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孤独惯了的世界

刚刚考完试，终于有时间写书了。这段时间会恢复正常更新速度，抱歉让各位久等啦，我会努力弥补的，呜呜呜。

以下正文：

暗色的小包厢里，流动的绚丽灯光时不时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照射过来，勉强把这一片照亮，随后便又像是个游荡的孩子一般，兴高采烈地跑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不知道要等多少时间，才会再次光顾着这个小包厢。

包厢里虽然不是很暗，在大厅透过来的灯光照射下，也能勉强看清菜单上的文字和图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对这个餐厅的主题色觉得有些不习惯。直到打开了头顶上那盏小功率的小灯，提高了些许亮度，这才有闲情逸致细听着餐厅里播放着的《卡农》。

这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也是平时我们听到的最多的那个版本。清脆的钢琴声配合着悠远的小提琴，两种乐器的声音不断来回交织着，悦耳动听，让人仿佛是站在了云端，俯视着整个生机盎然的世界。

比我听得更认真的自然是坐在我对面的嘉儿了。也许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两只小手轻轻搭在桌子的边沿，身子微微前倾，很像是正襟危坐的样子，却又努力不表现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嘉儿只能是乖乖地像个玩偶一样坐在哪儿，竖着耳朵，用她那灵敏的听觉仔细背景音乐，借此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我看着嘉儿安分的样子，不由在心里笑了笑，早知道就直接回家叫份外卖得了，坐在这种地方，估计嘉儿也不会完全放松下来吃饭吧。

“嘉儿？”

“爸爸？”嘉儿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被我从音乐中的沉浸状态里唤醒过来，连忙紧张地问我有什么事情。

我笑了笑，没有问她是不是来这种地方不太习惯，因为这情绪已经在她脸上“偷偷”表现地很明显了。

“这音乐好听吗？”

听到我是在问这个问题，嘉儿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这个音乐我之前经常有听到，很好听。”

“这首曲子叫做卡农，是个外国人写的，不过爸爸也会弹哦。”

“弹？”嘉儿很好奇地抬起了头。

“嗯，爸爸会弹钢琴，这首曲子是爸爸很久以前就会的曲子，以后有机会可以弹给你听。”

嘉儿似乎对这首曲子非常感兴趣，她高兴地问我：“爸爸，那这首曲子我能学吗？我也想要弹钢琴。”

“……”我看着她脸上欢喜的神情，却一时间沉默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明说。

虽然也有着巴赫和亨德尔这种晚年失明却依然坚持创作的例子，不过那些音乐家在少年时期就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技巧，靠着毅力和努力既然可以在音乐界叱咤风云。

但是如果要和他们相比的话，嘉儿的这种从小双目失明又没有音乐基础的孩子，想要零基础学习音乐，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嗯，好。爸爸家里还有一架旧的电子琴，等到回家后可以教你弹哦。”

听我这么说，嘉儿脸上的表情更是欣喜了，能接触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东西，心中的喜悦感和获得感让她难以平复下心中的激动。

这时候门帘被拉开了。

“不好意思打搅了，这是你们点的餐，请慢用。”服务员把餐车推到桌子旁边，将一大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海鲜粥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又把我们点的其他几个菜都放了上来。

“您的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等着服务员退下，嘉儿便嗅了嗅小鼻子，高兴地说道：“爸爸，我好像闻到了烤鸭的味道。”

“是啊，你不是想吃烤鸭吗？”我想到嘉儿今天上午在刚来到天地广场时，那可爱又委屈的抱怨声，就莫名想笑。

“就算是长大了也没有办法挣到钱，所以嘉儿吃不到烤鸭……”

“来，先吃一只鸭腿吧。”我用筷子夹起一只鸭腿，送到了嘉儿嘴边。闻着刚出炉的烤鸭香味，嘉儿的脸上难得地表现出了迫不及待的神情，忍不住地叫了起来：“哇，好香……”

不过嘉儿毕竟是看不见，虽然张开了小嘴，尝试着咬下去，但她没有把控好力度，光滑酥嫩的鸭腿只是贴着她唇红齿白的小嘴蹭了一下，反而像是被轻轻推出去了一般。

“咦？”嘉儿似乎是没有摸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以为是我故意拿鸭腿诱惑她却不给她吃呢。

嘉儿又尝试了一次，这次虽然力度控制地很好，但是小嘴巴张得不够大，自然也是没有咬到，于是嘉儿便面对着我，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爸爸？”

看着被筷子夹着的，摇摇欲坠的鸭腿，我连忙让嘉儿把小手伸过来接住：“好啦，这可不是爸爸故意要骗你哦，是你自己嘴巴张的不够大啦。嗯……自己用手拿着吃好了，吃完之后爸爸再给你拿几块。”

“用手哦？不行不行，会把手弄脏的，嘉儿不能用手！”

“是吗？可是不用手的话，这个鸭腿就吃不到咯。不然爸爸也没有办法吃饭呀！”

嘉儿想了想，虽然觉得需要擦手很不方便，不过她在美味的诱惑下，还是如我所愿地伸出了她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我所递过去的那只鸭腿。

她浑然不顾油腻的鸭腿将自己洁白娇嫩的小手沾上了许多油污，闻着扑鼻的香味，最后还是完美地喊出了那句任何人都躲不过的话：“真香！”

我拿起勺子，又拿起一个小碗，给嘉儿盛了一碗海鲜粥，先放在一边凉着。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像嘉儿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不怎么喜欢吃烫的、温的东西，倒是对凉下来的食物情有独钟。

除了瘦肉之外，海鲜粥里还翻腾着虾仁、小鱼干和一些鱿鱼碎末，混杂在一起的香味随着腾腾热气冒上来，确实也让人胃口大开。

等着嘉儿小心翼翼地把鸭腿吃完，我又夹了一块鸭肉放在她手里，提醒着她要慢慢吃，小心骨头。

“来，海鲜粥已经凉下来了，尝尝味道吧。”我示意嘉儿张开嘴，于是后者用她的小舌头在嘴边轻轻舔了一圈，将烤鸭残留在嘴边的香味全部收进口中，这才心满意足地张开了嘴，像早上一样等着我喂她。

“哇，好好吃！”嘉儿吃了一口之后，脸上立刻换上了惊讶的神情，显然是第一次吃到海鲜粥，不由有些激动了。即使是双目失明，但我似乎仍能在她的眼中看出迸发出来的星星。

“好吃就多吃点，爸爸可是点了一大碗呢，保证你今天能够吃饱。”

其实为了让嘉儿能跟着我吃点好的，我也没想着要再继续省钱了。桌子上除了一碗海鲜粥、一盘烤鸭，还有一碟盐水毛豆，一盘酱牛肉、一份爆炒百叶。

其实就我们两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就算是一大碗海鲜粥，也已经够我们两个人吃了，只不过对于嘉儿这只小可怜来说，想要像今天一样能够吃上一顿好吃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便也浪费一次，多点了几个菜。

到最后嘉儿也没让我失望，一盘烤鸭她一个人吃了一半，又喝了一碗半的海鲜粥，再加上其他几个菜都尝了一些，嘉儿这一顿可谓是吃得十分圆满。

等着我们从餐馆里出来的时候，她一边捂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边有些后悔地抱怨着：“爸爸，我吃的好饱呀，好像走不动了。”

“你现在太饱了，爸爸也不方便直接抱着你哦。我们先慢慢走着，消化一会儿，然后爸爸再抱你好不好？”

嘉儿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拉扯着我的袖子，我们两个慢悠悠地在商城里晃荡着。嘉儿原本就走不快，现在吃饱了之后走得就更慢了。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以这个速度前行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摔倒。

除了之前买的一整套衣服之外，我的手中还提着中午没有吃完的半盘烤鸭、牛肉、百叶。中午我们点的太多，留下了浪费，我便想着带回去还能给嘉儿晚上加餐。

提着这么多东西，我再想直接抱住嘉儿，自然是有点小困难。刚好嘉儿也想再继续走走，好好消化消化，于是我们便慢悠悠地在里面又逛了起来。

就像嘉儿不能理解我们站在山峰之巅，俯视着半山腰的浮云时心中的震撼，不能理解我们所看到的落叶缤纷，了解着枫叶又嫩绿到深绿，又变成橙红色最后枯萎落下回归大地时心中的好奇，不能理解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握在手中，没有一丝瑕疵的光洁表面映射着自然的霞光时心中的喜悦。

我也同样理解不了嘉儿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不知道她灵敏的耳朵如何从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娃娃机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有把握站着判断了一会儿就大概知道了自己所面对的方向。

虽然没有视觉，不过嘉儿的领路能力似乎还不错，总能敏锐地分析着周围游人走路踩过的声音来判断出道路的走向。

难得有机会出来玩，嘉儿的内心确实是非常喜悦。到后来甚至变成了嘉儿做我的“眼睛”，给我带路，我只是在她不小心走错路的情况下才出声提醒她。

自动售货机前“叮叮当当”的投币声，奶茶店前小姐姐温柔的问候声和搅拌机里冰块摇滚的“咕噜咕噜”声，密室逃脱门前传来的怪异音乐，买酸奶的小摊前摊主的招揽声……

顺着各种各样不同声音的来源，嘉儿带着我领略了一番她所感知的世界。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盲人虽然看不见，不过她们的世界依然是丰富多彩的。

我跟着她在商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带她买了一份爆米花，听玉米粒在机器里爆裂的清脆声音，带她“看”了一场最近比较火的电影，带她在门口的娃娃机全凭着感觉抓了十几分钟的娃娃，带她从商城的这一层走到另一层，一层一层地往下走。

我尝试着和嘉儿一样把眼睛闭上，用着慢悠悠的速度跟着嘉儿向前走，但是每走上三五步路，我便会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路况。

说实话，在闭上眼睛，迎接一片漆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孤独所包围了，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里，没有一点儿安全感。即使知道眼前十分空旷，也没有什么障碍物，可是心中的不安情绪便又会张牙舞爪般地冒出来。

即使是闭上眼睛的这么短短三五秒，我都会觉得孤独和不安，那么一直都看不见眼前事物，不知道自己身边是谁的嘉儿，该是有多么孤独啊。

嘉儿的脸上依然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把在商城里行走，当做成一个好玩的游戏，难得地享受着这宽广的空间，探索着相对自己未知的世界，几乎忘记了自我。

看着嘉儿心满意足的微笑，我反而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哪有什么所谓的坚强和勇敢，嘉儿她也许只是孤独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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