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将息,往日的炎炎沙漠已被冰雪掩埋。洁白的雪如同羽毛,像天使降下的怜悯,盖在冻死街头的乞丐身上,可惜他再也感觉不到温暖了。这些人们,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唔……雪这么厚了,感觉睡了一个世纪啊。”杰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抹开窗上厚重的水雾。
杰克把房间里的壁炉熄灭后,明显感觉到温度正被一点点剥离,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脊椎。他揉着如杂草般的头发,将最后一口酒喝尽,丢到了桌子底下成堆的空瓶里。
“麻烦了麻烦了,又没酒喝了~神啊!请赐我一口不会干涸的酒泉吧!!”杰克轻叹一口气,一头倒在床上,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喝酒,什么时候开始喝的,他也说不清楚,只是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很让人着迷。
杰克轻声来到鲁杰家的门口,想查看他的情况,但却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话,低头想了想还是来到了车库,在门的里头,鲁杰默默地看着杰克远去背影。
给车子装上履带和除雪铲之后,杰克发动车子,准备再到城里采购一波。车子孤独地行驶在沙漠间,人形的仙人掌被雪盖过,黑色的卡车普通一只小虫,缓慢地在牛奶冰淇淋上爬着,杰克开始自言自语。
“你说我现在怎么这么小心翼翼?完全不像我的作风,我这是怎么了?嗯?”杰克对着仪表盘上摇摇摆摆的小人说到。
“不知道麦克斯那家伙有没有乱来……他是真的直得不行,难怪会到这个地方来,到底要不要阻止他,你到是说句话啊,”杰克抱怨着,可粘在仪表盘上的小人仍然挂着微笑晃动着,“啥?你再说一次?噢~我懂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帮帮他吧,谁叫他曾经是我战友呢,真受不了。”
“哒哒哒哒——嘭!”就在杰克发呆的空闲,车子的引擎处冒出浓浓黑烟,无力地行驶了几米,最终抛锚。
“我靠!咋回事啊?”杰克回过神来,尝试再次发动车子,可是这辆缺乏保养的老车已经没办法挪动半步,厚重的积雪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短时间内虽然不至于冷死,但也很麻烦啊……”车内的空调停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雪又开始下起来,温度越来越低,杰克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鸡,蜷缩在座位瑟瑟发抖。
从小时候的幸福生活,到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父母的背影,战友伸来的手,人生的一幕幕在杰克脑中浮现。
“这就是走马灯吗?看来我真是离死不远了~有点不甘心啊。”杰克自言自语到,他能够明显感觉到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一个声音正催促着自己合上双眼。
“砰砰砰!!!”车门被敲响。
“咕哈!!”杰克马上睁大了眼睛,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挡风玻璃上已经积满了雪,“草,老子刚刚是不是差一步就踏到阎王殿了?!”
“砰砰砰!!!”车门再次被敲响。
“谁啊?!”杰克抹开车窗上的雾,往四周看。
车的四周白雪飘飘,杰克没看到一个活物,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白色沙漠。
“哎?!我这是见鬼了?”杰克决定下车查看情况。
刚打开车门,一股刺人的寒潮就涌入车内,杰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涕流了出来。往车头处看,杰克发现车的引擎盖被一个穿着斗篷的陌生人打开了。
“喂!这可不是废铁,捡垃圾还得往前走几步。”杰克忍着冷风,颤抖着往前走,车门还没关好,驾驶室里飘进几朵雪花。
“我看这就是一堆废铁啊,而且不久之后里面还会有个人冻死。”这是一个低沉的女声,那人大力将引擎盖关上,对杰克嘲讽到。
“是啊,在这冰天雪地里,如果有多一个人陪我下葬我还是挺开心的。”杰克还以颜色。
“哈哈,这个提议不错,但不是今天,”斗篷女豪爽地笑了,然后慢慢走向杰克,“如果我能发动这辆车,你能把我载到教区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上哪找替换的零件?”杰克冷得牙齿打颤。
“先上车吧,你看你冷成啥样了。”
将车座的积雪拍落,杰克逃一般地回到了车上,紧紧地将车门关牢,顺便往嘴里灌了一口烧酒,身子顿时暖和多了。
“所以呢?你要怎么发动这辆车啊?用意念吗?”杰克望不断地往手里哈着热气。
“差不多了~我要开始祈祷了。”斗篷女双手合十,闭上眼。
“祈祷?这玩意太不靠谱了,”杰克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十字架,“这个就是我之前的战友的遗物,整天就知道祈祷,也没见他的神保他不死。”
“照你这么说,你是知道他祈祷了什么咯。”斗篷女瞟了了杰克一眼。
“额…………咳咳……”杰克把扭过一边。
之间她双手合十,弓着身子,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睡觉。
“好了,我祈祷完了,你可以尝试着打火了。”斗篷女透过口罩说,即使是到了车上,她也没有脱下斗篷和口罩。
“话说你上车了还戴着着东西干嘛?”杰克趴在方向盘上看着斗篷女。
“我只是单纯觉得冷而已,没有其他意思。”斗篷女露出翠绿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杰克。
“骗谁呢,不管你了,车子打不着火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杰克白了她一眼,把手伸向钥匙处。
“轰轰轰……”随着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空调中的暖气慢慢充满房间,杰克的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座位上。
“你看,祈祷还是管用的。”斗篷女笑了笑。
“你肯定耍了什么把戏。”杰克开动车子往前走,嘴里还不依不饶。
“专心开车吧,如果不珍惜神的怜悯,可是出现悲剧的。”斗篷女注视着前方白茫茫的道路,平静地说到。
这场旅途如同这天上下的雪一样沉默,不同的是,杰克心里异常地平静。他把这归咎于因为天气太冷不想说话。
教区的冬天,不如罪城一般落寞。街上满是篝火,不同信仰的人们聚在同一个屋檐下取暖,一起分享美酒与食物。杰克和斗篷女并肩而行,穿过教区温暖的街头巷尾。
“这里好暖啊,和罪城完全不一样啊,他们哪来这么燃料?”杰克诧异地看着街上众多的篝火。
“这就是神的馈赠啊,如同这飘落的雪一样。”斗篷女伸手接住一朵雪花,。
“把人冻死也算是馈赠吗?”杰克厌恶地拍落肩上的积雪。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人因雪而生,也有人因雪而死,这就是神的旨意。”斗篷女握住雪花,将他融化。
“我倒现在还没搞懂,你究竟是信什么的。”杰克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手里。
“我信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呢?”斗篷女笑着瞟了杰克一眼?
“别误会,我可是来这里喝酒的。”杰克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
“既然都来了,不如陪我去大教堂吧,我好借机给你传教。”
“大教堂我可去过了,依旧没有动摇我坚定的无神论思想。”
“好好好,无神论者,我们走吧?”
积雪覆盖在教堂顶上,更突现这栋建筑的历史感,墙上的雕刻已经残缺不全,墙根处长着些许苔藓,穿着白袍子的信徒们围在教堂周。
“这地方还是没变啊。”
“我可是很久没来了。”
两人推开沉重的大门,进入昏暗沉寂的教堂里,屋外的光线透过玻璃,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光斑,排列整齐的长凳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教堂的正中央,没有供奉着雕像,而是放着一面小小的镜子。
“好冷啊,难怪这么少人……”杰克耸了耸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对于虔诚的教徒来说,心中有教堂就好了。”斗篷女一手抚摸着沿途的长凳,往教堂中央的镜子走去。
“那你干吗过来,话说你出现在沙漠上就很不正常。”杰克将最后一口烟吸尽,把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灭。
“我来,是为了看清自己。”斗篷女捡起被踩灭的烟头,丢到教堂外,然后缓缓踏上台阶,来到镜子前。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杰克起身跟上斗篷女,“话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吗?你可以叫我伊芙。”她背对着杰克,褪下斗篷和口罩。
随着破旧的棕色斗篷褪下,一缕银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冷冽的阳光随着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杰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名字是我们承载罪恶的方舟,杰克,你也担负着罪恶,苟活在这里,受着往日之痛,”伊芙转过身,用怜悯目光注视着杰克,“即使是你,偶尔也需要一个带走舒适长凳的教堂和一个愿意听你忏悔的神父吧?”
“我不需要!那趟浑水我不会再碰了。”杰克撇过头去。
“即使是看着别人替你赎罪,替你面对现实,你也无动于衷吗?”
“啊!是啊!我就是那种烂人,什么真相,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查明了又怎样?!”
“这并不是你的真实想法,杰克,你没有遵从内心,试着坦率一些吧。”
“你管得可真宽,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我的神告诉我的。”
“又来了。”
“杰克,你知道教区的人们为什么能够和平共处吗?”
“因为他们脑子坏了。”
“因为他们在生活中并不讨论宗教,他们在一起默默地祈祷,所以祈祷是一种让人平静的方式,你也要学会祈祷。”
“在我看来,祈祷只是无能者最后的遮羞布。”
“没错,因为我们无能,所以才会选择祈祷,但我比较特殊,我的罪孽太过深重,所以才会选择祈祷。”
“到头来,你不也在逃避吗?”
“或许吧,所以我才不一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
“我要走了,真没意思,就知道讲大道理。”
杰克推开大门,穿过拥挤的街道,走出温暖的街道,来到寒冷的黑市区。这里四下无人,大雪盖在冻僵的尸体上,寒风扯着塑料袋,发出让人不快的声音,杰克轻车熟路地来到老乔的酒吧,半开的门也许是在邀请着某人的到来。
“也许这里才最适合我吧?”杰克耸了耸肩,推开酒吧的门。
“哟,这不是杰克吗?稀客啊!”老乔正坐在吧台,手中晃动着半满的酒杯,另一只还拿着烟。
“随便来点吧,口渴了。”杰克一屁股坐在吧台上。
“咋啦?心情不好?”老乔试探着,将酒杯推到杰克面前。
“老乔啊,你相信神吗?”杰克抬头看着老乔。
“话题怎么就变得这么沉重啦?”老乔将手中的烟熄灭。
“只是有些纠结而已。”杰克拿起杯子,望着晃动的酒。
“我这个人……怎么说呢,还是属于比较迷信的那种。”
“嗯?”
“我被流放了,不可能再回到母星了,也就只能祈祷神保佑我的家人了,”老乔长长的头发下,露出一段残缺的耳朵,“祈祷,是我们这些无能者最后的手段了。”
“抱歉……”
“没事,有人愿意和我聊聊,我也是挺开心的。”
杰克猛地灌下一口酒,烈酒流入体内,如烫伤一般,身子开始暖和起来,两个男人坐在冷清的酒吧里,一口烟一口酒,时而沉默,时而大笑。壁炉还在烧着,门口处时不时吹来一阵冷风,杰克开始思索自己的所作所为。冬天,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寒冷之后的温暖让人卸下武装。
“退休之后,我除了喝酒就是打架,浑浑噩噩了半载才意识到是我把自己推下了地狱,”杰克喝下一口酒,轻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真感觉我我真的太窝囊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只会逃避的人呢?”
“有酒,有肉,身子暖,在这个破地方我们还能再多要求什么呢?逃避并不总是一件坏事,至少你还能在这里喝着酒,想当年。”老乔给杰克添酒。
“我身上可背着四百多条人命,总有一天会把我压垮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杰克,你要真觉得忍无可忍了,就去解决它吧,没被看到的伤口,也是会痛的,”老乔拍了拍杰克的后背,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递出那枚杰克掉落的勋章,“后悔,永远不迟。”
摩挲着那枚号称“用不褪色”的勋章,杰克感觉到那斑驳旧迹上刻印的每一个字都在嘲笑自己,他喝下一口酒,默默离开了酒吧,行走在寒冷的街道上,雪润湿了他的衣服。
杰克越想越觉得感觉老乔的话晦涩难懂,嚼起来像没了味的口香糖,不知作何感想。但他感觉自己早已污秽不堪的心有了些许变化,刹那,他又感觉自己已经不像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更像一个被风吹起的塑料袋,以为自己学会了飞行,也许是时候面对伤疤了。
交流区的雪仍在零零落落地下着,杰克开着检修过的车安心地回到了垃圾场,雪已经没过了小腿,异常多的检修费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说到底伊芙是怎么让抛锚车子发动起来的?难道真有这么玄乎?
“总好像忘记了什么……对了!怎么没买酒?!”刚打开车门的杰克一拍脑袋,“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忘记?!”
刚想关上门再去一趟罪城的杰克,突然停住了,他拿出怀里的金属酒瓶望着上面的弹痕,仿佛倒映出了自己破碎的人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忍不住让人咳嗽。杰克靠在座位上轻轻摇了摇头,望着积雪中的垃圾场,将酒瓶缓缓放回口袋里。
“人老了,记不清楚了,这次就算了吧。”杰克将车停好,双手插着口袋,往新雪上踏,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宿舍走。
雪还没停,故事也没有结束,漫长的白夜还会更漫长。吹入房间内的冷风将壁炉内最后一丝余烬熄灭,微弱的阳光照入房间内,发现并照亮了那枚被遗忘的徽章,也许它正期待着被人们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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