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丑陋

清爽而温和的秋日，阳光普照着因裸露而稍微有些微微发热的柏油路。而从北方来的和煦秋风，今天似乎也并不是那样的寒冷刺骨。

但是，路上却并不会因为这样柔和的天气而多出来几个人。

无论是柔和的春日，亦或是带着让人感到疲倦的激情的夏日，这座城市里的人，依旧按照自己的工作，该出去到处跑的到处跑，不该的就坐在办公室里办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也许只有当休息日来临，他们才会重新记起自己活着的意义。

而也正因如此，那休息日便如同他们命运的日子一般。

可是今天并非那样一个日子。

所以即便是只能将自己生存的意义抛之于脑后，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也只能坐在办公室里悲叹着自己的生命。

躲过老板严厉的目光，偷偷的朝窗外看看，稍稍有些不可思议地，两个有着黑色的长而秀丽的头发的女孩子手牵着手说着、笑着、走着。

低头看看面前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早已过了这座城市一般来说的上课时间。

而她们这样幸福地笑着，也说明她们确实不是在去上学的路上。

“爱丝，觉得怎么样？”

黑色长直发的少女笑着问向身边的麻花辫少女。

“嗯？雪儿你在说什么？”

爱丝似乎并不是很明白雪儿的所指。

“那当然是说今天和我一起出来玩的感觉啦。”

继续笑着，雪儿没有一丝不耐烦，解答了爱丝的疑问。

“嗯……虽然刚才小铃的说教一如既往的很烦，但是和雪儿一起出来就很开心哦。”

稍微思考了一下，爱丝也同样绽开了笑容，回答了雪儿。

如同和雪儿一起的日常般，今天的爱丝也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麻花辫女孩子，就这样同长发的女孩子一起来到了这座城市，不，应该说这个世界最受欢迎的游乐园的门口。

“嗯……是两位吗？”

检票员保持着笑容，问她们道。

她们两个到了游乐园的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很早了。

也因为如此，在那门口等待着她们的，也没有了一如既往的“长龙”，只剩下了兢兢业业的一直保持笑容的检票员。

“哎呀……”

检票员因惊讶而收起了笑容。

“怎么了吗？”

但雪儿却仍然保持着笑容，问检票员道。

“这是情侣票，但是两位……”

“有什么问题吗？”

雪儿仍然没有收回笑容。

“我记得购票条例上，没有说同性恋人不可持情侣票入园吧？”

就像砍价的妇人一般，雪儿的仍然笑着，气势却丝毫不减。

“反而，我记得是有‘同性恋人同样可以购买情侣票’这样的规定吧？”

雪儿在此自然不能丝毫退让，如果退让，让别人说了闲话，那么爱丝的内心就可能再次受到伤害。

“不是……”

将两只手挡在身前，现在反而是检票员小姐有些理亏了。

正因为游乐园有着将所有游客都一视同仁的理念，才会有全心全意让游客感到开心的工作风气、才会有将社会上各类特殊人士都同样接待的条例。

所以，窥伺、闲谈别人私事，这种可能会造成游客不快的行为，明显是违反了这里的工作理念的。

那么，还有最后一步。

雪儿这么想着，继续给对面施加压力。

“那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有，请进。”

如同雪儿的脸使她感到恐惧一般，检票员低下了头，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那么，走吧。”

仿佛卸下所有武装的军人般，雪儿给人的压迫感也瞬间消失，她现在仅仅是笑着，对身边可爱的少女做出了邀请。

“嗯！”

身边的少女露出了笑容，雪儿也因此感到了幸福。

但她却没有发现，那笑容中蕴藏的一丝忧虑。

……

也许真的是第一次来游乐园这种地方，爱丝就像一个精力无限的小孩子一般，到处跑着、笑着，好像怎么样也不会累、怎么样都停不下来一般。

虽然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游乐园也是这样的兴奋，也是这样的精力无限，但是现在雪儿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也早已对这些东西有些厌倦，她的精力自然是跟不上爱丝。

“爱丝，等一下……我实在……不行了。”

雪儿喘着气，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伸出手示意前方的爱丝等等自己。

“怎么了？雪儿累了吗？”

听到雪儿带着疲惫的请求声，爱丝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也不再那样兴奋地不停大笑，平静下来的她回过头问雪儿。

“那是当然的啊，你这都已经跑了这个游乐园的一大半了，这多长时间。”

感觉到疲惫不停上涌的雪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走到旁边的长椅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爱丝示意雪儿坐下。

“哎，真是累死我了……”

走到了长椅旁边，雪儿甚至不是坐上去，而是直接瘫倒在了上面。

看到这样疲惫的雪儿，爱丝却笑了。

因为她又再一次看到了自己所喜欢的雪儿。

“要不要躺在这里？”

爱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雪儿说过很喜欢的吧。”

“……谢谢。”

稍微愣了一下，雪儿还是躺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柔软，使得雪儿在很短的时间内精神便放松了下来。

“爱丝……”

雪儿将脸埋在爱丝的腿上，柔声唤着爱丝。

“怎么了？”

爱丝同样柔声回应道。

“爱丝觉得，游乐园怎么样？”

稍微抬起头，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爱丝的脸，雪儿问道。

“嗯……我觉得还不错啊，玩的很开心，无论是哪个项目都很好玩，那个像船一样的也是，‘过山车’也是，从很久之前我在书上看到文字描述和附带的插图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坐一次试试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没想到雪儿竟然能带我来玩，现在我有一种在天国一样的幸福感……雪儿，你说，你是不是来拯救我的神大人呢？”

摸着雪儿柔顺的秀发，爱丝柔声说道。

“嗯，我觉得或许确实是这样呢……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神大人……不过，我即使能成为，或者说就是神大人，我也不愿成为神大人呢。”

将头再次埋得又深了一些的雪儿如同撒娇一般说道。

“为什么？”

也许是真的不明白，爱丝脸上渐渐浮现出疑惑。

“神大人又万能，又受人崇拜……为什么不愿成为神大人呢？”

“因为。”

即使发出声音，雪儿也不愿再稍稍抬起一些头。

“那样的话，我就见不到爱丝、不能和爱丝在一起了呀。”

……

在那之后，是刹那的寂静。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如果我们两个一定要有一个人下地狱的话，那么就让我一个人去吧，因为我曾经和爱丝发过誓，我要守护爱丝的嘛；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天堂，那么就让我去吧，因为成为天使就能更好地保护爱丝了嘛。”

翻过身，爱丝看到了雪儿的笑脸。

那笑容中充满了决意、勇气和幸福。

“那我呢？”

但听到这种话的爱丝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脸上浮现出的悲伤愈发剧烈。

“我……要怎么办……”

然后，终于到了眼泪的堤坝崩溃之时。

一滴、两滴、三四五六七八……

如雨般的泪水滴落在雪儿的脸上，但雪儿的笑容却依旧一点都没有改变。

“不要哭……”

伸出手，雪儿一点点、一点点地擦拭着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爱丝眼角溢出的泪水。

“不要……”

爱丝强硬地摇头，甩开了雪儿为她擦拭眼泪的手。

“我不要和雪儿分开！不要……分隔阴阳两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见面……那不是太悲伤了吗？！”

几乎是嘶吼着，爱丝带着哭腔说了出来。

“不要哭，爱丝。”

雪儿仍然笑着，但却已经露出了一丝疲惫。

“自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上爱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哦……要为爱丝努力，将自己的生命全部献给爱丝的幸福……所以，这种事情并不悲伤，因为无论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我都会保护爱丝、看着爱丝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因为，仅仅是看着幸福的爱丝，我就很幸福了嘛。”

“不要……说这种话……我明明只要雪儿留在我身边就好……”

爱丝仍然啜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是，爱丝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吧？”

仍然带着比任何表情都温柔的微笑，雪儿用平稳的语气反问爱丝。

“因为爱丝，你刚才在生气，对吧？”

“诶？生气？为了什么？”

突然被这么问到的爱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了售票员的事哦。”

雪儿的头仍然朝上，但所能看见的却仍然只是爱丝的脸。

“因为我露出了那样的丑态去逼迫她，而像你这样的‘美丽’，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丑陋’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讨厌雪儿……”

爱丝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却被自己脑内所想到的打断了。

“那么，就当我是开玩笑吧……现在我还活的好好的呢，所以不要再哭了哦。”

雪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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