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涟漪 (3)

操场边缘的大理石凳上，林静抬头望着天，一轮冷月孤独地挂在穹顶，皎洁清冷的月光浸透了深蓝的天幕，将星光淹没在了混沌之中，独留几缕残云在深处游荡。

夜晚的校园，寂静和喧闹并存，正是晚自习下课时分，学子们或三三两两，或形单影只，都迈着比白日里更轻快的步伐，向着城市里万家灯火中属于自己的那盏灯走去。

放学时分才会播放的轻柔音乐在空气中缓慢回荡，林静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女孩的脸上。黎溪怀里抱着书包，闭着眼睛微微垂着头，像是睡着了，轻柔的风从远处吹拂了过来，撩动着她的头发，月光透过头顶的树叉洒了下来，妆画着她的脸庞，恬静清冷的动人模样让林静看呆了，不自觉间，连呼吸都变轻了。

下课铃响起后，黎溪径直走到了林静面前，默默地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拉着她，从归家的人流中抽离而出，向着校园深处走去。

这是黎溪的习惯，她不喜欢人多，每次放学都会独自留在教室或呆在校园的一角，等待人去楼空后才会随之离去。

林静不知道黎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这个习惯，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从今以后自己都会这样陪着她，看尽车水马龙，分享着这份孤独。

此时此刻，夜色正好，心上人在身旁，林静只觉得很幸福。

校园里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缥缈的音乐也随之消散，四周重归寂静。黎溪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看了一眼远处的校门，扭头看着林静

“我们走吧。”

“好。”

…………

并肩漫步在教学楼边的小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不时抬起头偷瞄一眼黎溪，又迅速低下头，身旁的黎溪似乎对这些小动作没有察觉，嘴里轻轻哼着寂寥的歌，脚下树影斑驳，头顶树叶沙沙作响。

“恭喜你当上学习委员啊。”沉默了一路，黎溪突然开口对林静说到。

“……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林静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话听着怪生分的，是在试图跟我搭话吗，我该怎么样才能消除这最后的隔阂呢。

“总之是好事啦，说起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 哪里一样了。”

“一样喜欢逃避啊” 黎溪轻笑了一声 “平时总是乖乖的一声不吭，不过万老师一叫你当学习委员，你就敢直接站起来拒绝，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想着能不能绕过它，一点都没变呢。”

“大概是习惯了吧，不喜欢出风头，不想被注意。”

“嗯，我也不喜欢。”

“对了黎溪。”

“嗯？怎么啦？”

“就是……” 林静迟疑了片刻，咬着嘴唇看着黎溪，随后轻轻开口道 “能跟我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我不记得了。”

“啊？”

“我说我不记得了。”黎溪说着，伸手扣住了林静的手腕 “不是答应我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吗，这么快就反悔了？”

“没有没有。”林静连忙摇头，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那就好。”黎溪对着她笑了笑 “不过一定要我说的话，你就像一块半融的冰。”

“半融化的……冰块？”

“哈，是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不知道。”林静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不重要了。”黎溪说着，抓紧了林静的手 “谢谢你。”

“为什么要说……谢谢?”

“谢谢送我的蛋糕，和那些……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千万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你千万别把钱还给我。”林静挣脱了黎溪的手，走到了她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说着 “从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以前做过一些错事，伤害了你，所以我想赎罪，想补偿，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可笑的是我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钱是唯一可以拿得出手帮助你的东西，这绝不是一种施舍，一种捆绑，我是真心想为你做点什么，你能理解吗？”

“可你真的不欠我什么。” 黎溪第一次避开了她的目光，轻轻垂下了头， “从来都没有。”

“不，是我欠的，我不会忘，就算如此，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事情好吗，以…… 朋友的身份。”

“好……”黎溪扬起了头，眼眶深处流动着莹润的光，隐藏在了深沉夜色中。

说话间，两人身边突然暗了下来，那是学校操场的灯到了时间自动熄灭了，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月光轻盈在空气中飘荡，地面苍白如染霜。

“熄灯了，我们走吧。”

“好。”

手牵着手，两人快步向校门走去，远处的树丛再次被晚风撩拨而起，沙沙声伴随着脚步声，低沉又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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