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事情始末

热气腾腾的浴室里，空气中弥漫的水珠就像是漫天雾气氤氲一片，似乎把整个浴室染成一片人间仙境。

温暖的气流从浴缸里的热水里不断冒出，升高了周围的温度，让人感觉躺在了温暖的怀抱之中，舒适安详。

比我感觉更要舒服的当然是浑身赤，裸泡在浴缸里享受着热水浴的嘉儿了。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在这浴缸里的这一小片区域里，她还是非常悠闲自在的。

荡漾着小脚丫，或者接住水的浮力用小手撑着让自己翻个身，再或者用小手掀起几朵温热的小水花，感受着温暖和舒适在身前像小花一样绽放开来。

她就像是一条悠闲自在的小鱼，在浴缸里玩耍了，玩累了就倚靠在哪儿，听着我讲以前的故事。

听到最后，嘉儿忍不住一边小心击打着水花，一边偷笑着：“那爸爸是不是被吓到了呀。”

“是啊。”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无奈地笑了笑：“我哪知道可儿居然和我有定娃娃亲啊。后来我还是问的爸爸，这才知道，原来我爸爸和她的爸爸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后来读书的时候又都是同桌，于是便约定着以后要是都生男孩或女孩，那就结为兄弟、姐妹，如果一个生男孩一个生女孩，那就给我们定娃娃亲。”

“我还以为这种事情都只是电视里存在的呢，哪知道真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那爸爸知道后高兴吗？”嘉儿轻声问道。

“高兴？”我愣了愣，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高兴啊。”

“因为爸爸说可儿姐姐很漂亮啊，有这么漂亮的新娘子爸爸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高兴什么呀，想到以后自己吃零食喝饮料要给别人分一半，想到自己做完作业后还要给别人检查一边，想到自己放学路上会一直跟着个跟屁虫，爸爸都怕了。”

“爸爸这么胆小吗？”嘉儿都开始笑话我了。

“是啊，爸爸一直都想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但是爸爸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青年，老实又胆小啊。”我难得地对嘉儿吐露心声，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够听懂：“别的不说，光今天下午在清水河那边的事情，爸爸被吓得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呢。”

嘉儿吐了吐舌头，想到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害羞和不满：“嘉儿也很怕的啦。”

一回想起下午在洗手池时所听到的嘉儿惊恐的呼声和汽车轮胎在地上拼命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已经回到家里的我仍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我始终清楚地记得当时浑身颤抖、两腿发软，整个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栽倒在地上了。

当我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狂奔跑到嘉儿原本站立着的地方，却只看见我中午打包的烤鸭、酱牛肉洒落地满地都是，仿佛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刮落下来凌乱无比。

新买的衣服虽然没有洒出来，但那两个袋子也依然是被丢弃在地上，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握袋子的人心中的惶恐和害怕。

而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一辆黑色的丰田车侧着插入到路沿上，有一半都快插到花坛里了。底盘在石坎上重重磕了一道，显然是来不及刹车减速造成的。

车头前，一滩殷红的血迹映入眼帘，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刺入我的心脏，让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人差点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只是心中潜意识里的理智还在支撑着自己，现在一定不能倒下，一定要先把嘉儿送到医院。

“嘉儿！”我失声痛哭，连忙跑向了车头。

才是这么短短两三分钟，没有人照看着的嘉儿就失去了生命，沉痛的打击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爸爸，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变成一朵忍冬花开在每个人的心里，让大家都能接纳我、喜欢我。”

“所以……今天可以让我变成小花开在爸爸心里吗？”

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嘉儿认真的祈求声，一直回荡着、萦绕着。她是这么可爱，就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着她，亲亲她的脸颊。她是那么可怜，出生在了一个不够幸福的家庭，又经历了许多不该由她承受的事情。

她就像是一位不小心被上帝折了翅膀的小天使，看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却依然对这个世界怀揣着淡淡的小美好、小希望。她始终单纯地对自己的现状很满足，从来不会去抱怨为什么自己没有更多。

仅仅是和我在一起几个小时，我照顾着她、呵护着她，感受着她对我的感情从害怕、到害羞，慢慢再到信任、到依恋，感受着她被我抱着是像小鹿一样砰砰跳着的心跳声，感受着她紧张而又害羞的鼻息声。

可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上帝向她伸出了双手，似乎是怜悯她，要让她进入到光明圣洁的天堂，永远逃离黑暗和不公。

嘉儿，你真的愿意就这么走了吗？真的愿意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离开爸爸吗？

我的心在滴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从这里到车头的短短几步路，我每踩下一步，都觉得自己是踩在竖起的刀尖上，刺在脚底，疼在心里。仿佛支撑不了多久，身体内的鲜血就会很快流干，将所有的体力全部泄空。

“嘉儿！”看着车头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那摊血迹，我紧咬着嘴唇，不敢去想象嘉儿的伤势。

刚才的刹车这么急，声音这么刺耳，当时的车速一定很快吧？嘉儿这么娇弱，一定受伤很严重，已经奄奄一息了吧？

我的眼眶早就已经模糊一片，只能隐约分辨出前方还有一个男子蹲在车头前观察着伤者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恐又是后悔。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胖子，从他一脸颓废的表情，我便知道此时他的心中一定是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悔恨。

“让开！你他妈的给我让开！”不想让那个男子挡住我的视线，我一边呜咽着一边试图用力将他推开，然而我的动作却引来了他不解和困惑的目光：“你干什么？有病吧？”

“我有病？那是我女儿！你们他妈的撞了我的女儿，还敢说我有病？”我气不打一出来，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上去揍他了。

打着领带的那个白领胖子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惊讶：“这只狗是你女儿？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要赔偿金？”

“狗？”我还没从困惑中回过神来，却突然发现车头那一滩血迹边上，躺着一只阿拉斯加犬的尸体，身子骨都已经软了，嘴巴毫无控制力地张开，舌头吐露在外面，从脖子一下一大片地方全是殷红的血迹，一动不动，看来真的是已经没有救了。

“被撞的不是嘉儿？”我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应该是为嘉儿的消失而着急，还是为了被撞的不是她而感到庆幸了。

“当然不是人了，要是撞了个人，就不是我蹲在这里看我的小加，是小加蹲在这里看我了。”男子扭过头便开始抹眼泪：“妈的，今天怎么这么惨啊，小加，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于是穿着西装的胖子便只好叹了口气，虽然是这只阿拉斯加自己撞上来的，可是谁让自己在惊慌之中没有控制好方向盘，一把打死顶着那只狗一路冲到了花坛呢。这下不止要搭上一笔赔偿金不说，就连车子修理也需要不少钱吧？

如果说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庆幸的，那就是这次撞的是一只狗，不是一个人，不然他连站在这里懊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还呆愣在原地，像一个木头人似的站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被撞的不是嘉儿，那刚才怎么会有嘉儿的尖叫声？嘉儿去哪里了？”

我连忙转身回到刚才嘉儿站立的地方，开始环顾四周：“嘉儿——嘉儿你在哪里呀！”

地上散落的东西虽然凌乱，但也只能告诉我嘉儿经历了一些让她害怕到不得不逃开的事情，至于去了哪个方向，还真的看不出来。

离刚才出车祸才过去没多久，嘉儿又是双目失明，显然是跑不了多远，那么只要不是被人刻意带走，她就一定还在这旁边。

我向着四周仔仔细细又看了一圈，终于让我发现了草丛中嘉儿的衣角。我来不及平复找到嘉儿的喜悦，连忙跑了过去。此时的嘉儿正害怕地趴在草丛中，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只有半身衣角露在外面，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副担忧和害怕的样子。

直到我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把她扶起来，嘉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喊着我：“爸爸？”

“嗯，是我，你没事吧？”我连忙把嘉儿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虽然她在湿湿的花坛里滚了一圈满身泥泞，甚至连可爱的小脸蛋也都沾上了泥水，但好在除了身上脏了点，嘉儿并没有受伤。

“爸爸——”嘉儿趴在我怀里，眼中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就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似乎是在表达着她心中的害怕和不安，努力向我展示着她的柔弱和娇嫩。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在黎明前遭受了风雨的洗礼，清晨的那一缕阳光照耀着的时候，花儿心中的委屈一下子便开放出来了。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一边在心中庆幸着，一边把嘉儿抱在怀里努力地安抚她。

在嘉儿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我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这个误会真的就像是上帝给我们开的一个玩笑，让我们又是无奈、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在我去了厕所后，嘉儿便站在原地等我，乖乖的一动不动。不过不一会儿，一只阿拉斯加犬便挣脱了主人的控制，寻着嘉儿手中提着的烤鸭、熟食来到了嘉儿的身边。

“爸爸？”嘉儿听到轻微的声音，原以为是我已经回来了，可仔细一听，却发现这声音和动静根本就不对。没等嘉儿细细思索，阿拉斯加犬就已经围着她开始欢快地旋转跳跃，甚至要冲上去抢夺食物了。

毕竟嘉儿这类身材娇小的小萝莉对它来说，确实没办法让它产生什么敬畏和恐惧之心。

感受着身边突如其来的厚重喘息声，就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猛兽潜伏在身边，随时可能发起进攻，再加上自己的小手被它“讨好”似的狠狠舔了一下，嘉儿一下子寒毛耸立，吓得尖叫起来。

慌乱之中，嘉儿将手中的烤鸭、熟食都丢了出去，也不知道那个袋子里的食物被嘉儿丢的这么远，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直接丢到了马路上。而阿拉斯加犬看着食物已经飞了出去，也对嘉儿丧失了兴趣，狂吠一声，两腿一蹬，将身边摆放在地上的童装都踢散了，随后矫健的身姿向着马路中央一跃，随后就是汽车轮胎与地面猛烈的摩擦声：“吱——”

说起来，这个司机也确实挺倒霉的，原本好好的开着自己的车，没想到突然有一袋食物从天而降，更没想到在后面居然还有一只狗飞跃出来去叼那袋吃的。左边是其他车子，后面又有其他车子，胖子咬咬牙，只好一边急踩刹车，一边奋力控制着方向盘向着右边打去。

“砰——”车子冲上了右前方的台阶，车头直接撞到了花坛中。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似乎让很多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有那几声刺耳的声音还在这片空间来回飘荡。

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嘉儿顾不得辨别方向，只是按照自己脑海中依稀存在的记忆，像是一只小鸵鸟一般钻进了草丛中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害怕地不敢说话。

等着我慌慌张张跑回来，看到的便是刚才那样一片狼藉和血腥的场面。

不得不说，经历过这样一件惊吓的事情后，嘉儿似乎显得更加胆小了。我抱着哭哭啼啼的她安抚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靠着在路上买的一个八音盒把她安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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