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大关龙照和野武士透手持武士刀,奔跑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身边的庭院里到处都是背着黑旗的清水军足轻,在主城最后一个斜走廊的尽头,传来男子的怒吼声和几个士兵的惨叫,他们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来到韭山城的天守阁门前,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不过二十张榻榻米大小的评定室内,已经在地上躺着了十几具清水军足轻的尸体,粘稠的血液渗到每个人的草鞋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诡异。
十几个足轻堵在门口,不敢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武士用武士刀支撑着自己半跪在屋内,在他的身旁是仅剩下八个人的母衣众和三个北条家的武将,每个人的身上都能看到数道伤口,但面对屋外的清水军,他们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听到大关龙照和透的声音,武将抬起眼睛,似乎连头都懒得动,原本颜色鲜艳的大铠此时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染成了一身红,那只空洞的眼睛从一缕缕发梢中盯着二人,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内心一颤。
“在下清水家家臣,大关龙照,特来讨教!”
“喂!龙照!!”
还没等透拉住他,大关龙照就一个箭步冲上前,高举武士刀瞄准了地上武将的脖子挥去,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就要碰到,但身边的母衣众似乎毫无反应,正当大关龙照还在奇怪,手上的武士刀就瞬间传来一股自己相当清楚,根本无法比拟的阻力,这样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跟雪子对阵的时候。
胸口的伤疤让他本能地跳开,这时他才看清刚才的武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武士刀,一把挡在头顶,另一把则从身前挥过,如果不是自己刚才躲得及时,自己的双脚就已经不在了。
野武士透见状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到那人手里的双刀,他马上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正是这个城的城主,北条家五色备中掌管【青备】的富永直胜!
“双刀使弥四郎……”
听到有人知道自己的称号,富永直胜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撑着武士刀从地上慢慢站起身,看着面前警惕的清水军,他把杂乱的头发理到脑后,随意地打上了一个死结,以示自己必死的觉悟。
眼前这个照理说快五十岁的男子,脸上出奇的干净,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他的眼神和身后的母衣众一模一样,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哪怕身后是万丈深渊,也完美的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一起来吧。”
大关龙照和身边的足轻们一拥而上,两个人的刀碰撞在一起,无论他攻击哪里,富永直胜都能准确的抵挡住,并且利用另一只手里的刀发起猛烈地进攻。
哪怕是野武士透也投入了战斗,富永直胜也依旧游刃有余,他朝着对方的草鞋刺去,谁知道富永直胜却把脚朝他伸来,下一秒,透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转眼,大关龙照居然有些体力不支,手上的武士刀也明显的有了卷刃,不得已,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富永直胜也步步紧逼,他知道身后的母衣众已经所剩无几,足轻们可不会像武士这样品德高尚。
脚后跟传来糟糕的异物感,大关龙照心中大呼不好,果然,身体的重心因为脚下的这一绊而向后偏去。而富永直胜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刻,他把武士刀一挑,大关龙照手中的刀就被挑飞了出去,深深地**木制的天花板中。
“完了——!”
大关龙照紧闭双眼,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到来,但是那一击迟迟没有赶到,再仔细一听,身边的嘈杂声都停了下来,自己不会已经死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悻悻地睁眼。
富永直胜的刀稳稳地挨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着门口。大关龙照侧头看去,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上了一排手持铁炮的足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内的每一个敌人,而在他们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让他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主……”
“真不愧是北条的名将,【青备】富永直胜。”
将雪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那种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气质不禁让富永直胜皱了皱眉头。
“看你这副打扮,想必就是那个今川家奇怪的女童吧?”
“哦?北条的各位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吗?”
“亏你能亲自到这里来,就不要再说一些毫无价值的话了,如果你的目的是招降我的话……”
富永直胜的武士刀轻轻一仰,一滴血珠从大关龙照的脖子上顺着刀尖滑落。
“我的军队有一个特别的习惯。”
雪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她把身后的红披风解下,交到一名武士手里。
“每次战斗结束后,我都会下令挖一个大坑,再把打扫完的尸体埋进去,怎么样,是个很不错的习惯吧?”
雪子朝富永直胜笑了笑,要是换做是别的七八岁的小女孩,这个笑容一定是无比甜美的那种,但是在敌人看来,雪子的笑简直就是最糟糕的前兆了。
“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杀了他,我不介意把洞挖的再大一些。”
“是啊,挖多大好呢?不如挖六七千人的份?”
听到这个数字,身为韭山城城主的富永直胜不可能不清楚雪子是什么意思,六七千人,刚好是整个韭山城的守备力量外加城内百姓的人数!
盯着雪子看着自己的诡异笑容,富永直胜的手颤抖着从大关龙照的脖子上移开,额头上青筋暴起,朝前跨了一步便朝着雪子的方向冲去。
“你这个怪物——!”
面对着冲过来的富永直胜,雪子不慌不乱地举起右手,之前被挑入天花板的卷刃武士刀鬼使神差地飞入她的手中,紧接着,一抹红光悄无声息地裹住了整个刀身,转而消失。
第一刀已经挥到身前,雪子巧妙地侧身毫不费力地躲过,几乎是同时,下一刀紧跟其后,挂在墙上的青色北条鳞大旗瞬间变成两片,而这一刀是被雪子用大关龙照的武士刀挡下来的。
富永直胜的武士刀抵住雪子的刀身,两把刀的刀刃互相摩擦着,因为力道都太大,两个人的刀柄止不住地抖动。他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面不改色地雪子,一个不过八岁的女童,为什么能有这样恐怖的力量?
来不及多想,左手的武士刀瞄准雪子白净的脖子刺去,一瞬间的电光火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雪子竟然也用另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泥棒切,拨开了刺来的刀锋。
“什么?!”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的使用双刀的,对于一个武士来说,双刀流不仅仅是力量的证明,更是单刀已经出神入化的象征。
“成为我的垫脚石吧。”
看到雪子的眼神中喷吐而出的红光,富永直胜感受到了一股直面的死亡威胁,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拼了命的往后撤去,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身体里血液倒流的声音。
雪子的手腕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移动着,两把武士刀在一瞬间组合成了一个角度,像是一把巨大的剪刀,下一秒,雪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富永直胜的身后,后者的脖子上出现隐约一条红线。
他发出一声冗长的呼吸声,手中的双刀也陆续掉落到地上,盯着面前只剩下一半的家纹旗,富永直胜露出惨淡的苦笑。
“真是精彩。”
说完,他踉跄地向后退去,后脚踩在一具尸体的盔甲上,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他意识弥留之际的控制,终于,他狼狈的仰在地上,身首异处,平整的伤口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姗姗来迟的动脉血喷薄而出,染红他仍然睁开着的眼睛,化作血泪潺潺不息地流下。
众人,包括北条家的母衣众和武将在内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脑无法对他们刚才看到的做出解释,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可能刚才富永直胜说的才是最贴切的,“怪物”。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野武士透,大喊着举起手中的长枪,准备朝地上的北条武士刺去。
“等等。”
雪子的命令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甚至就连敌人也在看到刚才的一幕后,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斗志。他们静静地盯着雪子,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逃吧。”
清水家的足轻们还没有听清,地上就已经有北条武士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并且急匆匆而又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跑去,一个人的求生欲望是能带动一群人的,很快,十几个北条武士都丢盔弃甲地跑了。
“主公殿下!这是为什么?!”
大关龙照狠狠地踢了一脚最后一个跑出去的母衣众,悻悻地从地上捡起几乎已经不能用的武士刀。
雪子估计是不想回答,她用地上尸体的衣服擦了擦泥棒切,重新放入刀鞘内。
“把城里北条的家眷们都带到船上!”
“是——!”
足轻们响亮地应和道。
“赢了哦——!呐喊吧!”
雪子走出评定室,右手握拳举过头顶,坚硬的肩甲发出清脆的声音。
“哦——!哦——!!哦——!!!”
“哦——!哦——!!哦——!!!”
一脸懵逼地盯着雪子的背影,透把手搭在龙照的肩上。
“别愣着了,这不是被主公大人救了一命吗?”
“而且,那几个逃走的家伙,如果能把今天发生的事宣扬出去,说不定能抵得上数千的大军。”
“是这样吗?”
龙照挠了挠头,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啊,疼疼疼疼疼…….”
“喂——龙照!快来呐喊吧!”
透在庭院里对着龙照招了招手。
“哦——!哦——!!哦——!!!”
【小剧场】
“跑起来——快跑起来——!驾——”
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在田间崎岖的小路上奔跑着,马背上坦胸露乳的少年吸引了路边的百姓们纷纷投来好奇地目光。
“快跑!快跑!不要输给风,不要败给鸟。”
信长手中马鞭不停地挥动。
“别人要一天的时间,我只要一刻钟即可取得天下。”
一人一马飞驰而去,身后确实六七骑紧追不舍的小姓,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担忧。
“少主——!少主——!”
眼看着快要到城门,信长终于把速度降了下来。
“少主!您也太乱来了!在正德寺的时候也是!”
身后追个不停的小姓们也都忙手忙脚地停下。
“就是!竟然让那个蝮蛇把女儿当做武将给您什么的,我们大家可都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信长放声大笑,爱马也趁此机会大口地喘着气。
“这不是被拒绝了吗?”
“不过相对的,他竟然愿意把整个美浓拱手让给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听到信长这么说,小姓们更加着急了。
“殿下!你居然真的相信了吗?!那只不过是蝮蛇的……”
“我知道。”
“所以我敢断言,蝮蛇会在不久之后引退,而真正棘手的家伙,正是下一任家主。”
“斋藤……义龙吗?”
小姓们皱起眉头。
“我也听说义龙和蝮蛇的关系正在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着,或许对我们来说就是机会吧!”
说着,信长又大笑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的马前已经悄然无息地跪下了一个人,这个人长相奇特,肩上的布料被货担磨得发白。黝黑的脸上布着粗糙的皱纹,像极了森林里的猿猴。
这个人,正在等着马上的信长发现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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