
轻轻点了点头,放弃了一切动作,林静再度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重新睁开眼,林静觉得自己好多了,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那个人。
“还痛吗?”张铭桦坐在椅子上,倾斜上身看着她。
“有,不过好多了。”林静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脸色依旧苍白,“这里是医院吗?”
“是啊。”张铭桦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林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没印象了吗?”
“没。”林静摇头,“我只记得,我被我妈她抱下了楼,然后叫上你妈妈,之后我被带上车,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
“你没事就好了。”沉默了一会儿,张铭桦开口说道 : ”你不知道我开门看到你那副样子有多吓人,我妈看到二话不说就推开了我,跟着你妈妈带着你下了楼,我是后来自己跑到医院里来的。”
“那她们现在呢……”
“暂时不在医院,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后,我妈妈就回家了,说是给你煮点什么东西带过来,然后你妈妈刚才一直在边上,刚才说是去给你打点热水了。”张铭桦笑了笑 “所以是我在这守着你。”
“现在是几点了。”林静看了一眼紧拉着的窗帘,“该不会天亮了吧。”
“没这么夸张。”张铭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刚过一点。”
“哦。”轻轻应了一声,林静盯着插在自己左手中的输液管,看着药水一滴滴落下流进自己身体里,久久没有说话。
“那个。”见林静的状态稳定下来了,张铭桦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问道 : “真的有那么痛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才看见你那样……怎么说了,你别怪我不会说话,就是一副,要死的样子,所以我想问问你……”
“没什么。”林静眨了眨眼睛,“你还记得你之前暑假,摔断腿的事吗?”
“当然。”张铭桦点头。
“你当时脚上的痛,乘个100倍吧。”林静笑了笑,“再把它放在肚子上,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了。”
“辛苦你了。”沉默了半响,张铭桦拍了拍林静的另一只手,“我觉得100倍也不够,刚才你有点发烧,还干呕了几下,我看着都觉得难受,摔断腿跟你这个比简直是一种享受。”
听完,没说话,林静只是看着他,随后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张铭桦连忙问道。
“没,只是突然有点感慨。”林静轻声说,“都说女人都弱势群体,很脆弱,需要保护,以前我是有点不屑的,觉得都是人,只要经过磨炼,哪有什么弱不弱的,痛经这种事我也知道,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挺一挺就过去了,况且,有这种周期性的痛苦,不是该使女生更加坚强了吗?。”
“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多自大。”林静讪笑了一声,“亲身体验过才知道,这种痛,不是靠意志力可以承受住的,就像你说的,刚才那个样子,我真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死了。”
“或许这就是对我幼稚思想的一种惩罚吧。”又叹了一口气,林静再度闭上了眼。
“喂,怎么又开始乱想了。”张铭桦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林静的手背,“看开点啦,总想七想八的,心情不好,这个时候你会更难受的。”
说完,张铭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靠在了椅子上,脑袋不自耸了下来。
“辛苦你了。”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再次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血色。
“客气,咱两谁跟谁,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听上去怪别扭的。”张铭桦依旧低着脑袋,不过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林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清晰。
“小静,你醒了?!”安静了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提着热水壶的郭澜走了进来,看见林静已经半坐在了床上,声音微微颤抖着,脸上一片欣喜。
“嗯。”林静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铭桦识趣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郭澜在床边坐了下来后,不声不响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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