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周边与亚人与过往

“抱歉，小姐，我没保护好车子，需要大修了。”黎月说道。比起开进赫尔塔家族庭院时看上去崭新的座驾，现在车子的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凹印，车头和引擎盖上面更是有大片的凹陷，车玻璃上布满了裂痕，从外表上看，简直快要报废一样。

“修理费从我工资里扣。”黎月补充道。

“你在说什么呢，黎姐，车可是用来保护人的。”梦芙坐在后座，她身子前倾查看情况，“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梦芙靠在座椅上，毫无疑问，黎月这边也受到了胁迫，“对方人数？”

“领头的是一个B级，其余一个C及八个D级，装备4把束式电击枪还有一些砸车的工具。”

“目的呢？”

“他们带了禁魔环，应该是想要控制住我。”

梦芙放下车窗，望着窗外。魔导载具需要进一步改装提升性能了，没想到里奇连黎月都不放过，真是贪心不足。

“车子的事情不用太在意，这笔帐，我会好好的讨回来的。”梦芙说道，“走吧，去周边街。”

克莉斯忍住没有出声，用力搂住了梦芙的脖子，从她开心的表情上看，好感度加了绝对不止50。

车子开到周边街，一行人下了车。“我去把车处理一下，你们慢慢逛，到时候给我发信息就行了。”黎月留下那么一句便驶车离去，毕竟，前挡风玻璃上的裂痕实在是太碍眼了。

仅仅是站在周边街的入口，0就能充分感受到其与众不同之处，整条街的画风都是特别的，建筑的色调五彩缤纷，贴着各式各样的动漫海报，广告屏中是跳脱的动漫角色，商店门面的展柜中可以看到不同种类的周边产品，街上有角色扮演者在发传单，浓浓的二次元风扑面而来。

克莉斯慢条斯理的穿上外套，散开盘发简单的扎成马尾，戴上口罩鸭舌帽，“哦呼——周边我来喽！”克莉斯欢呼一声，一头扎入周边街，留下两人在风中凌乱。

“哎，克莉斯你等等我们。”梦芙牵起0在后面追，克莉斯如游鱼一般在货架中穿梭，还没等梦芙和0停下来好好欣赏又前往下一家，终于，克莉斯在一座大型商城中失去了踪影。

“啊！麻烦死了！就不该心软的！”梦芙抱着头抓狂，她想起来了，想起了曾经逛街被克莉斯带到周边街支配的恐惧。

“找个地方坐一下吧。”0建议道，光顾着追上克莉斯的脚步，他们两个几乎什么都没干。

“拿她没办法。”梦芙摇了摇头。

在一家咖啡店，两人找了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梦芙点了两杯饮料，在等待饮料送过来的时间，梦芙望着窗外发呆。

就算梦芙和家族的关系再差，和家族之间针锋相对，她心里也不好受吧，0心想。他挪动身子，和梦芙靠在一起，把手叠在梦芙的手上，静静的陪在她身旁。

“0……”梦芙开口了，“家族聚会上，我会不会做的过火了？那个……被我吓到了？”

“你在跟你的同犯讲什么呢？”0伸手揉了揉梦芙的头，“硬要说的话，难道不是小说里很解气的反杀桥段吗？强势的梦芙，也很有魅力哦，尤其还穿着漂亮合身的礼服。”

“是嘛，嘻嘻。”梦芙红了脸，腼腆一笑，她发现，0的脸也红了，两片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呀，没想到南坎是个D级，抓住他的把柄可比揍他一顿有用多了。0是怎么知道的，0的感官不是被压制了吗？”

“以前的时候，被他身上不自然的波动吸引过注意。S级的话，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只是他们一般下不会在意。”0总不能把他曾经调查过梦芙和她家族人的事说出来吧，南坎的隐情不过是意外收获而已。“话说，你那一脚下去，里奇那里就算是治愈法术也无法根治了吧。”

“活该，代表被他祸害的少女降以制裁！”

“哈哈。”两人相视，梦芙解气的一笑。

“呐，0……”随着梦芙脸上笑容逐渐归于平静，她的神情变得复杂，梦芙压低了声音，“0对作为亚人延续生命，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突然那么问？”

“这个话题比较尴尬，我一直在犹豫。”梦芙说道，当里奇提到亚人时，大厅里的人露出的那种厌恶到骨子里的神情定格在梦芙脑海中。

“亚人被歧视的现象，在当今不是很普遍吗，所以我想，0在成为亚人，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成为半亚人后，会不会对自己的认知产生很大的变化。当初想着，只要能救0怎么样都行，但是冷静下来后，果然问题很严重吧。”梦芙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了失落之色，“我很在意0的想法！”

“对自己认知上的变化？当然有了，确实挺大的。”0看了梦芙一眼，梦芙抿着嘴低下了头。“不过是从男性转变成女性。”

0屈指在梦芙额头轻弹了一下。“啊呜。”梦芙嘤咛一声。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但这个‘果然’……听上去，难道我被擅自想象为歧视亚人的人了？”0说道。

“那个……不喜欢自己种族发生变化，或者他人歧视亚人的行为同样会造成很大的困扰吧？”梦芙急忙解释。

“种族？同是人类异变后的分支，亚人现在不被归为人类了吗？”

“不是……”梦芙急忙摆手，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

“说来亚人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吧。梦芙又是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受到歧视呢？”

“0因为头发颜色什么的不是被里奇当成亚人了吗，要避免类似的情况，就要遮掩相应的特征，肯定不好受吧。”

“所以说如果我没变成半亚人，这些特征会改变？”

“额……不会。“

“我一直带着这些特征到现在，事到如今，还提什么困扰不困扰的。梦芙，你没事吧。”0能感觉芙现在的思绪有点混乱。

“没有，我就是……”梦芙支支吾吾的。

“安心吧，对我而言，成为半亚人并没有让我在心态方面产生多大的波动。打个比方吧，如果梦芙告诉我今晚的主食从米饭换成了拉面，我会‘哦’，然后没了，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感觉。”

“噗哧，什么鬼比方。”梦芙忍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亚人啊，与其说是我对作为半亚人延续生命的想法，梦芙想知道的其实是我对亚人的看法吧。”

梦芙点头。

“那我就好好的表达一下我的看法吧。”0想了想，“歧视或者偏见，可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我觉得，任何矛盾，都不会是单方面造成的，主观的也好，客观的也罢，必定有着双方的因素。我并不喜欢以偏概全，也不认为自己有概述整个亚人群体，并对他们下一个定论的资格和能力。亚人不也是人吗，既然是人，都要按照其为人区分对待吧，如果仅仅是因为社会上有这么一种比较普遍的行为所以要跟着去仇视亚人，那不是对自己很轻率吗。

就我而言，我和亚人接触的比较少，直接的一次还是在银行遇劫的时候，他们直接导致了我濒死，给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是事实。我或许会否定那些令我濒死的亚人，但不会歧视他们，也不会将这份情感上升至对整个亚人群体的否定。歧视什么的，造物主都没有表现出来的事情，我还不至于那么狂妄。

梦芙你能和身为亚人的克莉斯和睦相处，却憎恶想要迫害你的哈德克，我的想法应该是和你差不多的，决定我们态度和对待方式的，不是他人的看法，与人种无关，而是我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用自己的身心所感受到的，对方的所作所为。

亚人，种族什么的，可别陷进外界的说法里呀，一点都不像你。”

梦芙欲言又止。

“怎么了？”0问道。

“没什么，有些感动。”梦芙扑进0的怀里，0的身子一下子紧绷起来，他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深吸了一口气，环住梦芙的腰，把她抱到他腿上。

梦芙一开始有些惊讶，她扭了扭身子，舒服的靠在0的肩膀上，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服务员刚好端着饮料过来，两女依偎在一起的唯美画面顿时令她睁大了眼睛，她脸上出现两片浅浅的红晕，浅笑着放下饮料，悄然离去。

“梦芙很喜欢亚人吗？”0问道，谈论这个话题时梦芙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是怕和他在这方面产生强烈的冲突吗？

“嗯，因为很可爱啊。”梦芙抱紧了0。

“嗯？”

“糟了！”迷失在周边世界中的克莉斯猛然清醒过来，压抑了太长时间，一下子忘乎所以了，她环顾四周，早已不见梦芙的身影。她动身寻找，很快，远远的，通过咖啡厅的窗户，克莉斯看到梦芙坐在0的腿上。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克莉斯心中扩散开来，她愤愤的剁着脚，“可恶！可恶！气氛那么好，我还怎么出场！”克莉斯只得重回她的周边世界。

“0，在你将我送到孤儿院后发生的事情，要听吗。”

“我听着呢。”

“那并不算是一家正规的孤儿院，组建这一切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们晚年丧子，凭着信念收养了很多无处可归的孩子。在发现我后，他们热心的接纳了我，院长夫妇十分温柔，他们给我食物和衣服，让我有地方睡觉，其他的孩子们也是，在生活上处处帮助我，我和他们相处的很融洽。

院长夫妇靠着回收废弃的附魔装备和附魔装备零件的简单加工维持整个孤儿院的生计，我在学会后，也会帮忙。我们一起挤在破旧的房子里，过着最低限度的生活，日子很辛苦，但是意外的，挺开心的。

就这样过了三四个月，到了年底。孤儿院有一个惯例，就是在年底的时候，为新加入的孩子做一次魔导师的资质鉴定。院长夫妇换上整洁的衣服，带我去了魔导师公会，在那里，仅仅是将全身的能量注入水晶球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我拿到了A级附魔师资格证。接待人员迎接我们时目光冷漠，举止随意；送走我们时，点头哈腰，满脸笑容。

真是讽刺啊，当天下午，我生父的家族——赫尔塔家族来到孤儿院，要认领我。他们不由分说地留下一笔钱，强行带走了我，我现在还记得其他孩子眼中羡慕的目光。

然后，我成了赫尔塔家族所谓的千金小姐，但迎接我的并不是荣华富贵的生活。我知道的，我是私生女，家族里的人都以我为耻，他们消除了我的过去，逼我学习贵族礼仪，一旦做出令他们不满的举动，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家族看中的只是我作为A级的价值，在那些人的眼中，我不过是工具罢了。

在家族中的日子昏天黑地，我不愿去承认那是衣食无忧的生活，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和孤儿院的孩子和院长夫妇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明白，赫尔塔家族，对我来说是一块重要的踏板。

我极力迎合他们的要求，争取言行举止滴水不露，渐渐的，他们无法再苛责我，他们虽然不肯承认，但我确实做的比其他的孩子更加优秀。约束依然良多，他们打算送我去上学。

家族中的孩子大多都在贵族学校上学，但不论是谁，都会先尝试罗德学院的入学选拔，罗德学员是每个学生心中的圣地，当然入学选拔各项测试内容之随机，难度之变态也是出了名的，如果没有突出的专长，就要有全面的综合能力，魔导师等级反而不那么重要。我在家族里虽然学习了相应的礼仪和举止，却没有接触到关于附魔师相关的知识，作为附魔师基础薄弱的很——至少家族的人是那么认为的，让我参加罗德学院的入学选拔，纯粹就是一次羞辱，我令他们失望了，因为我勉强达标，拿到了罗德学院D级赞助生的名额。只要支付大额的赞助费，我就能入学罗德学院。

这笔钱对家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他们似乎不太情愿在我身上花这笔钱，罗德学院对于赞助生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他们不肯放弃所谓的有子女能够入学罗德学院的荣誉，而他们也不太想让我入学贵族学校，最后，我入学罗德学院。

借着家族和学院的资源，我一举研发出了数项附魔装备的技术，并在学院的帮助下申请专利。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等家族知道消息时，我已经将专利的所有权牢牢捏在自己手中。我研发的专利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专利，它有着巨大的利润前景，因此，家族不得不提高对我的重视，他们居然对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所作所为有所认知，害怕我将专利的使用权转让给其他的家族，于是难得的放低姿态与我协商，终于，我们签定了一份协议书，我以将专利的永久使用权转让给家族禁止他们干涉我的生活，不再受任何他们的约束，同时享有来自专利收入百分之五的提成。

关于协议书，其实并没有任何法律上的效力，却是建立在家族的名誉上的，对于家族里那些把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反而比法律有效得多。

在那之后，家族里的人没有再要求我做什么，反而像是把我供了起来，给予了更好的资源。不过，我的做法着实坑了家族一把，他们难免不满，这份不满通过他们的子女，通过他们的一些举动体现出来，恶心人的效果出众，却不会落人口舌。

我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间，搬了出去，断绝了跟他们的往来，攒够钱，买了自己的房子。

专利事件后，家族的人开始密切关注我的动向，然而我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他们能得到的信息，取决于我想让他们知道的。表面上，我一脸倦怠的定期参加学术的研讨会和交流会，除了和那些趾高气昂的老头作对，也不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或想法；我利用提成拿到的钱尽情玩乐，旅游，服装，化妆，周边，花草，摄影，朝三暮四，相比之下，附魔装备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反而有沦为娱乐项目的迹象。

真正的研究一直都在暗处进行，我怎么会让家族有所察觉呢。近年来，我明面上始终没有表现出研发新技术的意思。或许前段时间推掉研讨会去游乐场到后来统一不再参加成了一大促因，他们终于认为我在附魔装备领域不会有新的建树了，耐心耗尽了便翻脸，于是有了聚会的那一幕。把我养大作为联姻的筹码，才是他们最初认养我的目的吧。”

梦芙断断续续说完，把脸埋进0的肩头，陷入沉默。

0轻抚着梦芙的背，“努力了呢，真了不起。”先是受尽苦难，而后又无依无靠的，顶着他人的压迫，被笼罩在他人**裸的利用中，梦芙坚持到现在，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她娇小的身体，真的承受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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