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漂流的落云

漆黑残酷的战场，如同填不饱的无底洞。炮弹呼啸着向后方猛攻，在天空割出一条长如流星的线，但这并不是会包涵人们希望的流星，而是死神奸笑着挥舞镰刀的轨迹。这片被炮火凿得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就连曾今挺拔的大树，也被轰得渣都不剩。

而在这个被战火纷飞的地方，火光照亮的前线边缘，除了战车的残骸靠在一起仍能坚强的站起来，在它们中间，仍有一个年轻瘦弱的身影在焦土上摇曳，她用那微弱的光，治疗着队友。

“安琳娜——！！！”杰克哽咽着用尽力气呼出她的名字。

可是少女似乎并没有听到杰克的呼喊，他拿起终端，对着那头说着什么。少女如绝境之花般美丽，可是敌人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怜悯，铺天盖地的炮弹如死亡的倒计时，炮光由远及近如海啸一般盖过了少女，也淹没了杰克卡在喉咙里的那一声。

强光透过玻璃，刺向杰克的眼睛，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飞机上，面前桌子上的温酒早已凉掉，推开面前的酒，轻揉着眼，也不愿看这蓝天与大地一眼。

“杰克少校，我们快到机场了，到是会有人迎接你，请务必做好准备。”面前的反转屏幕亮起。

“啊~知道了。”杰克拿出怀里的香烟，将其点燃。

“吸烟有害健康，早日戒烟为自己，为他人…………”戒烟宣传依然没有迟到半分。

杰克深吸一口气，没有熄灭手中的烟，而是呆呆地望着屏幕中的黑发女郎，任烟燃着，留下长长的烟灰。

“啪嗒”烟灰无声地掉落在一间狭窄的民居的旧地板上。

“所以他们就这样饿晕在了这里？”一位穿着西装的白发大叔抖了抖手。

“啊，没错了，这门都是开着了的，他们都不试着动一下。”旁边留长发的小伙子叹了一口气。

“啊~麻烦死了，我和波酱还有约呢？”大叔挠了挠头。

“没办法，董事长直接下令的任务，还是尽力吧，毕竟我们也亏欠于那个叫杰克的，还是帮他收好尾吧。”小伙子扛起皮特往楼下走。

“真羡慕你啊，总是能说服自己。”大叔将葛瑞德和薇尔轻轻抱起。

“喂，大叔。”楼道中回荡着小伙子的声音。

“怎么了，突然的。”

“你口中的波酱，是中心街三区第六大道好味道寿司店左边第三个路灯进去左转右转上三楼的那个店里的波酱吗？”少年阴沉的脸说道。

“啊，啊，是的，话说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她约了你多少点？”

“七点，先说好，波酱可是我的。”

“她约了我10点。”

两位男人满朝着屋外明媚的阳光轻轻对拳。

“今晚，一起去喝酒吧。”小伙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啊~我赞成。”

两人朝楼道外走去，一束温暖的光照来，一丝寒风吹起，飞机的舱门缓缓打开，杰克犹豫着伸出一只脚。

飞机外，站着几个人，撑着伞在风中等待。杰克挂上微笑，风度翩翩地大步踱着步，习惯性地握手，大笑，侃侃而谈，而这一切，在杰克看来，更像一场需要精心演出的默剧，尽管他们大声谈论着，但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好了，杰克少校，请随我上车吧，这一路奔波，想必您也累了吧，我们为您预约了约克曼城最好的酒店套房。”

“哈哈哈，还真是劳烦您费心了，这份好意，我就满怀感激地手下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市长没抽不出身，我要替他好好招待您啊，哈哈哈，这边走，这边走。”

机场外停着一辆大型的黑色轿车，大到占了5个正常车位。

“杰克少校，请~”市长助理拉开车门。

“哎？我没看错吧？那是杰克少校吧？他居然回来了！”一位女生和男友说道。

“好像是哎，我看网上有人传他被关到交流区了哎。”那位男友回应。

“不管了，先拍照，发到网上。”女生将眼睛望向杰克，轻轻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快门声越来越多，人也慢慢聚集过来。

“看来杰克少校真是受民众爱戴啊，他们一定没有忘记您所做的功绩吧？”市长助理笑着说道。

“啊~我也没有忘记。”杰克一脚迈上车，顺便戴上了车门。

坐在车子里，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环境，这当然是来自于车子对外界的投影。即使是经历过约克曼保卫战的杰克，也未能想象到这座城市居然有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天上的飞行器密密麻麻简直同背后浩渺的星河融为一体，而矗立在这片黄金土地上的城市，更是尽显人类的高度文明，城里房子如同山脉一样，郊区布着发达的工业园区，一座座矿井，如跳动的心脏，强有力地将“血液”输送至这座城市的中央。

杰克再次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重量正压在自己身上，而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杰克少校，我们到了。“

“嗯。”

这懂酒店建在郊外，并不代表他被遗弃了，而是那座城根本容不下规模如此之大的建筑了。说这是酒店，不如说这是一艘停在陆地上的豪华游轮，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因此有人称这里为“小约克曼城”。

“杰克少校，你的行李我们已经事先送上去了，您就好好享受吧，宴会到时会通知你的，这是您的卡，您本次出行所用的所有费用，都会由政府报销。”市长助理笑着说道。

“哈哈，真是谢谢了。”

“杰克少校。”

“嗯？”

“您听说过关于这座酒店的传说吗？”

“怎么？”

“听说它能洞悉人们的想法，将有歪点子的人抓起来哦。”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那么，祝您旅途愉快。”助理笑着上了车，杰克看着那瘆人的笑脸，不经打了一个寒颤。

“一上来就给我各种试压吗？”杰克苦笑着走进了酒店。

酒店的大门自动检测了杰克随身携带的物品，顺便辨识了ID卡的身份。酒店内部是以温暖的米黄色作为主色调，店内播放着悠扬的爵士乐，柜台里，两位长相端庄的小姐姐为前来的客人做解答。

“嗯？他们在干嘛？”杰克注意到酒店角落里停着一些悬浮平衡板。

之间一人站在平衡板上，对着悬浮按钮操作了一通，板子就自己动了起来。杰克当然想试一试，可是当他站在悬浮板上的时候，控制界面并没有被呼出，杰克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

“完蛋，变成老古董了，”杰克在心里嘀咕到，“要不去问问？杰克看向柜台的漂亮妹子。”

“不行不行，会被当成土包子的。”杰克始终无法放下自己引以为豪的面子，仍在自己瞎比划着。

“这位先生，您看起来很困扰，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到你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杰克身边响起。

杰克抬头看向那处，充满活力的黑色短发及肩，神秘而又深邃的淡紫色眼眸，轻轻的香水味，黑色的舞裙包裹在曼妙的身姿上。杰克越看越是入迷，因为这太像那在战争中死去的艾莲娜了。

“那个，一直盯着我看，我也是会害羞的哦。”少女红着脸扭头。

“我想请教一下，这个悬浮板怎么使用啊？”

“这个啊，很简单的，把卡**去，再解锁指纹就好了，他会按照你的意愿带你去你想去的楼层的。”

“这么方便？”

“这位先生不是本地人吧？这东西可是很常见的哦。”

“的确不是，我来这边旅游的。”

“这座酒店会抓住图谋不轨的人，你是知道的吧？”

“略有耳闻。”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啦！”

望着少女远去的身影，杰克差点抑制不住想要上去问个究竟，但他还是很老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深深陷在被窝里。

“总感觉外面的世界从我出来的那时候就一直在针对我呢，是我的错觉吗？”杰克在大床上来回打滚。

“啊啊啊啊！不想了，去酒吧一醉方休吧！！”

杰克所在的楼层离酒吧很近，踩着悬浮板很快就到了。杰克来到门口，酒吧厚重的门正缓缓打开，被囚禁在其中的节奏瞬间喷涌而出，音浪卷着杰克，邀请他进入酒吧，仿佛告诉他不醉不休。

”来一份阳光拖鞋。“杰克点单。

“好咧~”调酒师极具观赏性的调酒操作并没有抓住杰克的眼球，因为他看到了那酷似艾莲娜的少女正和一位大帅哥谈笑风生。

“再来一杯！！”杰克赌气似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嘞~！”

“再来一杯！！”

“好嘞~！”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多少遍呢？只知道杰克满脸彤红醉倒在酒桌上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念叨着“再来一杯。”

“啊——好烦啊。”杰克趴在桌子上，说话迷迷糊糊的像个小孩。

“年轻人，喝赌气酒可是会出大事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到杰克身旁。

“你个老家……总，总指挥大人？！”杰克看到身旁这位眼神犀利的老者，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害，别用那中称呼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叫我老家伙吧，还挺亲切的。”老者推给杰克一杯酒。

“老家伙？”杰克尝试着叫了一声。

“还是叫我老本吧，那样叫总感觉会被人误会。”

“嗯，这东西，是什么？”

“醒酒的，喝吧，”老本摇晃着高脚杯，酒吧里混乱的灯光在酒杯中闪闪发光，“还记得当时我和你说了什么话吧？”

“问我对落云怎么看吗？”杰克饮下一口酒，感觉头脑清新了很多。

“对，就是这个，我说了之后会再找你谈一次的吧？”老本将酒杯放下，面对着吧台。

“落云吗？就是那个会掉下来的云吧？”杰克揉着眼睛，“我当时怎么说来着。”

“你说落云虽然不知道自己会掉下来，但天空能够证明它曾经飞翔过。”

“哈哈哈哈。”杰克突然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哈哈哈哈哈。”老本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因为实在是太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杰克仰头大笑着，“不行了，我肚子都快笑痛了哈哈哈哈。”

“你该不会没有接受不会笑到肚子疼这个基因的改造吧，哈哈哈哈。”

“真是个烂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杰克眼中，酒吧里那如天堂一般的灯光，正变得越来越模糊。

整个酒吧嘈杂不堪，或许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傻子正在不明所以地大笑，又或许他们都知道了，只是选着视而不见呢？

“笑够了吧？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老本突然停止大笑，严肃地说道。

“有什么想法……”杰克停顿了好久，”那肯定是没想法啦！“

“……你，到底怎么了。”老本投来怜悯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杰克再一次大笑道。

“酒保，他的酒记我账上。”

“好。”

杰克就这样笑着，趴在吧台上笑着，可是没有知道，他为什么笑。他笑出了眼泪，便轻轻拭去，过了今晚，人们也许只会记得有一个老头讲了个笑话给他听，把他给笑傻了。

距离约克曼城几百里远的别海东边，经常飘着一些云。而这时，一大簇云从空中坠落，掉到海里，粉身碎骨。

“妈妈，云为什么会掉下来啊？”

“因为它带的东西太多啦。”

“那它要去哪？”

“它要去漂流咯。”

别海边，一对母子如是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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