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境外调查（四）

恢复伤口的合成兽难以站稳，摇摇晃晃的身体在两侧岩壁之间摩擦，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肤色惨白，眼瞳泛绿的女人站在合成兽的颈部，由于合成兽不停地摇晃，她也难以保持平衡，不得不手脚并用抓紧合成兽粗糙的皮肤。

瑟拉的斩击卷起了大量的沙尘，地面被漫天的沙尘笼罩，身处高处的女人无法看清地面的具体情况。

“该死，不能让他们跑了。”

女人的脚底生成了墨绿色的魔法阵，把她的脚固定在合成兽的身上，然后她拿起一只手拿着弯弓，另一只手拉起弦，弓上凝聚起黑色的魔力，形成了一支黑紫色的箭矢。

她把箭矢对准了峡谷出口的位置，调动身体的所有感官，试图找出隐匿在沙尘之下想要逃跑的骑士们。

沙尘并没有覆盖到峡谷的出口，只要有人想逃跑，必然会穿过那层沙尘而暴露，女人能在那一瞬间射出弓箭，将其击杀。

对于女人而言，她最想杀死的，莫过于圣殿骑士团团长——瑟拉.伯罗斯特。

她已经留好了一支杀伤力最大的箭矢，这支箭矢只要刺中对方，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凝聚魔力，产生膨胀，最后造成魔力的爆炸，将目标附近的物体全部炸毁。

为了使用紧急队形，瑟拉和骑士们的距离会非常近，只要瑟拉爆炸了，附近的骑士全都会遭殃，女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消灭剩下的所有骑士。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沙尘隐约出现了一股反方向的气流，显然，有人要突围了。

女人微笑着，紧盯着目标显出原形的一瞬间。

很快，目标就彻底暴露了，女人轻轻松动手上的弦。

箭在弦上，毫无疑问，下一秒就会出现目标倒地，魔力爆炸的场景。

“什……”

女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暴露的目标，并没有射出手中的箭矢——

目标只是一匹形单影只的马。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马？人呢？

一连串的内心发问令女人有些慌了手脚，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骑士们全都不见了，马也只有一匹，在这种绝境下，就算使用魔法，人也不可能逃走，所以人是不可能弃马而逃的。

换言之，这匹马的主人还留在这。

到底在哪？

正当女人用视线寻找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背后吹来了一股气流。

她察觉到了异样，左手迅速抽出别在腰间的黑色短剑。

然而，下一秒，她感觉一个强烈的冲击撞在了自己的手。

手一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拿着剑的手已经不在了——还保持着握住剑柄的姿势，脱离了手臂，和剑一起被击飞了。

好快！

内心感叹完的下一秒，一阵冰冷的杀意混杂着锋利的尖刃，刺向自己的另一只手……

不对，范围太大了，挨这一击不只是手，就连双脚也保不住了。

会死！绝对会死！

女人连忙解除脚底的固定魔法，翻滚着跳向剑被挑飞掉落的地方。

半蹲在地上，勉强保持平衡的同时，盖在脸上的斗篷兜帽也被吹落。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能看清楚这个一瞬间就能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人的真实身份。

“长尖耳……是精灵吗？”瑟拉黑着脸，冷冷地盯着女人。

女人脱下兜帽后，一头灰白色的短发和一双又长又尖的耳朵格外引人注目。

她咬咬牙，快速把弓放在背上，右手拿起掉落的短剑和手，猛地往左臂上没有出血的切口一插，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左手就恢复了正常。

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灵形态的亡灵。瑟拉心里想着。

一恢复过来，女人另一只手放在合成兽的皮肤上，合成兽突然两眼发出绿色的亮光，大声吼叫，开始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爬向罗恩所制造的那面石墙。

在合成兽活动的同时，瑟拉和女人都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停地晃动，女人趁此机会，快速拿剑刺向瑟拉。

剑尖离瑟拉的心脏只有咫尺之遥，本以为这次总算能得手，谁知瑟拉比女人更快反应过来，抓住女人的手，稍稍旋转，轻松举起女人的整个身体，重重地砸在合成兽的身上，合成兽的皮肤凹下去一块。

瑟拉单手举起大剑往女人身上刺，女人起身翻滚，躲过一劫，剑**了合成兽的皮肤。

好……好强，强过头了。

女人喘着粗气，紧张地看着瑟拉，内心闪过无数个可能被瑟拉杀死的画面。

一个亡灵也开始害怕自己的死亡，真是极具戏剧性。

就在这时，瑟拉的剑身发光，一道剑气从上往下直接穿过合成兽的身体，合成兽停止了移动，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她的目标是合成兽！

女人这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瑟拉刺的地方刚好就是合成兽的核心的上方。所有亡灵的核心被击中便会失去亡灵的能力，对亡灵而言，这便是它们的死亡，合成兽也不例外。

合成兽皮糙肉厚，一般的魔法是无法击中它最深处的核心的，但瑟拉把剑**了合成兽的皮肤，直接从里面攻击，核心在瑟拉的魔法面前脆弱不堪。

合成兽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哀嚎，然后轰然倒下，这一倒使得原本就重心不稳的女人直接被甩飞出去，要不是女人反应及时，用短剑插在石墙上，借着惯性掉落，恐怕女人会被砸成肉饼。

合成兽的倒下再一次卷起浓厚的沙尘，女人快速冲过沙尘，却看到了瑟拉利用魔法跳到了那匹女人来不及射杀的马上，骑着马扬长而去。

女人无力地半蹲在地上，目光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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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外围部队没有受到袭击，所有人安然无恙。

奥娜.希斯莱杰接到罗恩.史密斯发来的消息之后，命令大部分的骑士撤退，自己则带着十个精英组成的小队在安全的地方，接应从峡谷撤离的幸存者。

瑟拉为罗恩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机，直到罗恩带人与奥娜会合之前，无论是亡灵还是绿烟都没有追上来。

“罗恩，团长呢？”奥娜扶着疲惫的罗恩，焦急地寻找瑟拉的身影。

罗恩一边喘气，一边咬着牙说道：“团长……还留在那，奥娜，先别管我了，快……快带他们走，我去接团长。”

“别逞强了，”奥娜的嘴唇颤抖着，“好好休息吧，我去接团长。”

奥娜把罗恩扶到容易休息的地方，然后把马给牵走。

“奥娜副团长，”一名骑士走了过来，“太危险了，请留下。”

奥娜骑上马，严肃地看着那名骑士，“骑士团不能没有瑟拉团长。”

就在奥娜准备出发之际，一名骑士兴奋地跑到奥娜面前。

“副团长，团长她回来了！”

奥娜听罢，跳下马，连绳子都没绑就快步跑了过去，只得让附近的骑士把马给牵回去。

瑟拉骑着马，直接冲进休息地，见到奥娜和骑士们在等着自己，她立刻停下，笑着对奥娜说道：“就知道你还在等。”

奥娜一副强忍住泪水的表情，苦笑一声，“真是，明明知道还让我撤退。”

骑士们看见瑟拉安全返回，大部分都心情激动地流泪叫好，一小部分人一言不发，紧锁眉头。

罗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看到瑟拉还活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瑟拉走过去扶着罗恩，转头看向奥娜，“有留着马车吗？”

“嗯，专门留着给你们的，”奥娜回头看向看守马匹和马车的骑士，“人都到齐了，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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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贝克村及其周边地区，到达一片广阔的草原，就离玛罗琪亚王国北部边境不远了。

一路上，骑士们心情复杂，气氛极其压抑。

93人的大部队，死亡人数多达75人，其中包括45名骑士，30名护卫。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与人数众多，遍布全国各地的王国护卫队不同，圣殿骑士团除了是玛罗琪亚王国的精锐军队，需要履行保家卫国的职责以外，还需要经常外出，与亡灵频繁接触，因此死亡率很高。算上没有出动的骑士，圣殿骑士团一共有150人左右。

死亡人数接近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多么可怕的灾难。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同伴丧生于莫名其妙的绿烟之中，还不得不亲手杀死已经变成亡灵的同伴，仿佛手上沾满了他们的鲜血，耳边有他们的亡魂在窃窃私语。

袭击过于突然，谜团实在太多，没有人来得及回收同伴的尸体，取得的研究素材也全部丢失。

这一届圣殿骑士团还算是新人，哪怕是瑟拉也才当团长不过半年，再加上此前多次境外调查还没遇到过这么大规模的袭击，也从没有过任何关于那个绿烟的记载或说明，这次事件对于幸存的骑士们来说，真可谓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些骑士里面，有的失去了朋友，有的失去了前辈，有的失去了导师，有的还失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那些牺牲的人，本该有大好前程，如今却惨死异处，连尸首都变成了别人随意利用的傀儡，一想到这里，骑士们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憎恨和痛惜。

但是，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在遭遇绿烟的时候，有些人还在挣扎，也许去拉他一把就能把他给救下来了，然而，时间没有给他们机会。

有些幸存的骑士，对于瑟拉抛弃倒在绿烟之中的同伴的行为有怨言，这些人一直黑着脸，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血也没停过。

没有人对他们提出批评之类的话语，包括瑟拉本人也没有在意，因为大家都明白，比起恨自己敬仰已久，在危机关头留给他们生的希望的团长，他们更恨的，其实是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绝望，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

罗恩躺在马车上休息，奥娜在身旁照顾他，瑟拉坐在另一旁，三位最高领导人沉默了很久。

“团长，”罗恩叹气，微微颤动嘴唇，“这怕是这几年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境外调查了。”

奥娜把头别过一边，满脸忧愁地看着心情沉重的其他骑士。

“也是收获最大的一次。”

瑟拉眺望着越来越近的玛罗琪亚王国北部边境线，用平淡但不失坚毅的语气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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