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没有原路折返,在向峭崖下探望时,暗湖水面上浮动着水藻般的黑影——那是个洞穴,在他脚底的正下方。
钉头锤的长柄前端冒出几缕白汽,一向喜欢改造装备的休丁在它的里面安装了微型双动式汽缸,通过储存在杆身的1.1Mpa压缩蒸汽带动活塞。
当拉动手部隐藏式牵索使汽阀接通后,蒸汽就进入汽缸的上腔,此时活塞顶在内部螺杆上不能下降,强大的蒸汽压力会将钉头锤高速顶出,完全释放时,瞬时冲程为5米,打击能量可达200kN•m,相当于数吨的冲击体。
现在,骑士还不想这么做,他揿下铆钉形状的按钮,一侧铜质锤面以右螺旋纹张开,形成攀援用的钢制爪钩,轻拉动牵索,砰地一声,爪钩已经完全没入岩壁中,骑士可以通过左右转动汽阀,无级调节爪钩后钢索的松放。
黑暗。
比任何无月之夜都要浓重的黑暗。溶洞缝隙中泄露的光线似乎永远照射不到这里,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穴给骑士带来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急忙回身,却如夜晚的鸟雀。
目孔里的视线无法找到可以落脚的光点,双手也触不到任何在意识中触手可及的岩壁,冰冷的亦或坚硬的,他在樽形盔上摸索许久,并没有异物遮住他的双眼。
骑士停在原地,凝视着这无尽的黑暗,一分钟、二分钟,他逐渐感受到这份黑暗从边廓由浅变深,光晕般层次分明。
“哧——”
蒸汽开始释放,钉头锤猛地飞出,冲向那黑暗中心,发出皮肉被击中的声音。
黑暗如同幕布,又像潜行的蛇影,从边廓倏然消退,被一个举着“魔鬼之角”的手势吸收,“罪人,欢迎来到黑暗与死荫之地!”
宏伟而空旷的大教堂从阴影下出现。
四壁以及拱顶都是细格彩色玻璃窗,绘制着半人半骷髅形、折断一只龙翼的撒旦窗画,音域极广的老式管风琴此时只发出低闷的do音,唱诗歌班的圣咏歌唱步履沉重来回穿行,撕裂着人们的伤口。
“我,多么痛苦!从哪一条路我才能逃脱无限的愤怒,无限的绝望,不管我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地狱,地狱即吾……”
教堂原来并不空旷,数以千计的毕恭毕敬、默默无言跪在地上的人——黑压压一片没有五官的信徒,他们低着头,捧着银质倒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照耀着这一片好像一个人的躯体般跪在地上进行祷告的人群,和巨型的拱顶下形成的黑暗的,似乎并不是闪烁的蜡烛,而是那只缠着玫瑰念珠的手。
此时,手的主人无比庄重地提高了嗓门带头祈祷,人们一个跟着一个走到祭台前,去领受笃诚带来的安慰。
骑士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阵连绵不断的祈祷声在宽敞的大厅里萦绕,在高高的拱顶上回荡,似乎这是末日前的最后一次弥撒。
“现在是在哪里?是李吗?刚才他是故意从崖上跳下去,让我发现这里吗?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骑士陷入了沉思。
“啊啊……”
祭台上的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念珠散落一地,他似乎使出最后的气力向着骑士的方向指去。
紧接着,他的身体无力地趔趄走了出来,“就是他——异教徒、罪恶者,快杀了他!杀了他!”
骑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场每一个人都低语着走向他,幢幢人影间,那张无边小圆帽下惨白的脸,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只一瞬间,骑士感到数十处刺痛,顺着铠甲不易察觉的裂缝中,汩汩地流出细长的鲜血,他们的袍袖下像事先预备好般现出利刃。
“去死吧!”
之前爪钩锤面反向螺旋张开,精巧地形成锋利的棘轮,在蒸汽催动下高速旋转,棘爪在齿背上划过产生刺耳的爆鸣,朝着环围身边的人挥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他们就像蝙蝠一样,在大片羽毛般的黑色碎片中闪身飞起,倒垂在拱顶下撒旦的彩色窗画上,大厅内霎时昏暗下来,古老的管风琴还在发出单调的do音。
“你想做什么,祭司!”
合金的钉头锤因为汽缸高负荷运转剧烈抖动起来,骑士使劲攥紧了锤身,拉下牵索,“砰”,锤部牵引着细长锁链重重砸向祭司躲藏的大理石塑女像。
飞溅的碎石中,祭司已经忘了逃走的事,他瘫坐的身体僵住不动了。骑士慢慢地走上祭台,偌大的教堂中只有木板上的脚步声,“咯噔、咯噔”。
将一段石塑残块从他华丽刺绣的半圆领披肩上移开,一脸愕然的祭司像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地上。
“我有问题要问你,”骑士的钉头锤已经复位,现在正对着祭司因为惊恐显得奇大的眼球。
“好,好,有什么、你问吧,”白色蒸汽遮住了祭司的脸,从声音中透着哀怜和瑟缩。
“这里究竟是在——”
骑士话音未完,就被发了狂似地大笑打断。
“哈,所有的答案都在地狱里,”祭司左手忽地一动,将手中燃着乳香的金色提炉扔向骑士,“咣”,大团雾气从落地的提炉口蓬勃而出,整个大厅立刻便笼罩入雾中。
不知是彩色玻璃的映射,还是本身如此,雾气呈现出绚烂的色彩,但在骑士的眼中,只是黑暗,一如伊始的人造黑暗,不同的是四周不再空无一物,而是狭小与拥挤。
如同身在某个巨大生物蠕动的肠道中,骑士的铠甲被不断挤压得咔嚓作响,他逐渐头脑昏沉地随着犹如粘液一般的液体坠落。
深夜,察谷河畔酒店。
洛坤府城外,只有这一家酒店。佛塔般的屋顶、镀金的墙壁、繁复鲜艳的彩绘,会使人误以为这又是一处寺庙。
老板关上了门,门又开了,只开了一条缝,从缝处伸进了一只手。
“先生,已经打烊了。”
“住店。”
“实在抱歉,今天已经客满了,先生。”
那只手一动,门就被推开,老板也后退了几步,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位猫脸面具青年,一位披着藕紫色对襟短衣的少女。
伊之介面具下的眼睛闪动一下,“——怎么是你?”
面前正是控鹤坊边境酒馆的那个臃肿男人,此刻,他仍旧哈着腰,笑容可掬地望着自己。
他的身上还是那件布衫,没有丝毫水浸的痕迹,谁也想象不到,就在刚才,他从一处暗湖泅水而来。
“真是非常抱歉!”老板用桑落城的礼仪向伊之介鞠了个躬。
“哦,”伊之介有些意外,“先回答我,你怎么出现这里?”
“啊!这里也是我的店,也要过来照应打理,”回答时伴着憨厚的笑容。
“请问,先生,”萨凯蒂那双美丽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水,对襟短衣下是那件飘逸的白色希腊衫,“我可以知道您是怎么赶到这里的吗?”
“这边请——最后保留的一间,”老板伸手在前面引路。
“多谢,你去吧,”伊之介示意身边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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