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梦（下）

舒适的尖头鞋子踏在水洼里，天则如空谷幽兰般沁人心脾，引人入胜。地则同置身于地球拟人化的关怀，顿觉身心愉悦。一阵清凉的风袭来，头顶的宽檐帽打着滚儿从草地上滚出很远，直到消失到视野之外。

一片平旷的草原，墨绿色的草，幽蓝色的天，方圆不见高木，四合未有人烟，一条黑色的河或明或隐，蜿蜒于深深浅浅的绿草中，走近才发现这水清冽见底，甘甜可口，让人一扫旅途疲惫，继续上路。

远方有山，苍青色更浓于草，面前出现凹凹凸凸的小丘陵，一步一步越过最高的山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湖滨，下方的湖泊倒映对面的青山。

北边和西边是两座山，极目远眺，在北山脊，西山谷各有一座城镇，湖心的岛上有着极高的塔，宛如一座山峰。塔上悬挂无数黑旗，旗中心一条细细的白线，这就是极峰旗帜。

小丘下湖滨上，建起一座城镇，以两丈高的石墙环绕，南北长，东西窄，中心是一座相当不小的广场，四周街巷繁多，都以青石板铺地，行人熙来攘往。

下了山，已经靠近城镇了，城墙外环着三丈宽的护城河，小石桥的那边站着几个穿着中古风格服装的人，他们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大陆凯尔特语）？」一个人站过来问他。这个人有火红的头发和幽绿的眼睛。

因为什么也听不懂，他只能沉默。

「请讲法语，oui？」那人又改用法语问他。

「我是布朗.维纳斯，极峰主席洛林四世的朋友。」

「维纳斯……你就是希腊王吧，这样的话，准许你入城。」门卫给维纳斯一张通行证，「欢迎来到Saginahpiar(沙格纳菲比昂)，拉丁人在极峰的聚居地。」

风笛的乐音从远处飘来，一瞬间他看到了许多，仿佛穿着苏格兰短裙子的牧羊人立在高高的山岗上眺望远方，又好似军团在乐手的引导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无畏地以胸膛与荣耀直面敌人的排枪与刺刀……

街巷却十分干净，路边连垃圾箱也没有，每一个人，每一间房屋都完全像是活灵活现的古物，这是一个完全孤立于外界的洞天，是淳朴古民的遗志，是被上帝忘却的人间宝藏。

中央大道不可谓不宽阔，兴许有四五丈，路边有各色店铺——铁匠铺，木工店，裁缝铺，杂货店，药剂店无奇不有，行人零零星星，布朗走得很舒服。

终于走到中央广场，行人一瞬间多了起来，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乐声大盛，布朗努力推开人群，看到了歌女。

她着薄纱长裙，发丝金黄若恬静午后的阳光，面容已经无可挑剔，对于尖尖的耳朵也毫不遮掩，不像路上的其他人，用头巾和帽子紧紧遮住头部。

乐手们演奏着风笛，哨笛与鲁特琴，欢快的中古之调伴着快节奏的鼓点，台下人都伴随起舞。

世界上当真有妖精吗？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钻出来，穿越整个城镇，从北门出，是一座东西宽南北窄的复城，填湖造陆而出，每一个小岛上都是一到三间房屋，桥梁不可计数。

在一座比较大的人工岛上伫立着市政厅，执政官，治安官和书记官在此地工作，布朗掏出通行证，顺利的进入了。「好啊，维纳斯先生，您不是跟随主席去了中国吗？那么你为什么会独自回来呢？」执政官背对着他，说话的同时也一刻不停地工作着。

「实际上，我欺骗了他，我必须立刻回到他身旁，但是我害怕他生气，希望您可以帮我和主席说些好话。」

「为什么要欺骗他，你们不是童年的朋友吗？」

「……告辞。」

「不送。」

走出市政厅，布朗轻叹一口气，走过小桥，看到一个穿着正装的金发男子。

「希腊王，巴尔干之主，黑海与爱琴海的灯塔，东罗马的正统继承者，波斯王，巴比伦王，中东乱世的终结者，高贵的布朗.雅典.维纳斯陛下，向您问安！」男人浮夸的说话并吻他的手。

「我是梅斯.顿，来自英格兰，我的主人是荣耀的英格兰王，北海之主，东斯拉夫的统治者，青藏高原的开发者，凯尔特人的守护者，唐家班主，唐葛尼.梁古拉底.约吉斯。」一个个响亮的头衔铿锵有力的蹦出来，却根本不能对布朗造成一点影响。

「干什么？」

「唐葛尼先生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他让我向你带话，现在就算直接进入极峰军中，也不会被洛林四世惩罚。」

「所以请不要再向前了，请安安静静地去中国吧。」梅斯做了个请的姿势。

布朗告别了只短暂停留的小镇，沙格纳菲比昂与其他两座城镇相比交通更为便利，也许这也是沙镇比较繁华而其他两城冷清的原因，不过对于这样一个世外桃源性质的山湖之间，更为吸引人的偏偏是其中更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可惜此次已与之无缘，布朗与梅斯结伙离开这里，翻过小丘在平原草地上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洛林与阿尔萨斯交界之地。

……

中国，河间道，荆汉路。

极峰势力从天而降连下荆汉数邑，如今荆北，荆尽两府所有文武守备之人皆已如惊弓之鸟，极峰出现的第四日，十一月三日，仅是一支数十人组成的巡逻队进入荆北府十几公里，其内守军便已大乱，此事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多人在内讧中死去，在极峰进入荆北府之前，它已经成为一座空城。

经过此次事件，为了安抚荆尽府，青渊六大名将之一，青渊第六军军长，罗伦.何来到荆尽府鼓舞士气，并亲自为守将布鲁斯特加授少将军衔。米勒.昌也没有机会再去日本开辟新的战场，一则渊藏命已经臣服，而青渊也没有任何富余的兵力去驻扎日本，二则极峰已经完全封堵了荆尽府对外的通道。

城市四周被一丈高的围栏封锁，除了火车站，已经是水泄不通。

布鲁斯特少将兢兢业业，每天都在火车站等待援军到来，罗伦偶尔来问候他，荆尽府一派死气沉沉之景。

青渊士兵神经紧绷地盘查着来往火车站的每一个人，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一定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落荒而逃。

佶伽从火车上下来，一群士兵就呼呼啦啦围上来了。

他掏出通行证「我有介绍信，让我去见米勒将军。」

军官接过介绍信，仔细的浏览过字里行间「我得先报告布鲁斯特将军，请和我来吧。」

他们在站台附近找到了布鲁斯特，由布鲁斯特仔细看了介绍信「好吧，你去见米勒将军，可以。」

「停下，这个人是间谍，杀了他！」

「是谁？」布鲁斯特愠怒道，他回头看向尖锐声音的来源，呼吸为之一窒——「孟，孟德伦尔将军！」布鲁斯特几乎要痛哭流涕地跪下来，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青渊六大名将之一的孟德伦尔，东斯拉夫——中亚细亚战区总司令，拥兵四百万。

布鲁斯特无奈地看了佶伽一眼，扔掉了介绍信。

「该死。」佶伽掉头就跑，两旁的士兵都一头雾水，目送他跑远。

孟德伦尔掏出手枪放倒了佶伽，一群士兵立马围上去搜查他的尸体，却被忽然无端生成的气波震成碎片，佶伽站了起来，成为一个巨大的畸形的人形物体。

它狂暴地跑着，掀起一辆辆汽车，震飞一节节车厢，把遇到的每一个人撕裂。

一列车厢飞出几十米落在布鲁斯特面前，碎片刺穿了几个士兵却没有伤及布鲁斯特，尽管如此他仍然惊慌失措滚回城中的军事基地并抗拒收到的除了坚守不出外的一切命令。

罗伦正巡视过来，发狂的佶伽看到他后立马向他冲去，罗伦受到的惊吓远甚于布鲁斯特，在亲兵的掩护下，他一路逃出荆尽府，窜进阳翟府。

眼下，车站很快失守，守军落荒而逃，使荆尽府漏出一个明显的破绽。意识已经无法控制身体的佶伽完全沦为野兽，在车站游荡几圈之后，缓缓进入城市。

章华邑，十一月三日。

正着手准备进军荆尽府的凌夜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希腊王布朗.维纳斯本人正大光明的来到凌夜帐中。

「欢迎回来，任务没问题吧？」

「当然，今天我带着政令来，雅典王国将与极峰共和国结成同盟。」

「想和极峰同盟不是吃饭喝水，你能承受将要付出的代价吗？」

「请讲。」

路易斯摊开地图「巴勒斯坦地区归还于极峰，这本是迦南军团的采邑，迦南军团不在的日子里多谢你们代为管理，之后极峰会给你们付报酬——除此之外，应当将君士坦丁堡让予极峰。」

「这是自然！」布朗直截了当的回答了。

「好，您下去休息吧。」凌夜让布朗出去了，连水也没有给他喝。

十一月四日，极峰出兵四百，开始向荆尽府进军。

「自火车站进入荆尽府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不见住民，此地是否已是空城一座？」唐葛尼问。

「几天前我派人给米勒将军送信，保全他的性命，以此为代价让所有青渊退出荆尽。」凌夜道。

「这样的要求，恐怕没人会同意吧？」陈文道。

「他没有回应我，我也没希望那么顺利，暂且扎营，派出侦察兵。」

……

极峰侦察兵起初还小心翼翼地在阴影中潜行，但前路毫无阻碍，宛如一局单机游戏，一种神奇的力量驱使她放下警惕，昂首阔步走在大陆中央。

荆尽的天几乎永远是灰白的，四季阴凉。

风，永无止境的风，常青木的叶一年四季固执地热衷于为它起舞。

绿，万古长青的绿，每一个春夏秋冬，燥热干冷，随风摇曳，点缀无生机的灰。

这就是荆尽府的主旋律，除此以外，车辆或整齐或杂乱的排放于马路两侧，高大的楼房遮挡光线，偶尔的旋风卷起败叶，这样千篇一律的景色则使人疲倦。

商店里静静的，生鲜食物多少腐烂了，电动楼梯不知疲倦上下运行，手推车里还装着货物，孤零零地斜放在空地上。

侦察兵们像藤蔓一样一点一点勒住荆尽府，在傍晚的时候，他们都被一堵高墙挡住了。

「主席阁下，侦察兵们找到了内城，荆尽府的住民们可能在内城里。」在指挥室，通讯兵向凌夜汇报情况。

「好，我们继续前进，到内城外五百米的位置扎营，准备攻入内城。」

极峰军用了半个小时到内城下。一些军士已经跃跃欲试。

在指挥室，唐葛尼找到凌夜。

「恕我直言，洛林四世阁下，我们极峰军士队——其中一些人都是列强中的核心人物——他们的作用不是当成冲锋队，而是成为指挥员，这也是他们的迫真想法。」

「我知道，唐葛尼我的朋友，您是唯一一个与我结盟而不是臣服我的国家元首，这点与其他人有本质的不同，在极峰军退出欧罗巴的六年间你一直没有做任何对极峰有敌意的事，帮助极峰保护凯尔特地区的人民，清除英格兰反极峰派，这些我都记着，您根本无需担心，事实上这一战结束后，我将扩充我们在中国的力量，你们每个人都会成为极峰共和国的重要的引导者，而其中最闪耀的一个位置非你莫属，我的朋友。」

「您能这么说，我替他们稍微放心了，但是请务必不要忘记其他人的功劳和苦劳。」唐葛尼谦恭的低下头，此举竟使熊般强壮的他开始像一名真正的英国人，一名绅士。

第一批侦察兵撤回休息，第二批侦察兵已经派出，在翻墙与炸墙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在厚实的围墙上开了一个一米长宽的洞，侦察兵们弯着腰钻进去，内城里边——依旧空无一人。

「毕竟是晚上了，也是特殊时期，街上没人也很正常。」雇佣兵说。

「找他们的巡逻队，应该能找到，这里不可能是空城一座，必要情况下和他们干一架。」巡逻队长说。他的肩章是血红色的鸢尾花，象征着他弗朗克斯军团一级军士的身份，红色代表着鲜血与勇敢，其地位是军团里的一名正兵。

侦察兵们向四方扩散，逐渐渗透入内城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便杳无音讯，内城陷入了完全的沉寂。

队长推开一扇厚重的地下室门，戴上夜视仪走下去，走下几米，气温骤然升高，两边的墙上布满了水汽。他小心翼翼地在曲折的弯道中拐着，推开挡在面前的最后一扇门，腥臭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味如毒气炸弹向外疯狂扩散，密密匝匝的红光像昆虫的复眼，直教人头皮发麻，从那里响起杂乱的，刺耳的，宛如地狱般令人无端恐惧的声音。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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