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抉择（二）

这一晚，亚述.哈斯回到清道夫事务所，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他的脑中一直在回荡着刚才瑟拉.伯罗斯特说过的每一句话。

临走前，瑟拉送他到门口，问道：“信任一个人，是很难的事吧？”

亚述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床上，他仔细回想着瑟拉的话，心情非常沉重。

亚述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甚至连自己怎么长大得都不知道。

对于这一切，亚述没有任何记忆。

他只知道，有人收养了自己，教自己一些生存必要的技能和知识，而亚述叛逆的心理，使得他离开了收养自己的恩人，独自一人踏上了漫长的流浪之旅。

饿了吃野果打猎、渴了喝泉水、累了随便找棵树爬上去睡觉、受伤了随便涂点口水敷点草药、无聊了摆弄周围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亚述的童年，大抵是这样过来的。

长大后，亚述曾想着在某个国家找份工作，过上社会人正常的日子。

然而，亚述突然发现，这个社会远比他想象中得要复杂。

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端茶递水的工作，也需要用到低阶魔法。

因为天生的体质，他没有魔力，不能使用魔法，从而遭到了无数人的排挤，就连这种最简单的工作都不要他。

尊重会魔法的人，歧视不会魔法或者魔法能力低的人，这是这个世界的不成文规定。

绝望之际，他曾遇到过几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人，然而，那几个人不过是骗子，他们把亚述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全给骗走了，逃之夭夭。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遭人唾弃、被人背叛……

亚述绝望了，不再对社会抱有任何幻想。

从那时起，对亚述而言，信任不是由某种感情所联系起来的，而是与利益紧密相连的。

利益决定一切，一切行动，只能基于自己的利益和喜好。

亚述合理推断，得出偷窃、诈骗等手段虽然来钱快，但不是长远之计，所以他开始煞费苦心去做生意，从一开始各种物品的买卖，到后来从事特定合法的服务行业，甚至开始贩卖情报。

最后，他摸索出了最稳定的生意——表面提供清洁服务，暗地里进行情报买卖，偶尔做些其他生意，就这样，清道夫事务所诞生了。

人生就是为了金钱和美女，这是亚述的信条，吃喝玩乐，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亚述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唯一能让亚述与别人产生联系的，只有**裸的金钱交易。

他本以为，这是最快乐的生活方式。

但是，蓝伦的真诚和瑟拉的话，触碰到了他的软肋。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对过去的经历耿耿于怀。

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即便是现在的他，仍渴望着什么，仍想要去追求些什么。

在听到瑟拉对宇宙的向往时，他的内心确实被触动了。

他这才想起来，原来环游世界，是自己的兴趣，他一直想看遍这个世界，有朝一日还想去看看远在天外的宇宙。

那是他早已忘了的、一种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愿望。

没有任何利益，没有任何情感纠葛，也没有任何负担，只是因为“想去”这一想法而产生的愿望。

某些东西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套在亚述身上，把最真实的自己给压制住了。

现在过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瑟拉身上肩负着无数人的使命和信念，牺牲的前辈和同伴、国家、民众，这些既是瑟拉前进的动力，又是瑟拉沉重的负担。

可是，就是这样的瑟拉，依然有着如此纯粹的愿望。

究竟是什么，给了瑟拉这么巨大的勇气和信心？

这个腐朽的国家，真的值得瑟拉去付出吗？

亚述抓着脑袋，长长地叹息。

“明天再看看吧。”

说完，亚述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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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历998年5月28日，玛罗琪亚王国，玛罗琪亚王城，魔法电话亭。

下午，亚述早早做完几单生意，拿着一点卡鲁币，来到电话亭。

这个世界的电话全都是通过超远程的魔法进行联系的，最远的距离能从一块大陆的东边的端点一直连到西边的尽头，顺带一提，玛罗琪亚王国的地理位置在卡拉特尔大陆最东部。

作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大陆，卡拉特尔大陆因为幅员辽阔，不得不铺设大量的魔法电话线，亚述拨通的，是玛罗琪亚与月之联邦的电话线。

“瑟拉.伯罗斯特？”电话另一头传来戴安娜.塞勒斯的声音，“啊，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是吧？我记得我有个叫罗恩的学生在那里当副团长来着，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应该认识她吧？”亚述问道，“她可是‘战神’康恩伯罗斯特的女儿，你不是和康恩很熟吗？”

戴安娜一边整理教学资料，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算是吧，以前经常见面。”

亚述吞了吞口水，紧张地观望四周，确认没人之后，轻声问道：“伯罗斯特家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听到亚述的提问，戴安娜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她是你熟人？”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刚认识的。”亚述发出叹息。

“难得啊，你这么关心第一次见面的人。”

之后，戴安娜说出了她所知道的所有情况。

“战神”康恩.伯罗斯特，既是瑟拉的父亲，也是前任圣殿骑士团团长。在他就任期间，圣殿骑士团的综合实力达到了王国史上最强，玛罗琪亚曾遭受过一些入侵，但都被康恩率领的圣殿骑士团成功击退，因此，康恩被王国的民众称之为‘英雄’。”

“然而，纵使强悍如康恩，也没有预料到亡灵的袭击。亡灵以爆发式的闪电战突袭方式，在王国尚未意识到之际，就占领了几乎整个王国北部，之后，亡灵大举入侵王国东部，踏平了王国东边的出海口——汉克斯城。”

“康恩临危受命，带领圣殿骑士团在汉克斯城迎击亡灵，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亡灵终于被击退，可是，这时的汉克斯城早已沦为了死城，不得不被王国抛弃，而圣殿骑士团除了康恩以外，其余骑士全部牺牲。”

“这一战，导致日后圣殿骑士团一蹶不振，汉克斯城战役后，康恩主动隐退，不久后病逝。直到瑟拉上任后，圣殿骑士团才开始有恢复的迹象。”

“慢着，”亚述有些疑惑，“据我所知，民众对圣殿骑士团的质疑，早在康恩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既然康恩这么厉害，为什么当时的圣殿骑士团还会被打得这么惨？”

说到这里，戴安娜神情忧伤，声音有些低沉。

“入侵王国的亡灵大军，隶属于亡灵激进派所建立的‘蜘蛛王国’，而蜘蛛王国的领袖，名叫葛莉儿.伯罗斯特。”

葛莉儿.伯罗斯特？伯罗斯特……伯罗……伯罗斯特！

亚述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戴安娜猜测亚述因为过于震惊而愣住了，接着说下去。

“正如你所想的，葛莉儿是康恩的家人——康恩的亲生妹妹，也就是瑟拉的姑妈。”

亚述回想起了那张照片上，抱着约翰.伯罗斯特，笑得很温柔的那位红发美女。

“葛莉儿是个魔法和谋略的天才，她在某些方面比康恩还强，也许是葛莉儿针对康恩的弱点，把康恩克制住了，也许是康恩不忍心，手下留情了……除了康恩和葛莉儿本人，没人知道当时汉克斯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亚述皱着眉，表情显得有些愤怒，“那些贵族拿这件事做文章，引导舆论，迫害康恩，而且这种迫害一直持续到现在，连瑟拉他们也遭了秧。”

戴安娜“嗯”了一声。

亚述咬咬嘴唇，发出沉重的叹息，“谢了，戴安娜。”

戴安娜和蔼地说道：“你变了。”

“嗯？”

“以前的你，除了做生意以外，其他时候都是一副懒懒散散、没有干劲的样子，”戴安娜笑了笑，“现在的你，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能上心了。”

亚述愣了一下，也笑了笑，“兴趣使然罢了。”

说完，亚述挂断了电话。

戴安娜放下电话，舒心地松了一口气，给自己鼓足干劲，继续整理教学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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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历998年5月29日，玛罗琪亚王国，玛罗琪亚王城，瑟拉的家。

这一天，许多机构出了很多份报告，需要交由圣殿骑士团审阅和批准，晚上，瑟拉把这些报告带回了家，穿着睡衣，拿到二楼的房间里，聚精会神地查阅。

这时，二楼的窗户想起了“砰砰”的敲打声。

瑟拉还以为是有什么鸟类撞到窗上了，走过去一看，发现亚述整个人蹲在窗边，不停地敲打窗户。

瑟拉推开窗户，把亚述一拉，因为用力过度，亚述直接脸贴着地板摔了下来，“哎哟”地惨叫一声。

“嗯……”瑟拉看了看窗外，屋檐上挂着一根粗绳子，轻轻一拉能听到上面穿来清脆的金属挂钩的碰撞声，看来亚述就是顺着这根绳子爬到二楼窗外的，“你这已经是小偷的行为了吧？”

亚述摸了摸自己摔得发青的脸，喘着粗气，“不不不，我是因为敲门没反应，一着急就上来了。”

瑟拉阴笑着，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我真有要紧事儿，”亚述无辜地看着瑟拉，“你先听我说完，之后随你处置，OK？”

瑟拉稍作思考，随后，她走下楼梯，在楼梯间对亚述使了个眼神。

“今天时间比较紧，长话短说吧。”瑟拉说道。

亚述做了一次深呼吸，点了点头，跟着瑟拉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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