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0的过往（下）&拯救（下）

（一）

黑暗中，一个幼儿蹒跚学步，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哇——疼痛让幼儿小脸一皱，哭喊出声。

“很痛吧。”幼儿的旁边出现一位男子，他抚摩着幼儿的头，“摔疼了，就好好哭一场，然后重新站起来。”

幼儿在男子的安慰下很快止住了哭声，他伸着手，想寻求男子的怀抱，男子后退了一步，面带微笑，不断地重复着手掌上抬的动作，然后拍了拍手又招了招手，示意幼儿向他走过去。

幼儿抹了抹眼泪，爬起来，踉跄地投入男子的怀抱，男子豪爽的笑出声，“不愧是我儿子。”幼儿被男子的笑声感染了，破涕为笑。

一个窈窕女子出现在男子旁边，白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掐了他一把。

男子笑的更开心了，“怎么，我觉得我做得很对啊。”

突然间，男子和女子消失了，幼儿跌在地上，他爬起来，一步步前进着，他的身体成长为儿童，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转为奔跑；女子重新出现在前方，儿童冲着她跑去。

“妈妈，妈妈！”儿童手中拿着一个变形金刚，展示给女子，“看！”

“哇！好酷的机器人哦，谁借给你玩的？”女子蹲下来，抚摸着儿童的头。

“隔壁的大胖！我答应陪他玩捉迷藏，他就把他的宝贝借给我玩了。”儿童吐了吐舌头，“我才不陪他玩呢！”

女子的笑脸僵了一下，“宝贝，这样，你帮妈妈扫地，妈妈晚上就给你做肉丸，怎么样？”

儿童双眼放光，“好！”

场景一转，儿童身下升起一把椅子，男子女子和他围坐在餐桌前，儿童扫视着餐桌上的菜，“妈妈。”

“嗯？”女子看向儿童。

“我有认真扫地吧？”

“有啊。”

“那肉丸呢？”

“没有做耶。”女子吐了吐舌头。

“妈妈骗人！”儿童的期望一下落空，他夸张的皱着眉头，把勺子拍在桌子上，气鼓鼓的扭过头不看女子。

男子一脸错愕，他疑惑的看着女子，女子冲他打了个眼色。

“宝贝现在很生气？”

儿童瞄了女子一眼，忍住没有去理睬女子。

“那如果大胖知道他把心爱的玩具借给你玩，你却不陪他玩捉迷藏，他会不会一样生气呢？这种感觉，很难受吧。”

儿童明显动摇了，他小嘴一撅，“我才不会骗爸爸妈妈呢。”

“哦？你刚刚骗了大胖，妈妈又该怎么相信你呢？”

儿童说不出话来。

“我儿子学会骗人了啊。”男子的语气有些怪异，“说好的自己整理玩具爸爸周末带你去游乐场，爸爸要考虑向儿子学习一下了。”

“不要！”儿童一下子委屈无比，几乎快要哭出来，“对不起，我不该骗人的，我会陪大胖玩的。”

“宝贝啊，”女子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温柔的说道，“你被骗了，你会很难受，别人被骗了，别人同样会很难受吧。那样的话，你在他眼里就变成坏蛋了，你希望变成那样吗？”

“不想，我要成为英雄。”儿童盯着地面，也许是在反思自己的行为。

“所以啊，妈妈不想变成宝贝眼里的坏人，所以妈妈不骗人。”女子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盘肉丸，放在儿童面前。

“肉丸！”儿童欢呼一声。

“啊呀！我儿子如果不骗人的话，我就没法学他了，周末要带他去游乐场了！”男子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挠着头。

“爸爸你放弃吧，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儿童指着男子，志气满满。

“哈哈哈哈。”男子的笑声响了起来，很快餐桌上笑声一片。

场景持续了没多久，餐桌和男子女子开始融化，消失在黑暗中，儿童再度开始奔跑，他的身体成长到男孩的程度，他不停的奔跑着，追赶着一个白点。男孩跑近了，那白点是女子的背影，男孩冲上前，握住了女子的手。

“妈妈，我也要那个水杯！”男孩指着某家店铺里的展示柜。

“原来的水杯坏掉了吗？“

“班里的很多小朋友都有。“

“是这样啊。“

“给我买嘛！“男孩摇着女子的手臂撒起了娇。

女子蹲下身双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菱菱，给你买也可以哦，不过，妈妈有两个问题。 ”

“嗯，妈妈你问。“男孩喜笑颜开，点了点头。

“不管其他小朋友，你是真的很想要吗？如果买了，你会一直爱惜它吗？” 不等男孩开口，女子补充道，“话一说出口，就意味着要负责任哦。”

男孩愣住了，似乎是在做抉择。

“菱菱，如果不是必需品的话，别人有了，你也要有，那你就跟在别人后面了。如果不是真心想要，只是为了获得其他小朋友的认同和羡慕，等到他们看腻了这款水杯，你又不会因此开心，那不是很奇怪吗。

菱菱，重要的，是跟从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妈妈觉得，靠自己的努力获得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东西，那才是最让其他小朋友羡慕的，菱菱说呢？”

女子起身，拉起男孩的手，“好了，我们去买吧。”

“等一下，妈妈。”男孩拉住女子，“我不想要那个水杯了。”

“嗯？”

“我要自己攒钱，买一个好看的文具盒！”

“那可要帮妈妈做不少家务呢。”

“小菜一叠！”

两人牵着手，慢慢的走着，男孩变成了少年，女子也在悄然中消失了，少年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他坐在一头，男子坐在另一头。

黑色的棺椁被送进火化炉，棺椁里躺着深爱着他的奶奶。

男子脸上的神采消失了，他驼背坐着，脊椎骨在他后颈突起。

奶奶患了重病，尽管家里拼尽全力，依然没能为她提供魔导治疗，毕竟，他们家中连D级魔导师都没有。奶奶就这样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了。

“小菱，你听着。”男子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爽朗，显得有些沙哑，“人活着，就会不可避免地失去一些珍视的东西，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无能为力；但也正是因为活着，一切都要想办法克服过去，要靠自己去克服过去，而不是靠时间冲淡过去。”

少年默然地点了点头。

“过来。”

少年走过去，站在男子前面，男子伸出手用力抱紧了他。

“我们无法抱怨世界的不公平，那是它本就应该有的样子，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这份心情铭记，寻找原因，为了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不那么无力。”

少年能清晰的感觉到男子在颤抖，还有说话时忍耐的抽噎，少年将头埋在男子肩头，身板壮硕的父亲，从未显得如此脆弱。

“爸爸，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的话吗？

“摔疼了，就好好哭一场，然后重新站起来。”少年反过来用力抱住男子。

“抱歉，净说些漂亮话。“

哗啦啦——男子的身体发出光芒，化为星星点点的碎片散开，少年错愕的扑到在地上，他长得更高了，一抬头，男子和女子同时站在他面前。

“菱，我们对你很失望。”男子女子异口同声，神情和话音都冷漠无比，“爸爸妈妈教你的，你一样都没有做到。”

“不，不是这样的……”少年想要辩解，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他伸出手，男子和女子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忽地退开一大截距离。

“离我们远点！我们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不，不要！”少年起身追逐两人，明明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却咫尺天涯，无论他再怎么拼命的加快速度，都无法寸进。

黑帝斯出现在了二人身后，他残忍的笑着，手中拿着一把屠刀。

少年顿时惊恐到了极点，他大声的喊道，“爸爸妈妈，小心！”

两人宛若没有听到少年的话，他们依然站在距离少年三四步开外的地方，对着少年怒目而视。屠刀挥下，将两人的身形拦腰斩碎。

“不！啊——”少年捂着头痛苦的跪倒在地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尖啸，鲜红的血泪从他眼角流下，他看着黑帝斯无比得意的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继而来到的是凯西。凯西和之前的男女二人是一样的冷漠和愤怒，“你这个骗子！”

“你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等待着你的吗！你一个为我好就将我置于无尽的担忧与焦虑之中，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我全心全意的帮助你，你就是这样折磨我的吗！”

“不……对不起……”少年失去了辩驳的力量，他更加的痛苦与挣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下了深深的自责。

“骗子！”凯西怒斥。

“废物！”男女二人又出现了，他们也对着少年怒斥。

“哈哈哈哈哈。”黑帝斯也重新出现了，他发出精神失常一般的笑声。四个人围绕着少年，不断的重复着嘴里的话语，不停的重击少年的内心，少年眼中的事物开始扭曲了，四个人围着他旋转，变成了千人万人，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声音震耳欲聋，少年不知道是他们在旋转，还是自己在旋转。

渐渐的，少年的声音变小了，他抱着腿蜷缩成一团，双眼中的神采熄灭，他的身体开始缩小，越发的稚嫩。

（二）

“这里……是哪里？”梦芙向四周张望着，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充满了沉重的压抑感，她记得她在拯救0时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这里。

不行，无论怎么走动，周身的黑暗完全不会发生变化，内心深处某种压抑的情绪有复苏的迹象，梦芙双手放在胸口，“克莉斯，你在吗？克莉斯？”

没有任何回应，连自己声音的回声都没有，梦芙控制不住的开始狂奔，头顶是黑暗，四周是黑暗，脚下也是黑暗，黑暗在她周身游动，要渗进她的皮肤，钻进她的灵魂。

不安在她心中发酵，寒意冒出她的脊梁。黑暗快速的吞噬着她的体力，梦芙很快气喘吁吁，一脚没踩稳，摔倒在地。

“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谁来救救我，0……”梦芙抱住自己的身体，这样的世界太可怕了，是梦的话赶紧醒过来啊。

啊——一声哀号，像是直接在梦芙脑海中响起一般，梦芙打了个激灵，“0？”

“0！”梦芙精神一震，呼唤着0的名字。

啊——啊——凄厉的哀号声不断传来。

“0！0！你怎么了！”梦芙起身，向一个地方跑去，她的脚步变的坚定，“0！你等我！”

0的声音消失了，梦芙猛地加快了脚步 ，她终于看见了，黑暗世界除她以外的其他人。

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臂弯里，坐在地上的0，还有一个穿着巫女服，白发竖瞳的绝美女子。白发巫女神情平静的站在0前方，像是在等待什么。细看0，他的身形在不断的变暗，有要消失的迹象。

“你在做什么！”梦芙跑过去用力的将白发女巫推开，“给我离他远一点!”

白发巫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她的脸上出现了惊愕之色，似乎没想到这个是世界还会出现其他人。

梦芙不再理睬白发巫女，她一下子抱住0，没有大声的呼唤，梦芙在0耳边温柔的轻声说道，“0，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0慢慢的抬起头，梦芙看着他，用手抹去他脸上的血痕，嫣然一笑。

强烈的光芒在两人之间迸发，耀眼无比，梦芙忍不住遮住了眼睛，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将两人震开。

黑暗的世界开始碎裂，大块大块的若同冰层一般消融，场景来到了郊区的山林，0跪倒在峰顶，梦芙在遥远的天边。

梦芙漂浮在空中，她努力的蹬着双腿，身体只是在空中打了个转。

0就在那里，在那里痛苦着，梦芙对着0伸出手，她咬住牙，心中升腾起一股未知的力量，洁白的羽翼从梦芙背后展开，有力的扇动，两人直接的距离快速的拉近。

两人的目光始终汇聚在一起，梦芙降落在峰顶，抱住了0。

“真是任性呢，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靠近你，拥抱你。所以，依靠我吧，同样的，也让我依靠你。”

0咬着嘴唇，他伸出的双臂在犹豫，充满了试探。他的手在梦芙后背点了一下，随即狠狠的抱住了她。

“我说过的吧，总有一天我会像天使一样降临到你身边，和你站在一起，我做到了哦。”梦芙巨大的白色羽翼，将两人护住，他们的头顶，有一片湛蓝的天空。

“……”白衣巫女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随后，她转身，越走越远，直到化为一个小点，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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