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随着生产力和经济制度的不断发展，社会财富分配方式的不断改变，一批又一批站在时代潮头的弄潮儿都在浪花的眷顾下，成为了令人瞩目的大英雄。

他们有的人辞去了铁饭碗，下海经商，收获亿万家产。有的掏尽毕生积蓄开始到付进行的房产交易，完成资金的原始积累，有的则变卖家产投入股市，在大富大贵的泡沫梦想中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如果说有什么事物的影响能比得上体制改革和分配改革，那无疑是互联网的兴起了。它造就了马云、马化腾、李彦宏之类的技术弄潮儿，造就了BAT为代表的IT巨头，却也将各种商机均匀地摊开，挥发地淋漓尽致。

有人发现商机一夜暴富，有人失去渠道吐血跳楼。

不管怎么样，许多原本就存在的实体经济，真的是生存地越来越困难了。

在毕业后的一段时间，我已经换了有三四份工作，从实习期的新手程序员到糕点师到便利店售货员再回到程序员，我最终还是认命了，踏踏实实地选择了这份又伤身体又伤头发的职业。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踏实。

工作时勤勤恳恳为老板干活，下班了就仔细思考自己到底适合做些什么。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敲着键盘码着代码，好不容易做完了顾客又改需求，项目经理又一顿臭骂。

这种屡见不鲜的事情已经在心里鼓励着我，无论是全职还是兼职，都不应该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个狭隘的办公室里。

不过如果做其他事，我又应该去做什么呢？

和老师这类职业不同，很多职业是没有寒暑假的。而程序员往往更惨，连周末周六都没有。

我走在街上，看着街边橱窗明亮的灯光下陈列着五光十色的衣服、首饰，目光不由在璀璨的灯火中迷失了。

毕业两年，一事无成，没有亲人，没有目标，无聊而平庸的人生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果然还是应该换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吗？

走到街角，我把目光投向了深藏在主街道边的另一条小路。那是“奉献街”，与繁华璀璨的主干道相隔不远，却是许多应届生、往届生甚至是农民工们扯着牌子找工作的地方。

一明一暗，两两对应。奉献街就仿佛是隐藏在这个城市繁华下面，普通民众最真实最普通的缩影。

外面有豪华酒店，里面有街头烧烤。外面有新款艳服，里面有过季衣装。外面有明亮灯火、无尽车流，里面有昏暗路灯和在街头醉酒徘徊的人们。

之前我也曾来这里，找了一位举着牌子的民工回家帮我为房间改装水管和电路，可多年后站在这里的我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来到这个地方找工作。

“嘻嘻，你追不到我——哎呀——”街角拐弯处传来一个小女孩调皮的欢笑，还没等着我反应过来，娇小柔软的身子就撞在了我的身上。

小女孩步伐不稳地退后了两步，这才堪堪止住身子，不让自己倒去。

“大哥哥你没事吧？”小女孩连忙向我道歉。等着我看清了她的小脸蛋，却又再次失了神，小声说道：“真像……你和可儿真像……”

“什么真像？”小女孩像是遭遇了从未有见过的东西，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藏满了好奇和疑问。

双马尾，小白裙，清秀的小脸蛋，迷茫却又清澈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我，像极了一只第一次来到主人家里的小猫。

“真像……和她真像……”我盯着她看着，一直喃喃着。

“好奇怪的大哥哥。”小女孩嘟囔了一句，看着后面另一个小女孩已经追了上来，连身上的灰都顾不得拍去，嘻嘻笑着跑了。

我站在街角，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不由有些沮丧。

可儿，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也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她们一家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才是三年级，并不怎么记事，只记得那天放学回家，晚餐很是丰盛，而餐桌边上除了爸爸妈妈之外，便是可儿她们一家。

在餐桌边上，爸爸妈妈叮嘱般地说道：“这位小姑娘名字叫做可儿，刚刚从我们江南老家那边搬过来，对这边还不太熟悉。叔叔阿姨平时都挺忙的，明天你就带着她一起上下学吧。”

听爸爸妈妈这么说，我这才注意到安安静静坐在她妈妈身后，用着小心翼翼眼神看着我的那个小女孩，可儿。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只不过我们的对视没有超过三秒，就因为她的害怕躲闪而结束了。

那时候是我和可儿第一次见面，却也十分好奇这样一位和我同乡，又是我邻居，年龄也和我差不多的小女孩。等着她害怕地埋下头去，我又仔细看了她几眼，这才点了点头，对着爸爸妈妈说道：“嗯……我知道了。”

听我这么说，无论是叔叔阿姨还是我的爸爸妈妈，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像是遇见了什么大喜事是的。

阿姨的脸上是感激的笑容：“哎呀，这下可太好了，如果上学有人陪着这话，我那边也可以多工作两个小时再回家了。”

妈妈可能也是十分满意我今天的表现，轻轻摸着我的小脑袋说道：“我家贺知尘从小就听话，也得亏是这样，我才敢让他自己去学校。现在多了一个小妹妹一起，路上一定也不会太无聊了。”

于是四个大人说着说着便都笑了起来，只有我和可儿两个人没有说话。她是害怕地缩在妈妈身后，只敢露出一个小脑袋，而我则是只顾吃着碗里的菜，浑然不顾大人们的聊天。

我和可儿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结束了，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最后她们回家，阿姨让她跟我说再见的时候，她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对着我挥了挥手，随后又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从此，我就带着可儿这个小妹妹，一起上下学。有时她会乖乖地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有时候会指着路边看到的事物好奇地问我一句。到后面熟悉了，我们也开始嬉笑打闹，在放学的路上你追我赶，一起分享白天在学校的有趣事情。可是直到两年后，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可儿一家突然都消失离开了，我也一直不知道可儿的大名，就连她们一家的去向都不得而知。

很久很久之后我都一直在追问爸爸妈妈，可儿她们一家去哪里了。追问了好几年，爸爸妈妈都不肯说，他们一直把这件事当做是秘密一般压在心里，直到几年前他们这才告诉我，可儿得了白血病，走了。

而叔叔阿姨在可儿离世后，便也回到江南老乡去了，从此杳无音讯，再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刚刚见到那个和可儿编着同样双马尾辫的小女孩，我有一瞬间又回到了牵着可儿上学，停留在桥上一起看着溪水流过的小学时光。

如果可儿还在的话，肯定也长得很漂亮，很温柔了吧。毕竟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大多数时候也都这么乖巧听话。

想到这些事，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我的肩膀上，随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贺知尘，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从感慨中回过神来，转回去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自己大学同学，王张盈。

他正满脸笑容地看着我，展露着他和以前一样欠扁的笑脸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会来这边？”

“啊？我……”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找新工作准备跳槽的，只好说道：“我就是晚上没事做，随便出来逛逛。”

“随便出来逛逛？”王张盈一脸狐疑地看着我，问道：“我看你站在这儿也有一小会儿了，不会是想来这条街找小姐吧？”

我连连摆手，摇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呢，我是那种人吗？”

“是哦，这条街晚上也没有那些人。不过嘛……”王张盈靠近了我，微微俯下头在我身上嗅了嗅，随后说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香水的味道？”

随后，他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喷了香水，又站在街口好一会儿，所以你是在站街，对不对？对不对？瞧！你脸都开始红了，被我猜到了吧！”

王张盈的口才从小就好，还学过播音主持，在大学里就是演讲社团的主干力量，像我这种内向又笨头笨脑的人当然是说不过他的。担心他再乱说下去，我赶紧求饶：“好了好了，饶了我吧，我怎么会去做那种事。”

王张盈这才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安慰：“我懂的，知尘，就你这胆子怎么可能出来做这种事嘛……不过如果你真的做这种事，搭上了富婆可一定要照顾我呀！”

我只好继续苦笑：“我真的只是出来走走的啊。”

“真的是出来走走的吗？”王张盈有点可惜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出来找工作的，有份好差事想介绍给你呢。”

王张盈这话说的让我心里有些痒痒，于是我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好差事？”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以后生孩子的话，更喜欢生女儿？？”

我点了点头：“嗯。”

“现在有女朋友吗？”

“额……还没。”

王张盈叹了一口气，说道：“条件挺符合的，可惜你又不是来找工作的，不然还真的可以让你试一下。”

“什么工作？”看见王张盈三番五次吊我胃口，却始终不肯告诉我具体内容，我只好自己出声询问。

王张盈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看到街上还有不少店铺来着，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数量也还不少，于是便拉着我的手说道：“商业机密，这里人太多，要么到我哪儿去谈吧。”

于是不由分说的，我就被王张盈拉到了他的店里。他的店也是一家职位中介店，窗户上整整齐齐地贴满了各种求职、招聘、房屋售卖、出租的广告。

这种店在主打“招工求职一条龙服务”的奉献街上有好几家，但王张盈家的店铺却要比别人稍大一点，从装饰和摆放来看也更符合年轻人的潮流一些。

王张盈带我进店里，帮我拉开椅子，又热情地从橱柜中拿了茶叶和茶杯，就着热水给我泡了一杯茶。

“来，尝尝，新搞到手的上品安化黑茶，我自己也没喝过几次。”王张盈把茶杯轻轻推到我面前。

我微微低下头嗅了嗅，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浓郁清正、悠远清新。

王张盈有个爱好就是喝茶，能入他法眼的，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茶叶。我看着这盒茶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银色包装盒，并没有像商店里那些售卖品一样花里胡哨的包装，就知道他的这盒茶叶一定不是市面上寻常可见的安化黑茶。

茶水太烫，我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已是满口清香，即使是我这样不会品茶的人，还是眉头一舒，赞不绝口：“好茶。”

王张盈脸上也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同样喝了一小口，这才把杯子挪到一边，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是什么好差事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被他这么一直卖关子，又是带到店里，又是喝茶的，要不是他大学里交过女朋友，我还真的有点害怕自己的人身安全。

“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王张盈问道。

虽然我自己并不开店，而是给别人打工，但是从这几年的经济状况和工资条件来说，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都慢慢发现了，这几年的经济确实不怎么景气。

大量实体店在淘宝店和高房租的双重夹击下，一家接着一家关门就连剩下的店铺也有好多一部分是在苟延残喘，吊着最后一口气。

而网店里面，却又有大量的店铺只是若有若无的小店，可人们购物却又喜欢挑选那几家排名最高的店铺进行消费，久而久之，所有的订单就都往那少部分店铺跑去了。

这类情况说起来可能有些夸大。但不管怎么样，经济不景气，生意太难做这种现象，确实是表现得十分突出。

可是王张盈和我讲这个干什么呢？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他为我解释道：“你也知道的，现在生活不易，不管做什么都难，所以要想赚钱，足够努力还不够，还得创新。”

可能觉得自己再卖关子有些不合适了，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样吧，我就长话短说。你觉得最近最火的创业项目是什么？”

“创业项目？”我想了想问道：“小黄车？”

“你说对了。”王张盈打了个响指，用着赞许的目光看着我：“类似的项目有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共享汽车，共享充电宝。”

“太对了。”王张盈说道：“这其实就是一个共享经济，利用提高公用资源使用率来降低成本，获得营收，这个东西你能懂吧？”

“可以。”

“我要说的工作就是和这个东西类似。”

“要我去摆放共享单车？”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哪能呢，好歹你也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不是。”王张盈说道：“符合共享概念，又存在市场需求的，你猜猜我们在做的是什么工作？”

“共享类的？”

王张盈点了点头，提示道：“对，很多人都有需求的。”

“难道是共享女友？”我迟疑地问道。

这个东西确实符合共享概念，而且存在大量市场需求，眼下如果说能有什么共享产品能够一炮走红，那无疑就是共享女友了。

“滚滚滚。”王张盈又气又笑：“共享女友的实质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这个东西古代就有了，叫做青楼。你是不是很有这方面的需求？”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说道：“没没没。”

王张盈哈哈大笑起来：“男人嘛，有需要也是正常的。不过我们要做的这个创业项目更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也能让无数男人怦然心动哦。”

“共享老婆？”

“滚，头顶青青草原你很高兴是吧？这玩意儿一推出来老子就算不进监狱，走路上也得被人活活打死。我要说的差事是和孩子有关，类似于共享女儿，知道吗？”

我吸了一口凉气：“太畜生了吧？共享女友和共享老婆你做了被抓那是活该，共享女儿这个……你能有这种想法，不被抓也是活该。”

我说着站起来就要走，王张盈连忙把我拉住：“干嘛干嘛，你去哪儿呢？”

我义正言辞地说道：“当然是回家！太可怕了你这个人，我跟你说啊，我不认识你，从今以后你之前做的事情和以后做的事都与我无关，别想把我拖下水。”

“别啊别啊！”王张盈赶紧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来：“你误会了，误会了！这是正当生意，政府手续都批下来了，你看。”

说着他连忙取出一摞材料，指着公账给我看，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我们这个项目，只是和共享女儿有点类似，不过不一样，我们这个项目是为了解决新手爸爸的问题而推出的正当服务，叫做养女儿体验馆，而这份工作叫做养女儿体验师，是为了模拟服务的经营流程和效果检验而设立的。”

“你知道，有一些爸爸想要的是女儿，可生的是儿子，想要尝试如果自己生下的是女儿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些爸爸面对着自己女儿的性格不善照顾，有所欠缺，需要锻炼。有些还未当上爸爸的准爸爸们想体验拥有女儿是一种什么感觉，例如你这种。”

“所以我们的这项服务主要瞄准这几种有需求的人群，让他们来体验养女儿的快乐。”

听到这里，我不由发问道：“想法是挺好，不过哪来的这么多女儿……”

“有些是福利院的孤儿，希望得到关照和温暖，有的是想要体验当一天别人家的孩子经家长同意后自己报的名，有的是想要让孩子得到不一样的锻炼和体验的志愿者女儿……反正各种性格各种年龄的女儿都有，绝对可以让你们体验够。”

“可是……”我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样会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做出些什么对孩子不好的事出来？”

王张盈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问题我们早就在想了。你放心，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宪法……咳咳，我们准备了GPS和一键报警器，同时会保持全程位置记录和录音，所以安全问题应该是不用太担心的。”

“如果一直追踪位置和录音的话。那隐私这方面……”

王张盈笑了笑，说道：“虽然是全程记录，不过数据是加密的，我们也不会主动去窃听，除非孩子说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或是有其他争议的地方，我们才会提取这些信息用作调查。”

看来王张盈想的确实挺全面的，这下说的我都不由有些心动了。我一直就想生一个女儿，就像是以前可儿那种乖巧内向的性格就更好了。如果能体验一下当个有女儿的爸爸是什么感觉，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看着我眼中闪烁的神色，王张盈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也不是来找工作吧，我还是请别的人帮我做这份差事吧，反正这份差事也没工资，反而还要写报告，麻烦你也不好。浪费你这么多时间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咬了咬牙说道：“我感觉这差事只有我这种心细如发的人才能胜任。。”

“可是你要工作啊。”王张盈说道：“要是影响你工作就不好了。”

我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什么工作不工作的，老子今晚回去就打点电话把它辞了。”

王张盈眯着眼睛笑着问我：“真的打算试一下？”

“当然。”

“这个工作得连着干七天以上哦，女儿的话是一天换一个，至于是什么性格，因为你是体验师，所以你得全部体验一遍。这份工作看起来挺简单，其实是很累的，况且没有工资，很多消费也得你自己担着。”

虽然是这样，不过想着银行卡里还有点积蓄，我便还是点下了头：“没关系。”

于是王张盈便说道：“行，那就这样吧。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我会把她送到你家门口，晚上的时候她自己会回去，而你，就留在家里帮我写体验报告，一天一篇，最少3000字。”

“3000字啊……”虽然有点多，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接着便感觉到了困惑：不对，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我好奇地问道：“怎么就工作12个小时，不是一整天吗？”

王张盈撇了撇嘴说道：“谁敢刚开始就让小女孩睡到陌生男子家里去啊，就算报警器电量也扛不住这么久啊。不过你这个体验师积攒到了一定量的经验，女儿又同意的话，可以让你尝试着24小时养女儿，也当是给我们延长服务时间做个前沿性的探索吧。但是眼下嘛……我们还需要你抽点时间给我们写报告，所以暂时还不行。”

听王张盈这么说，我这才恍然大悟。

“行了，那你回去吧，明天早上八点钟，记得开门哦。”王张盈又笑了起来。

我的目光无神的看着桌子上的那杯热茶，心思却不知道飘往哪里去了。养女儿体验师啊……真不知道明天会是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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