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烂摊子（一）

大雪冰封的交流区，罪城上稀稀疏疏地飘着暖烟，一个摆放着卡通人物的酒馆门口，招牌处用新油漆写着“醉犯酒吧”，但透过斑驳残旧的痕迹，仍能拼出原来的字——“琪乐儿童馆”。微微张开的双开门里，酒徒们的欢声笑语与暖炉中燃烧的柴薪一起，将欢快暖和的气息撒满整个房间。

杰克坐在角落，独自酌着有着奇怪名字的酒，说来有些孤独，但似乎他很享受这一刻，背靠在被烟熏的黑黑的墙上，他嘴角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笑抬起了酒杯，一个老旧的投影器从怀中落下，刚好敲到播放键，杰克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准备好了吗，1！2！3！，耶！！”一个黑色短发的女性过来调试着仪器，然后跑到人群里拍下合照。

“啊！杰克！你居然敢抢我的牛肉！看招！”聚会中，两人用着餐具打架。

“杰克，安琳娜，别闹了啊，还是小孩子吗你们。”一个留着寸头的大汉走过去敲了敲两人的头。

“队长，今天聚会嘛，别这么拘谨啦。”年轻时候的杰克留着红色的短发，俊秀的面容，在军营肯定很受欢迎。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道。

“好吧好吧，真拿你们没有办法，仅限今晚，好好玩吧。”

“耶————！”

画面突然一转，昏暗的画面上，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纷飞的炮火和队友在面前一个个倒下的身影。

“喂？喂？应该还能运作吧？”还是那名黑色短发的少女，不同往时，泥沙混杂着干掉的血迹粘在她的脸上。

“我们被包围了，面对地毯式的轰炸，我可没有信心能从这里出去，如果有人捡到这个全息投影器，请交给与我同队的杰克中尉，告诉他：我。”少女背后的天空已经密密麻麻地落下了许多淡蓝色的炮弹，她话还没说完，画面就中断了，就像这外面一样飘起了雪花。

投影的冷光打在杰克的脸上，他莫名觉得后背发凉，甚至能让喝下去的热酒都如冰水一样刺骨。

“哟，老杰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一名有些眼熟的老男人拿着一瓶酒坐到杰克桌对面。

“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杰克收起投影仪，用举着酒杯的手向前比划着。

“哈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是我，老乔啊。”面前的老男人脱下帽子。

“原来是你啊，这次我心情很不好，没有故事讲。”杰克将头扭到另一边，眼里满是焦虑。

“啊——那真是可惜，不过这次我不是来听故事的，有人托我给你送个东西。”老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面上缓缓推到杰克面前。

“谁啊。”杰克不耐烦地打开信封。

“怎么样啊，写的是啥。”老乔打开那瓶酒，往杰克的酒杯里倒了半杯。

“好消息，请我去聚会呢。”杰克皱着眉头，喝下一口酒。

“哈哈，看来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呢，好到老杰克你都皱起眉头来了。”老乔坏笑着嘬了一口酒。

“少给我贫，今天真没啥心情。”杰克将信连着信封一起丢到火堆里。

“那咱就随便聊聊？”

“不聊了，走了。”杰克拿起盖在膝盖上的大衣，径直往酒馆门口走去。

“唉，又浪费我的酒哎。”老乔轻轻叹出一口气。

酒吧外，雪花还在星星零零地落下，时不时吹来的一阵冷风，带着冬**人的寒意，宛如拿着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直教人哆嗦。旧油桶旁围聚着一些流浪汉，他们失落的面容上，摇曳着微弱的焰光，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必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杰克站在门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

“怎么，这就喝够了？”鲁杰坐在副驾驶位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不喝了，戒了。”杰克发动车子。

“你大可以赊账啊，谁敢不买你老杰克的帐啊。”鲁杰坏笑着推了杰克一下。

“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赖，以前赊账只是运气不好碰到酒很难喝但价格很离谱的店罢了。”杰克白了一眼。

“那么说，你还真是个好人咯？”鲁杰将咖啡放到嘴边。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是。”杰克用手戳着鲁杰。

“啊！好烫，”车子经过一片凹凸不平的路，正在喝咖啡的鲁杰被咖啡烫到了嘴，“你怎么开车的啊！”

此时鲁杰通过余光看到后视镜，车上的一小袋燃料掉到了下来。

“喂，停一下车。”

这时那群围在火堆的人将袋子打开，激动得拥抱在了一起。

“怎么了？要带你去看儿童医生吗？”杰克盯着前方的路。

“开好你的车吧，别让我再烫到嘴了啊。”鲁杰微微一小，背靠在座位上。

从罪城到垃圾场的路一如既往的烂得要死，像雨后的烂沙子上又浇上了一泡童子尿，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地方子在春天来的时候，这个地方会变成一片花海呢？两人像久经风浪的老水手，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下车走路不带晃的。回到了垃圾场，这边已经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车子开不进去了，只有一条小道行走。

“你真不打算把这积雪弄掉？老板回来是要发飙的啊。”鲁杰搓了搓手。

“呐，清雪的机器被埋在东边一区，去吧。”杰克点燃一支烟，指着前方。

“我不。”鲁杰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也不。”杰克紧接着说。

两人相视一笑，齐步走入垃圾场内。

刚点燃壁炉的房间，还有些冷，关不紧的窗户透着丝丝冷风，杰克坐在床尾，壁炉的焰光笼罩着他半个身子。

“真是的，难得在这边偷懒的机会都被搅和了，那铁公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杰克望着壁炉中燃烧的火焰，越望越出神，燃料时不时噼里啪啦地跳出火星，释放着微妙而让人印象深刻的味道，火舌就这样在壁炉中舞着，杰克是在里面看到了过去还是未来？

“嘶。”烧到头的香烟将杰克烫回现实。

弹了弹手中长长的烟灰，杰克将烟屁股仍到壁炉中，他缓缓起身往窗口看去。他走到窗边的桌子上，用那双封满补丁的手抚摸着叠得整齐的旧军装，盒子里的徽章一面反射着窗外散漫的阳光，另一面映着壁炉中的火焰，杰克深吸一口气，将盒子盖上，从军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移动终端，犹豫着按下了通讯按钮。

“啊！现在那边应该在休息时间吧！”杰克突然意识到，急忙寻找按键准备挂断。

“嘟嘟。”终端响起接通的声音。

“喂？杰克？你在听的吧。”终端内传来女声。

“你又熬夜了，艾米莉亚，这样可是会变丑的。“杰克躺在床上，感觉脸和头上有些痒。

“哟，我们的老杰克什么时候变得体贴了。“艾米莉亚深灰色的眼睛盯着晃动的酒杯，暖色的灯光抛光了她黑色的秀发。

”咳咳，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杰克抓了抓头。

“你指的正事，是喝酒打架吗？”

“艾米莉亚，你还是没变呢”

“而你，是不是已经变成‘孕妇’了？”

“哈哈哈，没那么夸张。”

“所以你确定要来嘛，这个所谓的战争英雄表彰会。”

“不想去，也得去啊，怎么说也得给我们能源公司的大老板艾米莉亚一点面子对吧。“

“唉，我到是希望你真的给过我面子，记得把你那些破事弄好。“

“还是瞒不过你。”

“杰克。“

“嗯？”

“那件事，你还是放不下吗？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艾米莉亚的声音放低了一些。

“这问题我可做不了主，要先问问酒仙人同不同意啊。“

“唉，就这样吧，52小时之后，菲尼城中心医院的机场，不要迟到。”

“喂。”

杰克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艾米莉亚挂掉了终端，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里犹如堵着一块石头。杰克将衣物整理好，装入收纳包里，站在床尾望了一眼桌面上的军装和勋章盒子，屋里仅剩下火红的焰光，模糊的光线下，窗外的风似乎带起了上面的灰尘，火焰摇曳着如同人们痛苦扭曲的身姿，杰克慢步走到桌面，深吸一口气，将军装和勋章放到了收纳箱里。

“小混混！出来一下。”杰克敲了敲鲁杰的房门。

“干嘛啊，睡得正香呢。”里面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鲁杰将门打开，冷风一下子涌入房间，吹起鲁杰的头发。

“送我去码头，我要出去一趟。”杰克看了一眼鲁杰衣服上别得整齐的扣子。

“又出去买酒？“

“哼哼，是啊，顺便收拾一下烂摊子。”杰克笑了笑，点燃一根香烟。

苦涩的烟味从压强中逃逸，跨过大雪覆盖的交流区，伸到了菲尼城，踩着高速公路上的车子，飞到了约克曼城，停在了白色的中央，但他的故事还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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