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珍贵的宝物

雨季中的沙漠，云层飘忽不定，像翻腾的海浪一样此起彼伏，沉闷的雷声呼啸着掠过天空，碎裂的天空一声清响，脆弱的玻璃战栗不止，如这场正在酝酿中的雨一般，皮特将惊醒于雷鸣之中。

“起来了？这次又瞎弄什么东西，睡了这么久。”葛瑞德站在窗口，一股寒流溢满房间，雨的气息随之而来，“不用担心，旷工期间的工资已经给你扣下来了，现在就好好睡吧。”

“嗯……？噢……。”皮特疑惑地抬起头，然后便了解了情况。

“喂，你倒是说话啊，这份清单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老板走到皮特床前，用手下一下地轻轻扇着皮特的脸。

雷鸣交加，将害怕的雨滴推入人间，沉闷的空气如雨滴流下的眼泪，敞开的窗口处，雨水打湿了一只生锈玩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之后，沉默再一次占领了房间。

“所以你是要把这东西造出来吗？”葛瑞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错。”皮特低下了头。

“哎……皮特，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出狱之后做的吗？”葛瑞德又点起一支香烟。

“怎么突然说起这事？”皮特望向窗外。

“就说说吧……”葛瑞德也往窗外望去。

“总之……想先找到我的妹妹。”皮特抓紧拳头。

“那你就真犯不着干这事了，”葛瑞德抽了口烟，“血缘关系果然是一条锁链，把我们都铐在了一起。”

“哎？”

“你要造的可是智械，先抛开他的攻击性不说，这东西在交流区出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通敌的罪行就要被证实了啊！！”葛瑞德将抽到一半的烟踩在脚下。

“这…………”

“交流区罪犯的数量越来越多，他们可巴不得多死几个，到时候只有你的骨灰出的去了。”

“……”

“你死了我无所谓，可是你这样会把整个垃圾场的人拖下水，我请你三思而后行。”葛瑞德气冲冲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雨中。

房门和窗口打开着，星星点点的雨打在皮特脸上，燥热的脸庞，他似乎还未冷静下来，门窗好像要逃离房间一般，拼命挣扎着，缺少润滑的合页发出“咯吱咯吱”地哀嚎着。

皮特一人坐在床上，空荡的脑袋里只剩下令人昏睡的白噪声。

“对呀——我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件事情呢？”皮特光着脚走下楼，脚底传来冰冷的感觉让大脑更清醒了一些，干涸的喉咙如针扎般疼痛。

“或许是这些事情能够让我逃离现实吧……这么久以来，我也没做啥能让自己能出去的事，还背了一屁股的债。”他坐在工具桌上，拿起一个螺丝刀看着面前这台机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尚未清醒的头脑热乎乎地传来阵阵钝痛感，简直就像用热派砸到了头上。

“既然不能造智械，你也能帮我造些实用点的东西吧？”皮特念叨着，将三块废铁放入舱口。

“吱吱吱，哒哒哒……”机器将废铁吸收之后再没有动静。

“我这是造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啊……”皮特一手拍在制造台的玻璃板上，苦笑到。

“哎？”

控制面板上显示出一个输入密匙的画面。

“这个……我好像有印象……”皮特在心想，拿起之前备份在电脑上的蓝图和清单，开始仔细查对。果不其然，在一串字符处发现了端倪，上面用通用语写着“伊登.琼斯。

将“伊登.琼斯”输入，没想到又出现了提示输入密匙的画面。

皮特急匆匆地查看清单，发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字眼——“伊登.琼斯”。在这个字符之后跟着另一串字符，简直就像是在引导视线一般。但是他完全看不懂这些字符，语言大意和排列都与现在所广泛使用的字符完全不一样。

皮特打开电脑查看文库，将这串用旧地球字符排列的问题解决了，但这好像不是最终答案，只是解除了了好几个书名，后面还跟着一串数字。

“哇……真让人头大……”皮特不禁挠了挠微微出汗的脸。

在尝试了二十多种数字含义之后，皮特从中提取了文字信息，用旧地球的语言来说，就是“永远爱你”的意思，后面还跟着四位数字——4239

“呜——这个不是密码……那这串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皮特双手捂住眼睛，“这不又把自己推到逃避现实的环境里了吗？”

“管他呢……我就不信解不出来！！！”皮特伸展一下双手。

雨下了一轮又一轮，楼上的门窗好好的关着，可是雨水还是从各种缝隙渗透进来。木质的杯子传来一阵发霉气息，但这一切对于一个正沉迷解密的人来说并不重要，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这上面，三十种，一百种，一百五十种，两百种！！！即使打字的手已经酸痛，脖子关节好像生锈了一般，皮特仍然没有停止解密，也许专心在一件事情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1105”这就是最终解出来的答案，满眼血丝的皮特啃下最后一包压缩干粮，将包装袋随意扔到地上。

“看起来……有点像是某个人的生日？？？”皮特颤抖着将数字输入控制台。

“吱吱吱吱——哐当”一个小小的圆盘在皮特面前造好，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这是……什么东西？”比起惊艳与这么快速的打印，皮特似乎更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打开玻璃板，取出这个奇怪的小圆盘。

“嗡～~”毫无预兆地，一束光从圆盘中心射出。

“哇靠！！！”突发的事件让皮特本能地松开了手。

“喂？喂？应该有在录吧？？”光束形成一个立体的的人影。

“原来是全息投影———”皮特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能看到这个录像的人，想必是特别有耐心了……首先，时间紧迫，我只说最重要的部分了。”

影像中，是一个黑色头发的中年人，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窗外的天空赤红着发出光芒，时间？好像是落日时吧。

“按照这蓝图制造出来的东西，是用来制造我的恋人伊登.琼斯的，虽然很荒诞，但身为人类的我的确爱上了他。现在地球的末日临近，我真能擅作主张，将她的数据进行加密，并用跟随器将它固定在飞船上。”黑发男面带悲伤。

镜头一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银色头发的女孩，娇小玲珑的她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正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看上去如熟睡了一般毫无防备。

“如果你决定要把她造出来，请一定，一定，一定要对她好，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了，请务必要让她幸福，还有……请不要让她回忆过去，那对她来说实在太痛苦了……唔，看来时间也到了，就说到这里吧。”

画面戛然而止，皮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投影器开始剧烈燃烧，差点烧毁旁边的可燃材料，很显然，硬盘已经损毁，没有再次修复的可能，可这影片留下了太多疑惑，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提到自己的姓名，为什么他要以这种形式将她的数据上传？疑惑太多，但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里的故事一定很多，而且非常精彩。

风敲打着卷闸门，哗哗的声响和透过缺口涌入的寒风，将房间里的安静连同皮特思想一起沉淀了下来，心里却纠结着如同跳上热锅的老母鸡。

一面是自己未来的梦想，一面是来自旧地球遥远的期望，这两者都拥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皮特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刚才的东西，我都看到了……”楼梯处，脚步声踩着烟草呛鼻的味道而来，冷光灯下，他们原形毕露。

“杰克？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很难拒绝别人对吗？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杰克走到皮特身旁坐下，“从这里出去的几率，可是微乎其微的，当然不是想让你把这东西造出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相信明天有酒喝，还不如现在把烟抽了……你知道为什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这里是交流区啊，混蛋，但也正因为是这里，才有特别的机会……不说了，口渴，去喝酒吗？”杰克拿出车钥匙串在食指上转动。

“好吧……心情有些复杂。”皮特向门口走去。

“这就对了嘛，走走走。”杰克把手搭在皮特肩上。

卡车全速向罪城进发，外面雨似乎更大了一些，乌云久久盘踞在整个罪城上空，似乎随时有可能落下。暴雨激起的雨雾，闻起来像刚出水的鱼一样新鲜，而车子高速行驶将积水卷入底盘，让这出水的鱼有了一丝机油的臭味。

“咋了，不说话的吗？”杰克在封闭的驾驶室里抽烟，好了，现在变成烟熏鱼了。

“如你所见，口渴了。”皮特朝杰克的方向张开嘴巴。

“嘿~你小子还开始贫嘴了嗷。”杰克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空调起了作用，车里慢慢暖了起来。

杂乱急促的雨点揉杂着发动机规律地轰鸣，本该是一曲安眠的白噪音，可行车一小时以来，两人毫无困意，游离的目光仿佛在尝试穿透这如未来般模糊的雨雾。

车子在一间没有见过的酒吧旁停下，两人急匆匆从车上奔向酒吧，但还是湿了大半。

“交流区的雨季，简直像极了发霉的臭毛巾。”杰克拿出特意保护的烟盒，悠然点起一支香烟。

“好冷啊……我们进去吧。”皮特哆嗦着推开酒吧原始的木门。

“叮铃铃~”门铃清脆的声响。

酒吧里的装修非常有格调，全木结构，气氛特别有舒适感。深棕色的木料吸收着柔和橘灯的光芒，淡淡的酒香从酒库里飘出，老式留声机里放着慢悠悠的爵士乐，让人非常想随着音乐摇摆身体。桌子凳子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以单人桌和双人桌为主。

“龙舌兰两杯。”杰克轻车熟路地坐在前台点单。

“……”正在擦杯子的服务生停下手中的活，先递来两条干净的白毛巾，龙舌兰随后而来。

“喝吧，我请客，你不是也渴了吗。”杰克将其中一杯酒推到皮特面前，随后用毛巾将头发擦干。

“唔……”皮特疑惑地看向杰克。

“别想这么多，这次可不会吃霸王餐了。”杰克少见地将烟主动熄灭，轻轻抿了一口酒。

皮特一口气把酒喝完，然后把头发擦干，之后就直接趴在前台眯着眼睛，不久就睡着了。

“喂喂喂，喝了酒就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算了，随它吧。”杰克苦笑，将毛巾从他头上拿开。

“喂，那边的朋友，请问你对心理学感兴趣吗？！”一个梳着三七分穿着正装的男人坐在杰克身旁，手里还拿着一些书籍，一股文绉绉的气息。

“啊？？？？？？”杰克对这突**况感到非常疑惑。

“那么我问一个问题，您最近有看书吗？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三七男松了松领带。

“这是两个问题了啊……”

“请回答我！！！”

“真是的……黄色期刊算吗，里面的妹还挺正的……”杰克微微一笑。

“的确……里面的，不对！！你应该多看看心理类的书籍，整天摄入这样没有营养的书籍是没有帮助的！！！”三七男震声道，“反观心理类书籍，它能够开导人的思维，告诉人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喂……你能不能小声点，没看到别人在睡觉吗？！”杰克有些愠怒。

“啊啊啊，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三七男有些慌张。

“我才不看那些东西，感觉看了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一口一个什么道理，感觉中二得像初中生，对我来说真没啥意思。”杰克摇晃着酒杯，冰块的声音一下下击打着三七男的内心。

“您怎么能这么说，这类书籍能够对我们有很大帮助的，它能让我们走出困境，它能……”

“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杰克轻蔑一笑，“小伙子，光看地图可没办法到达目的地，别搁这推销你的书了，做点其他的吧，”杰克打断三七男的发言，用手指敲击着前台桌子，“现在我只想安静喝酒，别来烦我？”

“…………”既然此言已出，三七男也只好找个单独的座位坐下，望着手里的书发呆。

几小时过去了呢？不知道，雨依旧在下，只是汹涌的气势少了半分。皮特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醒啦？你上辈子是冬眠蛙吗？睡这么死？”杰克将最后一口酒喝完，柜台上还多了一瓶空酒瓶。

“那就结账回去吧。”皮特揉了揉眼睛。

“行，你先去把车开过来吧。”杰克将钥匙扔给皮特。

“嗯”皮特慢慢往前台走。

在确认皮特已经走出去之后，杰克偷偷将一个脏布袋放在前台，将里面的铜币尽数倒出。然而，他发现了自己给皮特的不是车钥匙。

“完了！！！”杰克在心里喊到。

“喂？这不是车……嗯？嗯！？杰克你！！你！！你居然拿我的钱请我喝酒？！”皮特看到眼前这一幕有些惊愕，“哦哦哦哦，原来你不是来看我的，你是来偷我的钱的！！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攒来的钱啊！！！王八蛋！！！！”

“呀~这都被你发现了~”杰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你有当侦探的潜质。”

前台服务员清算之后将所有铜币收起，看来是刚刚好够支付这次的酒钱……

“杰克！！！！我要杀了你！！！！还我感情！！！！”皮特愤怒地朝杰克挥舞拳头。

“嘿！”杰克一记手刀将皮特放倒。

杰克麻利地将他扛在肩上后，杰克微微向服务生点头，径直往车上走。

雨一直下个不停，这股季风像候鸟一般，但他似乎在罪城买了套别墅，想住得久一些。暴雨自杀式地冲刷着万物，雨天的房间里，屋檐下，人们若有若无地叨念着过去。可是过去是又是什么？将来又是什么？交流区的人们似乎是不大乐意将时间花在思考这些事情上。

他们的人生像一杯酒，烈如火，柔如水。雷电交加之下的罪城，将雨水视为宝物，搂在怀里，它，似乎多了一份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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