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站 禁闭室

禁闭室是一个单独的塔状建筑，牢房沿着墙壁一层一层建上去，每一个犯人有单独的房间，但面积十分之小。皮特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似乎还能听见老鼠的叫声，他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就到了头，便无奈地坐回了地板——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禁闭室。

狭窄的禁闭室没有窗口， 唯一的光源就是从门底下渗过来的昏暗灯光。皮特摸索着，爬到床上，伸展着早已生锈般的关节，药效还有些后劲，让他有些缓不过神来，他想继续睡，但床头马桶的尿骚味实在太重，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监视窗往外看

门外有个满头花白的老爷子，被一个年轻人训话，内容大概就是上班不认真啦，还边听歌边睡觉，差点酿成大祸之类的，年轻的狱警走了之后，老爷爷就靠在值班室的墙上，昏昏欲睡

“砰！砰！砰！”皮特敲打着铁门，希望能够引起老狱警的注意力，“喂！喂！老爷爷！过来一下好吗？”

突然的声响显然吓了这个老人一跳，但他还是迈着缓慢的步伐向皮特走来，“什么事啊？先说好了，我可不会放你出去哦。”老狱警，用他那颤抖声音，慢慢说道。

“我只是想吃点东西，我快饿扁了，还有，这个马桶是多久没有清洗过了？”皮特捏着鼻子，环视着禁闭间，“好心的老先生，请给我点东西吃吧！”

“噢~对了，我有一瓶梅子酱，你要么，我老婆最喜欢吃了，我总是带在身上”，说着，一只干枯瘦弱的手颤颤巍巍地从递餐口处递来一瓶似乎闪着光芒的梅子酱，皮特注意到他手上似乎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他接过梅子酱，“谢你老先生。”扭开盖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到一半便越觉得发腻，但他还是忍住恶心吃下去了。

老狱警听到皮特在里面吃得欢快，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回了值班室，皮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便萌生了困意，靠在门上就睡着了……

“砰！砰！砰！”熟悉的敲门声在耳旁响起，熟睡中的皮特被吓了一跳，心里非常不爽，这时，门外传来老狱警的声音，“年轻人……我这一把年纪了，就容易忘事，刚刚光顾着给你梅子酱了，没把面包给你，梅子酱没吃完吧？”说着，递餐口处有几片面包伸了进来，“我告诉你，年轻人，梅子酱蘸面包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不骗你！”

皮特有些尴尬，但还是接下了面包

“喂！老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给这些囚犯喂东西啊！就是琢磨着你会不会忘记，想回来提醒你，你还真忘了！”年轻的狱警长官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在愤怒之余似乎还有一丝担忧“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你来负责么？上次交给你的监控工作这么轻松，可你却不好好做，这样你会被炒鱿鱼的！”

“可是我眼睛真的很困，你就体谅体谅我嘛，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现代的科技把我们这些老人都抛在后面啦！”老人用着商量的语气和那位年轻的狱警说道，“小杰瑞，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了好吗？”

“你跟我保证有什么用？好好把事情记清楚吧！我在领导面前可不能一直护着你！”年轻的狱警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你可不要忘了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善良的！还有，在别人面前不要用小名称呼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走吧！你太大声了，已经吵到这些孩子睡觉啦！”老狱警推推杰瑞的背后，示意他离开，“我可没有那么傻呢！不用担心我！”

那名叫小杰瑞的狱警转身离开的时候在值班室的桌子上放了一瓶梅子酱和自带吐司面包，顺便把警报系统给开了

“孩子……吃饱了吗？”，老狱警拿着新鲜的梅子酱和吐司向皮特走来，“那孩子，真的很严厉呢，但是却意外的很温柔呀。”

“老先生，我想我大概已经吃饱了，您能和我说一下您手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么？”皮特贴到铁门上

“哈哈哈，可以啊，对我这个糟老头的故事感兴趣的人可不多呢！”，老狱警也靠着铁门坐在地板上，“虽然这个故事有些迷信色彩，但…我还是告诉你吧。”

那年……我刚被调入监狱，当一个小小的狱警，在禁闭室工作

我和往常一样，坐在值班室里，绷紧着身上的肌肉，预防意外的发生，这时，两个狱警拖来一个瘦弱的男孩，把他丢在了最里面的禁闭室里，过不久后，那个男孩醒了，像你一样拍打着门，他说他很饿，我也没多想，毕竟是个孩子，于是我就把我儿子最喜欢吃的梅子酱带给他了，可就当我把手伸进去的时候，他直接咬住了我的手，我用力把手扯出来的时候，已经血流不止，而且伤口周边开始生长出一些紫色的小球，这是当时致死率非常高的瘟疫，我当时脑内就泛起高潮，不瞒你说，我和我老婆做那事的时候都没有这个那么爽，但这是病毒迅速侵入体内的症状。

我的同事迅速拉来隔离运送车，把我送到了医院，在我昏迷不醒的那几个星期，我一直在做梦，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我梦到一个受伤的猛兽，躺在草坪上奄奄一息，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和我对话，但我居然能够了解他的意思，“这场瘟疫，将会带来巨大的灾难，如果为了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你会牺牲掉你最宝贵的东西，你愿意么？”我每一次都用非常肯定的回答，“我愿意！”

我在入院后三个星期后，醒了，身上的症状全部消失，PPC防疫组织的人迅速把我拉到研究室，血清研制出来的时候，我的老婆和孩子早就病死在家，后来，听说那名咬了我的孩子也在狱中死亡

“那意思说………我这间房子，就是那间？”皮特似乎有些害怕，“还有，我想问一下，有人曾在这个监狱里被释放么？”

“哎呀……我都这么老了，记性不好啦！”老狱警拍拍头，站了起来，向值班室走去，“被释放的人……也不是没有，每年都会有几个名额的，好像叫做什么‘狱外服刑资格’别慌，时间还多着呢。”

大浪拍击着礁石，海鸟向着天空低鸣，远方时不时传来巨鲸的叫声，落云一片片掉入海中，不惊起一片水花。

在茶余饭后的下午，安静的禁闭室又迎来了一位客人。前前后后一共有十几个人拿枪指着他，头顶上的自动炮台也一直对着他，他的手铐比通常罪犯要结实三倍，他腰杆挺得很直，很强壮，但身上布满伤疤和弹痕，红色的头发夹杂着许多银丝

“这次又是谁啊~”老狱警戴着老花镜，把头抬起来，“噢！是你呀小伙子，又到了例行禁闭的时候？不要太折磨自己啦！”

老狱警慢慢走在前面，一个一个地试着钥匙，终于把第二间禁闭室的门打开了，“好了，孩子，进去吧，对了，要不要尝尝我的梅子酱啊？”

那名犯人摇摇头，“那你们呢？押送挺累的吧？不如来点吧？”，狱警也摇摇头，“那好吧！我就自己吃吧！”

那名犯人进入房间之后，狱警来回检查了许久，打开了皮特的房间，“出来吧，小朋友，是时候问话了。”，狱警敲了敲铁门

皮特躺在床上，似乎没有力气再起来，狱警叹了口气，“啊……挣口饭钱吃真是难，以前这种事情让智械做就好了！……嗯？！”，另一名狱警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你这话被领导听到了你也得被关在这里！”

两名狱警进到房间里把皮特拖出，往审讯室里走，一路上经过几个牢房区，每个犯人都是单独关押，他们神态各异，在牢房里随意地打发时间，他们或是疯狂杀人犯，或是政治罪犯，但更多的，还是被反间谍组织抓来的所谓“间谍”，这些“间谍”来自社会各个阶层，他们趴在牢笼里苦苦哀求，伸手也碰不到阳光。

这一幕幕被皮特看在眼里，他意识到了自己不是个例，他只有挺过审讯，并获得狱外服刑资格，才能保全性命。

忽然从昏暗的禁闭室里出来不久，皮特刚适应不久，就又来到了黑暗的审讯室里。里面开着一盏很亮的台风，桌子对面坐的旁边放了一台机器，闪着淡蓝色的呼吸灯，“坐吧”，审讯者用近乎沙哑声音说到，这种声音让人感觉到是从一具干尸里发出来的，怪吓人的。

桌子对面升起一张普通的凳子，皮特坐下后，他才开始说第二句话，“编号999，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你问话么？”

皮特摇摇头，审讯者慢慢抬起头来，皮特看到他脸上戴着很大的面具，艰难地呼吸着，“真是的，总是给我这种任务……好吧，我就简洁明了地跟你说吧”，审讯者以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到，“你以间谍罪被抓捕，并被押送到海力士监狱里，明天，就是审判日，因此我很有必要问清楚你的底细，以此定罪。我特别强调一下，你不要对我撒谎，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此时此刻，在皮特脑中显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上个时代的审讯者用强光直射犯人的眼睛，把各种管子插在犯人身体上，注射药物，读取脑电波，获得信息。

皮特望了望强光灯，又望了望亮着蓝色呼吸灯的机器，咽了一口水，他想:说谎也没用，我还是诚实点，希望能争取到机会出去。

“好了，我要开始问话了……”审讯者拍拍桌子，“犯人999号，你是否了解过人类与智械的斗争历程？你是否知道被判间谍罪的下场？”

“我一个乡下小孩，和妹妹相依为命，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我们连吃饭都是问题。”皮特懒散地摇摇头

“那你是否发现家人曾有过异样行为，比如说，突然停止行动之类的。”审讯者的话语中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

“那你和家人在家时是否时常感觉到耳鸣或者是头晕？”

“没有”

“看来你是毫不知情啊…白关了这么多天”审讯者似乎叹了口气

“这样说我可以出去了？”

“似乎还不行，你的间谍罪虽然不成立，但是可能会被那个胡来的法庭判个包庇罪”审判者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家有间谍？我们一家人勤劳朴实，爸爸在工地意外死亡，妈妈病死，这些你们都很容易查到的吧？”皮特非常生气，几乎要跳起来，但是被紧紧绑在凳子上

“这是我们在你妈妈所谓‘病死’后所拍到的音像，你自己看看吧”桌子上方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

影像上分两段，第一部分是停尸间的移动摄像头，停尸间整整齐齐地陈列着许多尸体，突然间，房间里的灯都灭了，摄像头也失灵了，当所有设备重新运行的时候，停尸房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第二段视屏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名长着棕色长发的女性进入厕所里，她并没有在上厕所，而是在很奇怪地抖动，过了不久，她的容貌和身高开始变化，最后变成了另一个外貌完全不一样的人

“顺带一提，我们之后派人去停尸房检查，虽然尸体一具没缺，各个尸体和编号DNA也对得上，但是，我们在一具尸体的脚下，发现了这个“，审讯者将一个木制的发簪举起，“上面有你妈妈的DNA和智械特有的制冷液，我们又回头检查了你妈妈的遗物，正是缺少了这支发簪”

皮特绷着神经看完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非常肯定，那个人就是他的妈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妈妈怎么会是间谍？

“会不会你们看错了，那个人可能不是我的妈妈，你看，听说市面上有一种技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对吧?"皮特以恳求的目光看着审讯者，身子慢慢坐直，审讯者没有没有发声，静静地看着他，皮特也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很快，皮特又瘫坐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狡辩是那么苍白无力，所有证据都摆在自己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别慌，你还是有机会出去的，接下来的法院判决，都是走走形式，你放轻松，我会沟通好法院那边”，审讯者起身准备离开，“虽然我会帮你争取机会，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刑期可能会非常久，你争取到狱外服刑资格，在交流地好好工作，有很多减刑机会“

“谢谢你，但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先别感谢太早，我的帮助可不是无偿的，等你出去之后我再找你要吧，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灯光亮起，审讯者转身离开，他带着那台闪着呼吸灯的机器走了，那似乎不是用来审讯的机器，更像是一台呼吸机。

审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皮特被重新带回了禁闭室里，他靠在冰冷的墙上，他在心里质问自己，他在心里怀疑自己，他是否真的做错了事？智械与人类，到底谁对谁错？皮特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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