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空下，我走向湖畔中央的亭子，在朦胧昏暗的月色当中，一道人影伫立在那儿，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在湖面，在一轮明月旁边，形成恰到好处的风采。

“奴婢见过王爷。”我上前，朝他行礼道。

宁幽王回过身子，指尖优雅的持着白瓷酒杯。

“妳终于来了。”语落，他仰头，将酒一口饮尽。

伴随一声轻叹，他将酒杯随意仍进湖内。

真是没有公德心。

这样随意制造垃圾，不但给地球造成负担，也给无辜的鱼群造成了困扰。

“听说，妳和丞相家的公子碰面了？”出声问起，他步伐向我走近一些，些许不满道：“亏本王还提醒过妳，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也已经很小心了啊，谁知道造化弄人呢？

而且听他这么说，我总觉得有些不服气。

“其实，伊公子他为人挺不错的。”我由衷说道。

举止大方，谈吐斯文，谦虚有礼，只不过就是身体弱了一些。

还有暴力了一点。

“不错？”他嗤笑着：“是啊，论容貌，他的确是上上之选。”

知道就好。

作为一个人类，就必须要在适当的时机，认知到自己的不足。

“不过，那位伊秋瑾，的确是个麻烦的人物。”他取出折扇，哗地张扇面，轻轻摇摆着：“传闻在去年的武林大会上，他用内力将对手逼得七孔流血而亡，被判比武过当，因而淘汰，本人则是一再主张，他自己不擅长控制力量。”

不擅长控制，我想一下，这今日是倒有听他本人亲口提过。

然而，以秋瑾公子那副柔弱的身躯，再加上动不动就吐血的体质，恐怕在让别人七孔流血之前，他自己就已经失血过多，宣告贫血送医了呢。

“虽说是传闻，但王爷您还真是知道的挺详细的哪？”我皮笑肉不笑道。

明明四下无人，宁幽王却是凑近我的耳边，将扇子放在嘴边道：“那时皇兄勤于政事，没时间关心民间的生活，本王自然代替他微服出巡嘛。”

言下之意，就是他趁着大家都在皇宫里忙活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玩乐，还顺带参与了什么武林大会？

“奴婢将假名禀告给了伊公子，只是不晓得能够矇骗多久。”我说道。

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相信。

“假名？”宁幽王想了一下，确认道：“妳是说『小翠』？”

小翠才不是假名(╯°□°）╯︵ ┻━┻！

那是我刚进宫时，嬷嬷给我取的。

“是『春花』。”我懒着跟他辩解，直接道。

闻言，他笑着：“的确，是个历久不衰的好名字。”

况且还是专门用于丫鬟、婢女们的名字。

“对了，这些日子，皇兄有没有和妳提起本王？”他切入正题。

原来，这就是他今天找我过来密会的主因。

宁幽王的谋反是私底下的事。在战火蔓延开来之前，萧逸寒即时识破他的诡计，并且停战，签下了和平条约，事情在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便已经遭到了阻止。

关于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几乎都已经被封了口。

皇上虽然将宁幽王软禁在宫内，便剥夺他的势力，但却没有治他的罪。

没有人知晓萧逸寒究竟在想什么。

在那之后，表面上他对我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然而，实际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他的情绪愈来愈不稳定，时不时会抓着我，质问道：“为什么.......妳为什么要对朕如此残忍？”
明明仅凭他一人就轻松解决了所有敌人，但是，他却露出一副受了莫大的伤害似的，脸色十分苍白。

“为什么....妳待在朕身边那么长的时间，都还不肯接受朕，却马上转身对皇弟投怀送抱？”

噗！

投怀送抱？

“皇上！奴婢冤枉呀！”我不禁辩驳。

他至少也选择一个比较恰当的措辞吧。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妳还想狡辩？”

他一手掀桌，同时抓着我的掌心也加重力道。

我被他掐得生疼。

“这世上，朕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妳。”他含恨道：“但妳却能若无其事的背叛朕.....！”

奇怪，我只是一个宫女耶？

若是真的发怒，他明明就有权利，让我直接去午门斩首啊。

“从今天开始，妳不准再踏出这里一步，也不必在随朕上朝了，朕不想再看到妳和其他男人见面！”

他命令道。

在这个宛如置身牢笼的深宫之中，再进一步地将我囚禁。

“之后，妳的活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吧。”说罢，他却是紧紧抱住我。

在他的怀里，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再度触怒他。

“妳只要一直待在朕的身边就好了。”

他的爱情，沉重的令人喘不过气。

只要在他的身旁，我就觉得不安，就怕哪天这份感情会变了调，我在他面前会成为无比碍眼的存在。

如今，三王爷问我，萧逸寒在我面前有没有提起过他。

我实在不好开口。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我答道。

他说的都只是嫉妒的妄言而已。

听着，宁幽王陷入沉默。

半晌，他语重心长的道：“抱歉，把妳卷进来了。”

“奴婢不敢当。”我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欠身道。

他瞅了我一会儿，吐出一抹叹息。

“妳知道吗？”瞻望天上的明月，他泛笑：“皇兄得知是我想造反的时候，究竟露出了多么美妙的表情.........仿佛经历了前所未见的打击，那一刻，美丽的墨瞳仅是凝望我一人，像是恨不得立刻掐住我的脖子，好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切换了第一人称，深陷于自己的美梦间，无法自拔。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的身体就因为兴奋，而克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他梦呓般的说道，眼神显得涣散，缺乏焦距。

“明明我是想让他轻松一些，顺便好好独占他一人，才想要夺取他的龙位的。”泫然欲泣，他看着我倾吐：“明明是想要呵护他的，却让他受伤了。”

即使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美好，宛如昙花一现般，那也足够了。

他的表情仿佛如此诉说着。

但我只觉得不以为然。

“王爷与皇上毕竟是亲生手足，看到自己信任的人，对自己不怀好意，本来就是会感觉到背叛的。”我安慰着。

在考量对方的感受以前，他以自己的欲望为优先，展开如此不顾一切的强取豪夺，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只寄望着对方能够属于自己。

这未必不是一种爱的形式。

“在此之上，您并不会伤害他。”我低头，开口：“也是因为如此，奴婢才没有将您的事，禀告给皇上知道。”

他若是成功，他们或许会变得不幸，或许会得到另一种幸福，

无论如何，至少都有一份寄托存在。

“但是，他还是知道了。”宁幽王说道。

我没有接话。

“曾经，每当他的后宫增加一人，我都嫉妒得仿佛快要发狂似的。”

他伸手，动作轻柔地拥抱着我。

我一愣，纵然想要抽身退离，但却能感觉到他的怜惜。

他双手温柔的环抱着我，犹如怀抱的是稀世珍宝一般，细心守护着对我，并无任何的非分之想。

“后来，我才终于明白，那些都是不必要的行为。”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耳畔作响，他痴痴笑着，心满意足似的道：“因为，他真正爱的人只有妳。”

蓦然间，我忆起那道已经化作灰烬的圣旨。

“没有的事。”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发寒，我清楚明确地表示道。

然而，他却是置若罔闻。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妳。”彷若当我否认的言语，只是平常不过的场面话，他自顾自的道：“虽然妳在我心底的份量，远远及不上皇兄的万分之一，不过，我可以接受妳来当我的皇嫂。”

不不不，就算你可以接受，不代表我就得愿意啊！

真是莫名其妙！

我觉得自己快要濒临崩溃了，我们俩明明就说着同样的语言，为何我和他就是无法沟通呢？

他所说的话，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我跟皇上是不可能的，若要讲为什么的话，因为—————————

“别再逃避了，石乐杏。”他呼唤我的真实姓名。

因为，我只是一名宫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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