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苏联符拉迪沃斯托克军港。
“你让他来指挥我们战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太平洋舰队司令很生气,“这场战斗的结果关乎到整个舰队的生存、整个太平洋地区的制海权,甚至整个国家的命运!”
“这是国家的命令,不得违抗!”克格勃总负责人说,“他可以让我们赢下来。”
“即使他真是个'天才',估计也只是个纸上谈兵之徒,不足为奇。”司令说,“况且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上过战场的人吗?!我告诉你,我们中不少人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海军内部摸爬滚打,经历了无数次实战演戏远航乃至后来的战争,他们无论是经验还是阅历都比这小子强太多了!您觉得他能指挥明白什么?!”
听到司令说到“战争”,谢廖扎忍不住了:“司令官同志,关于实战这件事,我觉得您真没资格说我……原因我以后会说。另外啊,按理来说现在太平洋舰队是基本全员在港状态,可为什么基辅级载机巡洋舰三号舰新罗西斯克号不在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机密啊……是不是他告诉你的?!你们居然一起合伙捣鬼?!在这个特殊时期?!”司令官看着两人,鼻子都气歪了。
“你情绪很不好。”谢廖扎继续说,“就是因为新罗西斯克号的事吧。它现在不是在远洋搜索-突击群担任核心舰艇执行反潜任务吗。”
“你怎么知道?肯定是他告诉的!”司令瞪着克格勃总负责人,“适可而止好不好?!”
“……然而很不幸,四个小时前刚传来消息,它和它的编队几乎全军覆没了。在瓜岛附近海域遭遇美军航母编队袭击,新罗西斯克号上那些雅克-141根本抵挡不住……这就是你现在情绪极度不好的原因。如果接下来这一仗你打不好,即使你能活着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估计你也会被解职甚至上军事法庭吧。”
“这……”司令官感觉浑身发软。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还有,新罗西斯克号出港之时,携带了两发带核弹头的玄武岩反舰导弹。按理来说,作为战术的一环,在大势已去时应该把它们打出去。可是你却禁止他们这样做。最终的结果是,那两枚核弹头殉爆,把自己人给崩了。舰队幸存者几乎全挂了。这件事目前只有你知道,不过如果败露的话……”
“司令官同志,这是真的?!”克格勃总负责人严厉地盯着他。
“我不允许他们发射核弹是怕全球核战争爆发!”
“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军官你应该明白,现在核战爆发只是时间问题了吧?!?!这就是海军战术的一环,可你却没有执行!你说你在我出生前就当海军了,那这几十年你都拿去干嘛了?!一个太平洋舰队算一整支舰队,难道一个搜索突击群就不算?!”
谢廖扎几乎吼了出来。他心里清楚,正是这些散落入大洋的核弹头造成的辐射,使得数年后的人类面对深海栖舰这一强大的对手。虽然即使这两发核弹打出去也是在海里爆炸,但万一呢……
“别说了……”司令官痛苦地捂住脑袋。
“……所以,你就放心。这场战斗指挥权交给我,我们会赢下来的。然后功劳全归你。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这次我们舰队不带核弹头。”谢廖扎说,“不会让你进军事法庭的。但你要信任我。”
“好……好的……但是我们不带核弹头的话,敌人难保不会带……”
“他们也不会带的。”谢廖扎笑了笑。
“为什么?”
“直觉。”
司令官不敢多说什么了。即使这家伙真是凭直觉肯定的话,那他之前的“直觉”也准确地可怕。
……………
想要从浩如烟海的历史中找到一个人的踪迹非常难,除非他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如果他只是偶然出现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已经死掉的状态,那就更不可能了。尤其是在一个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死去的背景下。
之前大家把符拉迪沃斯托克地区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敲响了每家每户的门,可依旧没找到谢廖扎。看来,不是他已经死了,就是自己成功把他搞出来了。杰夫想。从目前的进展来看,后者可能性真是太小了。
查遍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地区所有医院有记载的住院记录,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案例。因为世界大战的阴霾而变得精神错乱的人很多,医院基本上懒得去记。后来,连普通病人都很少记录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
快翻到1998年11月末的记录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时候日本海大海战要爆发了。这场战役有很多值得人深究的细节,不过杰夫不想深究——谢廖扎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可能对这件事造成影响吧……
沉默。
“万一呢?”
算了,反正这是个费时间的活儿。再多费那么一点点时间也无妨。
一个小时后,一条记录引起了杰夫的注意。
在日本海海战后的核击中,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成员一并阵亡的,还有苏联克格勃远东符拉迪沃斯托克地区总负责人。
如果说舰队里有克格勃的人,那不足为奇——毕竟那么庞大的一支舰队出港,安插一些特工对舰上人员和指挥部进行监视是很正常的。但劳烦这么一位高级官员出马,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目前比较可信的一个说法是,由于之前瓜岛海战的失利,苏联最高统帅部已经剥夺了他的指挥权。为防止军心浮动,暂时没有对外宣布而已。那些克格勃高官存在的原因就是替克里姆林宫监视他,甚至代替他指挥。虽说该说法“比较可信”,但自身存在的bug还是比较多的:
杰夫查了查这位总负责人的相关资料,发现他从未就读过海军学院,也就是说,论海军舰艇编队的指挥战术安排什么的,他的能力应该都不如一个普通水兵。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让这货指挥显然不可能。只能说是让他起一个震慑作用。真正的指挥者应该另有其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仅仅是“震慑”的话,莫斯科那边随便派一个人来都行,为什么非要动用克格勃的人?
从各种意义上讲,这帮克格勃负责的东西都和“最高机密”扯不开关系。
“看来,也许这就是突破口……”
…………
谢廖扎来到旗舰伏龙芝号巡洋舰上,开始简单安顿自己的东西。实际上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拿:浮力鞋(没人知道这双鞋是拿来干什么的)、自己之前那件破旧的海军军装(拿上它是因为自己和响后来没在家里见到过它)和自己和响的那张照片。
自己住的这间舱室不算大,布置虽然谈不上简陋,但和自己在红色希望镇守府的办公室还是没法比。位置是右舷一层甲板处,打开三防舷窗就能跳到甲板上。门口有人专门看守,如果自己公然逃跑的话铁定被抓回来。
呵,逃跑?等到自己和他们建立信任后吧,这样机会就多一些。不过,指挥完战斗一定要尽快想办法逃出去,否则自己就要和这支舰队一起吃美国佬的核弹了。
“带我去参观一下舰队,这样我能对兵力组成做到心中有数。”谢廖扎说。实际上他对这支舰队的编成早已烂熟于心,现在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内港,载机巡洋舰正在进行舰载机的吊装。庞大的乌里扬诺夫斯克号装备了苏-47M重型战斗机,该型飞机可以有效对抗美军的F-14E战机。其他型号的飞机还有执行对地对海攻击的苏-33UB和米格-29L。舰载直升机则是卡-27系列。满载排水量九万吨的载机巡洋舰确实比伏龙芝号气派很多,但谢廖扎清楚,若是它作为旗舰,那自己逃跑可就难了——从这么高的甲板上跳进海里,指定会摔个半死。
往外一点的港区是巡洋舰和驱逐舰,采用了苏联海军传统的舰尾靠泊。谢廖扎面无表情走过一排排军舰——他心里很清楚,一个月后,它们基本不会幸存了。曾经自己面对空旷而凄凉的军港时,希望它被舰艇填满。可当他真正面对这桅杆林立的码头时,却感觉十分压抑。但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必须走下去。让历史向正确的轨道发展,无论自己能不能活到三十年后。即使在三十年后,人类会面临强大的敌人且人类没有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
“来吧……”
这时,他注意到一艘现代级驱逐舰,舷号672。
“这是……缜密号……”
缜密号驱逐舰,太平洋舰队幸存船只。后来参与了反深海栖舰的战斗,活到了三十年后。它把自己和自己的舰娘们接回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它上面的老水手们教会了自己那首歌……
“我可以去那艘驱逐舰上看看吗?”
登舰后,谢廖扎轻车熟路地向舰员活动室走去。吉他声越来越近,但旋律不是他们经常弹的那首《Давай за…》。谢廖扎推开那扇门,年轻的水兵们疑惑地盯着自己。谢廖扎想起了当年缜密号上老水手对自己说的话:
“年轻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啊……”
那个老人,又是现在他们中哪个年轻的面孔呢?
“我可以,弹一弹你们的吉他吗?”
“可以,来吧。”
谢廖扎缓缓坐下,接过吉他,开始弹唱《Давай за…》。他希望借此引起双方共鸣。
“灰色的乌云笼罩整个天空
雨水打在地面发出鼓一样的声音
伴随日出直到日落
时间被永远的冻结
……”
他停了下来,看着周围年轻的脸。他们很惊奇,也很陶醉。
“没……没听过吗?”谢廖扎问。
“没有,这是第一次听。太好听了,能教教我们吗?”水兵们问。
谢廖扎眼睛一热,泪水几乎要喷涌而出。格奥尔吉告诉过自己这首歌是从三战时期流传下来的。三十年后,自己从他们这里学到了这首歌曲,现在自己要教给三十年前的他们了。
“我们想要相信一切都已结束
可身旁还靠着我受伤的同志
你忍着,我亲爱的兄弟
你将会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们要去你的婚礼上跳舞
你会像个天真的孩子在空中飞舞
……
来吧,为了他们,为了我们
为了西伯利亚,为了高加索
为了远离黎明的城市
为了朋友,为了爱人
来吧,为了你们,为了我们
为了前线和边防的兄弟们
为了国家的勋章
祖父在柏林拍的照片
在老相册里被找到
那时他是红军的指战员
在几十年前
这是上个世纪的回忆
有青草的味道,在黎明的时候
从被轰炸过的土地里发出的呻吟
被士兵的靴子践踏的手脚
见证了新旧的战争
来吧,为了生命
来吧,为了他们
来吧,为了生命
为了那些曾经和我们在一起的人”
谢廖扎忘我地唱着,一边唱,一边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水兵们认真地记着旋律和歌词一边惊讶:为什么他会如此难过?
当谢廖扎走出舱室来到缜密号甲板上时,天依旧阴沉,还飘起了雪花。他悄悄把照片抽出来,透过模糊的双眼看着照片里那银发少女:
“响……我要冒一个很大的险。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不对,现在你还没有出现。但,你一定要保佑我……因为我要活下来。”
活下来,为了生命,为了他们,为了那些曾经和我在一起的人。
…………
在红色希望镇守府会客室,杰夫见到了响。自从他们上次搜遍符拉迪沃斯托克无果后,响的气色看起来又差了一些。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必着急慢慢来,但看到她这样,自己真觉得压力山大。嘴上说觉得司令官能回来,实际上心里也开始否认了吧……
“杰夫先生……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想我找到谢廖扎同志的下落了。”杰夫胸有成竹地说。
“他在哪?”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他的确活在历史中,而且,他现在在创造历史!”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为他祈祷。”杰夫说,“等时机到了,我会想办法把他救回来的。”
“Хорошо。”响说,“谢谢您。”
司令官,无论你在哪里,在哪个时间,哪段历史中,我,都会保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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