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补刀也该认真补

李子晟这几天在忙于协助七皇子李子靖组织“庆历诗会”，因为刺客的关系，就算他们是皇子，这几天都不太方便办事，各方面都须协调，四处奔波打通关系，每天都忙到挺晚，因此他却是有好几天没去若凉轩了。

之前李子靖本是随口一提，没想李子晟倒是欣然同意下来，依着他的性子，答应了的事情，定然是要好好完成的。当然，他肯如此卖力，也与答应了浣月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李子晟这几天忙着倒也没有白忙，除了收获些诗词书画，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李子靖的首肯，亲口说出愿意帮他瞒着父皇，偷偷带浣月出宫。

难得他今天回到雪阳阁较之前几天算早，遂有心去若凉轩见见浣月，与她分享赏析一番这些诗画，顺便也说一说出宫事情与详细的安排。

她一定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抱上几卷诗画便往外走。

“殿下这么晚了仍要出去吗？”

侍卫林琛跟在他身后突然说到。

“晚？”

李子晟此时抬头看看天色，才徒然发觉已是夜晚，于他而言这个时辰姑且尚早，但若去见浣月……

他停下脚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兴奋过头了呀……就算是皇妹，也终究有别，不太适合晚上去找她。

回身将诗画交给林琛，李子晟拍了下头:

“有些晃神了，帮我放回去吧！”

“是，七殿下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殿下应当保重……”

李子晟把手搭在林琛肩上，笑道:

“好，好！知道林哥关心我，今晚我就早点睡。”

林琛肩膀一跳，忙说到:

“殿下，这'林哥'可要不得！”

“我两可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以前不也常常这么叫你。”

“殿下！如今不一样了，很快殿下就要出阁立府了，是王爷了，以前我不懂事，殿下也不把我当下属，但今后，殿下该拿出皇子的威信来了，林琛定为殿下鞍前马后！而且殿下……”

林琛眼神热切的看着九皇子，压低了声音，却说得字字有力:

“天色要变了。”

李子晟一怔，搭在林琛肩膀上的手慢慢放下，缓缓说到:

“帮我把诗画放回书房去，我乏了，先睡了。”

“殿下！”

林琛忽然跪地叫到，李子晟却头也不回。

林琛颓然起身，抱着书画往书房走去。

“等等！”

林琛神色一喜，回头道:

“殿下想通了！”

李子晟微微皱眉，却问他:

“你听，有听到什么吗？”

林琛闻言细听，随后仰头惊道:

“刀剑！有人在打斗！”

李子晟也道:

“而且人数不少……”

他又仔细聆听了一会儿，辨别出来打斗的方位。

“不好！”

林琛听到这两个字时，李子晟已经冲出了雪阳阁。

“殿下！”

他大喊一声，随后立即叫来几名侍卫，将诗画交个其中一个，而后叫上其他人。

“跟我来！”

………………

莫云松留在了若凉轩，没有跟着慕晴冲杀出去，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愿给慕晴增加负担。

他趁着慕晴冲杀出一个口子，在禁卫们都被她吸引过去时偷偷摸出了若凉轩，不过还没有多远，周围响起阵阵脚步及甲胄摩擦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莫云松眼神转动，搜索四周。

墙壁！墙壁！还是墙壁！根本无处可躲！

脚步声更近了！不能犹豫了，头也不回往前猛冲，前方有个拐角，先拐过去暂时不要被发现才能再寻藏身之处！

他很冷静，但怎么也没料到拐角处躺着一名重伤的禁卫，他冲得太急，一脚踢到那禁卫身上，伴随着禁卫痛苦的呻吟声，他重重扑倒在地。

双掌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了，撑着地就要爬起来，但右脚被一只手死死抓住，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救……救……”

莫云松扭头看去，重伤的禁卫浑身鲜血，他嘴唇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半睁的眼睛希冀的望着莫云松。

“踏踏踏！”

拐角的另一边，脚步声渐近，手掌下传来温暖湿腻的触感，此时才发现自己趴在血泊之中，周围好几具尸体……

“救……我……”

此刻禁卫的求救声，对莫云松而言更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索魂咒，他喘着粗气，心底发寒。

他向重伤的禁卫靠近，禁卫眼睛睁大了一分，向他不断的张动嘴唇。

“快……快…救…痛……”

“松手，我救你。”

莫云松盯着那禁卫，轻声说到。

那禁卫却摇头，他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抓得更紧了。

“踏踏踏！”

阵阵脚步声就在耳边，似乎已经到了拐角处。

那禁卫忽然笑了，他嘴巴咧开，不断有血渍喷出。

嘶哑低沉的笑声，让莫云松遍体生凉。

只有一瞬间的机会，他凑到那禁卫耳边，轻轻低语:

“谢谢。”

那禁卫很疑惑，不笑了。

但随后，莫云松笑了。

他抱住那禁卫的后颈，猛地翻身让那禁卫的身体整个压在他身上，几乎把他完全挡住，四目相对，禁卫看到了莫云松自眼底生出的冰寒。

禁卫此刻想拼命大喊，但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被一只手死死扣住，那力道还在不断加大，他四肢不断摆动，地上的鲜血飞溅……

很快，身上的禁卫彻底没了动静，莫云松看着夜空中血红色的圆月，在脚步声转过拐角那一刻，松开手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停下了。

“留两个人看看有没有能救活的，其余人跟进！”

脚步声又从耳边响起，地上的鲜血又飞溅起来，一点点的洒在莫云松脸上，仍有余温，但他却感到冰凉。

大部队的脚步声很快远去，这里再响起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略过莫云松这里往前走去，而另一个，正好停在了莫云松耳边。

禁卫将莫云松身上的尸体翻到一旁，蹲下检查，莫云松一只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到禁卫检查了鼻息之后又伏到胸口听心跳。

看来装不下去了……

禁卫摇摇头，又来探莫云松的鼻息，没有，于是俯首下去……

莫云松全身紧绷，这是唯一的机会！

然而，禁卫忽然注意到了莫云松身上穿的太监服。

“哪个倒霉的死太监！”

他嫌弃地啐了一口，起身的时候还狠狠地踢了一脚，直接把这死太监提到了墙边，没再管他。

莫云松感觉这一脚踢到了胯骨上，很痛，但至少能忍住，心中庆幸没提到腰上，那恐怕得废了，不过此时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下，很难受，忍一忍吧！等这两人走远，但马上，他不得不再次紧绷起神经。

“你说什么？太监？”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么巧？”

他说着，向这边走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次有个刺客……不过应该没这么巧吧？那刺客那么厉害，这个死太监我这么踢都没反应，你多心了吧！真是刺客，我刚才踢他那脚怕是已经把自己脑袋给踢掉了！哈哈哈！”

这禁卫说着大笑起来。

“小心为好，给他补一刀！”

“好好好！让我来！”

这个禁卫似乎很讨厌太监，很乐意于补这一刀。

他走到莫云松身边，缓缓抽出佩刀，漫不经心剁了一刀。

“叮！”

“嗯？”

没有意料之中砍到骨肉、鲜血喷溅的痛快.感，刀身振动，手腕有点痛，他砍空了，砍到了坚硬的石地上。

他很惊讶，惊讶之后便是惊恐，他看到了另一把刀，刀身反射着寒冷的月光，让他看不清这一刀是怎么挥过来的……

另一个禁卫却看得很清楚，他清楚的看到地上躺着的太监在那刀剁下去的时候突然一个翻滚，他又清楚的看到了太监身下的另一把刀，幽幽月光下分外刺眼……

他想大叫提醒自己的兄弟，但他喉咙里的声音来不及发出，便看到刚才还说说笑笑的兄弟已经跪在那个死太监面前，紧紧捂着热血喷涌的脖子，发出“嚯嚯噜噜”的声音不停抽搐。

“嚯啊！”

此时他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莫云松。

“兄弟，补刀也是项技术活儿呀！”

莫云松狠狠一脚把面前跪着的禁卫踢翻在地。

“你太不认真了。”

他又猛地一刀插.进禁卫的胸口，结束了他垂死挣扎的痛苦。

他一脚踩在禁卫的尸体上，拔出刀来，鲜血喷出，又沿着泛红的刀身流淌下来。

莫云松满脸猩红温热的血，也一滴滴的汇聚到他的下巴，缓缓落下，束发的布冠已不知落到了何处，沾着一颗颗血珠的头发散开，混着浓郁血腥的夜风吹动着，长发乱舞。

他看着那嘶嚎着，如狂怒的野兽一般冲过来的禁卫，他笑着。

“但我很认真。”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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