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祸不单行

不知是否是由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曾经教过我的那些语文老师了，所以在这一刻，对我自己词语上的贫瘠和匮乏，我感到了深深地内疚。

但细细想来，就算我积累的辞藻足够多而且足够华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有勇气去使用这些词语来描述我自己的感觉吗？

过分装饰的言语华而不实，过分生僻的字词也会让人感觉不出诚意在，有的时候最为单纯的言语反而最能直接的表达自己的内心，甚至抨击他人的内心让大家都跟随你的情感产生共鸣……

然而我意识到，不对，不是这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根本不需要用任何的语言或者词汇把现在自己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描述出来，因为，我知道……

没有人能感觉到我此刻所经历的痛苦，那种知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绝望感，以及自己本来拥有这一切，却因为没有珍惜的失落感，还有因为自己无力守护这一切的羞愧感，这些甚至都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真正感觉的十分之一。我开始明白，这种真切的、撕心裂肺的痛是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人类的情感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东西，比如父母对孩子的爱，情侣对彼此的至死不渝、忠贞不变的爱，这些感情只有当事人自己能体会到，不过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都不如让自己的感觉与对方共享来的真切直接。

然而，爱这种充斥着温暖与善意的感情确实可以传递，但是愤怒、憎恨、恐惧、悲伤这些负面的情感，在情绪上与你不在一个频道的人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他感同身受，因此，我不想再继续赘述我现在的感觉，因此就简单的一笔带过，用痛苦来代替好了。

这让我又一次意识到，人类的词语，在关键的时候，是多么的匮乏。

诚然，人类文明延续至今，虽然科技水平不一定多么先进，但文字基本上已经形成一种非常成熟而完整的体系了。可即便如此，相较于人类丰富而又知性的情感变化来说，文字的力量还是稍显薄弱了一些。

一些精品的文章虽然有的时候会让读者产生共鸣，但就像我这种学渣在学习高尔基先生的《海燕》时的感觉一样，即便文章写得波澜壮阔，但资历肤浅的我却仍旧体会不出那种心潮澎湃、傲视困境的感觉。

这是因为我是个差生吗，因为我没好好学习，好好背课文吗？

应该不是吧。

这是人与人情感之间产生的差距和间隙，鲁迅先生在撰写阿Q的时候，估计是满腔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到了我们现在这些物质丰富、社会平稳的现代人眼中，大多数人都把阿Q的故事当成笑话来看待了吧。

我的双手按在地上，手指死死地扣在了土地里，泥沙和碎石涌进了我的指甲缝里，这更加剧了我内心的烦躁。

尽管我不算是一个相当有洁癖的人，但指甲里进了污垢还是我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而且碎石磨损指甲所带来的疼痛感也是相当难受的。

然而，尽管如此，我仍旧不觉得自己心中的痛苦又随着这种身体上的痛苦而哪怕被削减甚至转移一分。

再复杂的描述，都不如一个笼统的词语涵盖的完整自然：

难受……

是的，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澎湃的大潮，瞬间吞没了我。

我在潮水的拍打中，胡乱挣扎着，却触不到任何支撑，感受不到任何温暖。我不断扑腾，希望能触及海平面，却越来越往下沉，冰冷的海水渐渐覆盖住我，剥夺着我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温度，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窒息感，以及环视周围那无尽的黑暗。

溺水的感觉是相当绝望的，虽然我不曾真正的溺水过，但光凭想象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无力感，这种感觉甚至比起高空失足坠落更甚，毕竟如果楼房高度有限的话，坠楼的过程可能也就持续几秒钟，但是溺水的话，有的人可能会挣扎几分钟才会真正溺毙，这中间感受到的绝望感、无力感以及被世界所抛弃的感觉应该是不言而喻的，不过用来对比我现在的感觉倒是相当合适。

不知道曾经在那个文献上看过这样的记录：人在遭遇强烈的挫折或者重大打击下，会精神崩溃，甚至更严重的情况，会导致人格分裂。

我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人格分裂，那不也挺好的吗。我现在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大脑能再分裂出一个人格，一个继承了我所有的记忆，但是却不具备感情，不懂得思考，不理解人性、只会理性的分析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一切的事物和道理、并且只进行最必要的行动的我自己出来，让他取代我，最好是永远的取代我，让我消失，让我就此泯灭，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我内心喷涌而出的伤痛和绝望。

我无意义的跪在这里，感觉一切都仿佛停止了。

在这一刻，时间在我这里，似乎也没有意义，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虚伪的哀悼着自己的父母的行为还要进行多久。

父母生前尽孝，那是本分，但老实讲，我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的有多出色，因为就在今天中午之前，我仍然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能够完全的脱离父母的照顾，甚至反过来照看逐渐年迈的父母……

但现在，父母可能都已经薨逝了，我做着这种披麻戴孝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我明明知道，不管我做什么，死去的人都不可能重生，父母、同学、老师还有女神都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干什么，直到身后传来了打破之前弥漫了许久的宁静的“咕咕咕”的非人类的声音传来，我的意识才又一次被唤醒。

之前那些负面的情感，居然在这短短的一刻就因为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而全部转换为了惊恐，我感觉自己的脖颈非常僵硬，恐慌，但又不得不愣愣的转过头去查看声音的来源。

当我完全转过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好像猴子一般的脸。

但仔细一看，我才发现，虽然这张脸上却是有许多灵长类动物的特征，但比起完完整整的猴子面孔，这张尖嘴猴腮的面庞更像是一张变形了的人脸。

几乎是和我之前看到的巨型蟑螂腹部的人脸呈现鲜明的对比，那张面庞臃肿而肥大，而这张面庞瘦削而骨感，但他们两者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以人类的视角来看待的话，他们的面庞都产生了严重的畸形。

原来，就在我精神崩溃的时候，不知道何时，面前的这个刚才还静止不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运载器已经启动了。

虽然是白天，但是那上边五颜六色的灯光还是在向我展示着，它确实开始运作了。

而我，则继续呆呆的跪在那里，和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互相瞪着。

所以说，祸不单行吗？

我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攻击性，是否和之前遇到的那些虫子一样怪异、强大而且专门攻击人类，但我知道，这种生物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遇到他，就代表我要倒大霉了。

怪猴一般的不知名生物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这样看着我，而我也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完全效仿着他的动作一边回看着他，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这一天发生的怪事太多，说实话，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如果下一刻他就迅速跳过来将我的脑袋摘下，我可能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毕竟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死亡，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罢了。

他的外形上看起来应该是人类，不过脸部却仿佛腐烂了一般的黝黑，两只空洞的瞳孔，透过黑漆漆的眼眶凝视着我。

我的脑海里想到了外星人这个词，难道控制那些虫子入侵地球，并且肆意屠杀人类的生物就是他们？就长这个样子？

老实说，这确实有点让我失望，我们就被这样长相丑陋的生物逼迫到了灭顶之灾的边缘上？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估计都吃不住几发枪子的孱弱的生物……

但在仔细观察了一番怪猴的面孔，我又觉得他不像是外星人，更像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神奇物种；他的身体特征明显像人类，除了……

除了他屁股后面拖着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看到那条长尾巴之后，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麻痹的神经也总算缓和了过来。

不知是恐惧，还是好奇，我竟有力气缓缓站起身来，与他互相平视着。

可能是它人类般的外表，给了我一定的亲切感的缘故吧，我的恐惧，竟然在慢慢削减。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慢慢的将身体重新支撑，视线的高度也逐渐攀升，脚下也传来土地的厚重感。

可就在我完全起身的那一刻，怪猴却突然后跳了一下，将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长到了五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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