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又被打了?”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数着桌子上的钱币,问站在一边的女孩。
“是他们先的。”女孩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并没有哭,她透着淡紫色的银发散乱地垂着。
“他们打你了?”中年男人把钱币守好,面向她。
“没有。”女孩低下了头,“他们说父亲是个没有工作,整天好吃懒做,还总是拿一些胡编乱造的东西骗不懂事的小孩子的钱的骗子。”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说:“让他们说好了。”
女孩抬起头,奇怪地望着他。
“他们还说你研究的那些都是巫术。”女孩继续小声地说,“说你迟早会被教会烧死。”
中年男人深吸口气,他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怎么说,好吧···其实我被不被烧死根本无所谓,做我这档子事总要冒点风险。但是···”他站起来,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书籍、稿纸当中翻出了一叠东西,把他丢在桌子上。
“小娜,现在,听着。”他有些激动,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有些颤抖,“这些东西。”他顿了顿,“这些东西,不是什么巫术,这是你母亲——你死于非命的母亲毕生的心血。懂吗?!是她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他们诅咒我,管他呢,我这条命本就不该留到现在了。但是唯独不可以玷污这些东西分毫!这不是那些愚昧自私,脑袋里只装有吃喝的人可以随便诽谤的!”
女孩有点被吓到了,她往后退了几步。
中年男人察觉到自己是有些过于激动,慢慢平息了一下情绪,坐回了那把可以发出“吱嘎”响声的椅子。
“下个月,你去上学吧。”他突然冒出一句。
“诶?”女孩有些惊讶。
“学费在这儿。”中年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里面发出让守财奴愉悦的金属撞击声,“哦,还得买件体面的衣服。”他说着又往里放进几个便士。
“你觉得哪家裁缝店的的衣服合适?”中年男人思考着。
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中年男人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生日快乐。”
···
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轰隆···”
女孩从床上坐起来,她被吓醒了,不只是因为雷声,还有门口传来的争吵声。
“卢恩,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接受还是拒绝?!”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给我点时间,真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这是父亲的声音,她听得出来,即使外面还下着如剧院掌声般响亮的倾盆大雨。
“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陌生的声音带着愤怒,急躁,还有悲哀,“他们马上就来了!今晚再不转移,他们都会死!那种场面,你见过的!”
女孩悄悄打开房门,从缝隙中往外看。
父亲没有开灯,整个屋子被黑暗所笼罩,她只能借着街上相隔甚远的路灯传过来的微弱的灯光观察卧室外面的情况。
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站在家门口,黑色的帆布雨帽遮住了他的样貌,但是从身形可以看出那是个男人。
要是雨能小一点就好了,她想,这样或许从路灯传到这里的灯光会多一些。
“你让我怎么办?”女孩从没见过他的父亲绝望成这样,“明天,小娜就要去上学了,你想让她怎么办?穿着她那身破烂的粗麻布衣服空着手去?我求你了,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你!”身影气得说不出话,他一把拉住了父亲的领子,雨滴达到他的身上,“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你自己!”
“想着我?”父亲抬起沾满雨水的头颅,“她是切莉的孩子,你可别忘了···”
“我没忘!”身影大吼一声,“要是没有她,我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我更清楚,”身影接着说,“这些人也是希望!你想置几十条生命于不顾,而让她一个过得和贵族子弟一样舒坦?!凭什么?她是特殊的那一个?”
父亲昂起的头颅耷拉了下来,雨还在倾泻着。
这两个人不会被这与打得疼吗?女孩想,那些雨滴看起来好重啊。
“终归要有人去解开她留下的东西。”父亲低着头无力地说了一句。
“但是不是你。”身影紧紧地接了一句,“也不是我。”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朝女孩的方向看了看。但他并没有发现女孩就站在门后面。
“你可想好了。”父亲挣脱拉着他的手。
“我想好了。”身影没有一丝犹豫。
“明天我会把这幢房子抵押出去。”父亲颤抖着拿出一袋钱,“这些钱你先拿去。”
那是我的学费!女孩差点要叫出来。
“不行,明天就得按计划行事。”身影把钱推回去,“钱只能你去给了,记住明天中午前一定要送到。”
身影说完,转身消失在雨中。
父亲瘫倒在地上,雨滴打在他脸上,滑落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女孩知道,她的新衣服没了,并且她也没钱去上学了。
第二天,女孩在广场上目睹了一场死刑判决,吊行刑台上的那个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身影。
···
克里斯早已习惯了。
她习惯了自己早已被剪得和男孩子一样短的头发,习惯了在桥洞下的生活,也习惯了那些突如其来的孩子。
她知道斑马街那边的面包店店主每天1点钟要睡午觉,那时店里的伙计会趁机去酒馆喝一杯,这时看店的就只剩一个老太婆了。这个老太婆经常会忘记角落里的那些黑面包,她总是盯着其他的那些优质白面包看,克里斯常常趁这个机会偷两个回去。
这次她也得手了,她拿着两个黑面包往桥洞赶。
回到桥洞,克里斯发现父亲蹲在地上,在用几块石头搭起来的灶台上
“你又去偷东西了?”克里斯的父亲问她。
克里斯没有回答。
“你知道后果的。”他继续说。
克里斯还是没有回答。
“算了。”父亲继续说,“你能安全回来就好。下次这种事还是我去吧。”
克里斯把面包递给她父亲:“其实我发现短头发也好。”
“嗯?”
“洗起来方便。”克里斯回答,“每过个一段时间还能用长出来的那部分去换钱。”
她的父亲没有说话,弄着手里的晚饭。
“并且那些男孩也不敢随意欺负我了。”克里斯接着说,“他们以为我是男的,一直用‘克里斯’这个男孩的名字叫我。”
他还是没说话。
突然,他开口了:“小娜,你今年13了吧?”
“马上14了。”克里斯说,“我生日在第十二月。”
“从今天开始,你把头发留着吧。”他没有看克里斯,“以后你不要剪头发来换钱了。”
“为什么?”克里斯很奇怪。
“给你买新衣服的钱马上就凑满了。”他仍然弄着晚饭,“最近手头也比较宽了,不再需要你那点钱了。”
克里斯朝父亲露出的一条臂膀上看去,上面留着一个个针眼大小的疤。
这是卖血的痕迹。
···
“你觉得哪家店比较好”克里斯的父亲问。
“就那家吧,开在斑马街的那条。”飘逸着长发的克里斯回答。
父女两个走在街上,看着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叫卖声,马蹄声,人的皮靴踏在石板上的声音交相辉映,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有点破烂,没人会觉得他俩是会干出小偷小摸的事情的人。
是的,这时的他们是正常的两个人,没有行踪诡异,没有偷偷摸摸,没有遮遮掩掩,自信地走在街上。
由于,服装问题,他俩刚进店时差点被当成乞丐赶出去(似乎也确实是乞丐)。要不是克里斯的父亲亮出足够的钱,可能真的要被赶出去。
裁缝量完尺寸,讨价还价了一番,总算是谈拢了。
“两个星期后来领。”裁缝说。
···
“去试一试。”克里斯的父亲推着她。
“不要···”克里斯是极不情愿,“这套衣服看着就好丢人啊···”
这衣服,什么啊?穿着好紧。还有这个裙子,好短啊。这个黑色的是袜子吗?但是怎么和裤子一样长···
克里斯最终还是去试穿了一下。当她把围巾围上后,打开了更衣室的垂帘,走了出来。
“这个,是不是有点···”克里斯知道这套衣服的暴露程度,相比较贵族小姐穿的礼服,这套衣服用料太少了。
“额···本月布料不够用了。”裁缝解释道。
“算了吧。”克里斯的父亲没有再争执。他知道其实他的那点钱有一部分是进了裁缝口袋里。
“我觉得这套衣服一点都不好。”克里斯脸都红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克里斯的父亲慈祥地端详着她。
“你在想什么?”克里斯看出来父亲在动小心思。
“我在想,你穿着这件衣服出嫁的样子。哪个少年有这艳福呢?”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的婚纱是暗紫色和黑色的。”克里斯不服。
克里斯的父亲从一堆别人不要的衣服里拉出来一件黑色的,用力把他扯开,撕成了一件斗篷,披在克里斯的身上:“我想让你在你新郎面前再一次穿上它。”
克里斯刚想回答,外面传来了声响。
是士兵。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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