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隔阂与永别的第一天

27.隔阂与永别的第一天

【钟晓峰】

安顺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似乎报名了学生会的支援协助工作。虽然并不是无报酬，正如之前所说，会有额外的加分，而且自然也会有金钱上的薪酬。不知道安顺平是为了其中的哪一点，又或者只是发发善心帮帮忙。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我问。

“因为我喜欢。”安顺平任性地说道，“唉，不就是去帮帮忙吗？尝一下鲜，而且说实话，其实我以后还挺想加入学生会的。”

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个，我感到十分新奇，于是便问道：“嗯？不过学生会不是特别忙吗？你真的喜欢那样倥偬的生活？”

我没有提到加入学生会需要很强的实力，因为我相信我的朋友，只要他想，凭借努力一定可以做到！

“也挺好的。哎呀，时间要来不及了，我走了，再见！”安顺平估计真的是赶时间，站起身来，边走边说。他走出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向我道别，然后带上门就匆匆离开了，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再见。

“再见！”但是我还是对着空气回应了一遍。他说挺好，那我也就不担心了，毕竟正如纪寒所说，不要去强行改变他人的想法，只要那个想法不是绝对错误。不过这一天，应该就是我一个人过了，不然就得去找杨星沐或者田梦忱？算了吧，不过要是我真的寂寞难耐的话，我倒是可以去找浩空。

但是我也有之前的一个人居住的经验，仅仅是一天而已，我也不会怎么受不了，于是就开始了进入未来学院以来，少有的甚至是第一次独居生活。

就在我漫不经心地刷着网络上的信息的时候，一则电话打来，上面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接通电话，全息投影下的妹妹就出现在我面前。钟晓月过了这两年，似乎有些消瘦了，我不免有些心疼。算起来，这时这两年第一次看见妹妹的模样，虽然还隔着屏幕和千千万万的距离。

“哥哥……”

“你怎么打电话来了？好久没见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过得好吗？哦，对了，你这么晚了怎么在这种地方？”我焦急地说道。

心中万千的思念与喜悦无法道尽。我看了看她身后的背景，是一个城市街头的小巷，看起来还是繁华程度挺高的大都市，再加上妹妹脸上的劳累与匆忙，以及语气里面的疲惫，我还是问了一个最最现实的问题。

“或许……我做了一个无法后悔的决定，但是我觉得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真的受不了了……”钟晓月看起来劳累万分，语气也疲惫不堪。

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又或许是我脑海中自己臆想的信息，不过就是一下子没有办法消化，只有诺诺地问道：“嗯？怎么了？”

“这个夜晚很难得，估计过段时间就联系不了你了，嗯……或许以后再也联系不了你了……”钟晓月说得很低沉，越说越无力。

“什么事这么严重？”我可能是为了让气氛活跃，而且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还笑出了声，但是心中却是没有办法蒙蔽的揪心。

“唔……我这算是逃出来的，明天早上……不，今天早上报道的时候肯定就会被发现的吧。”

我的表情哭笑不得，只好又一次发问：“为什么？”

“他们……额，不好说，说来话长说不完。反正就是很烦，老爸老妈也是的，怎么就这样了呢？”钟晓月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愤慨地说道。

离家出走？曾经自己也出于叛逆这么做过，但是此刻的自己却对此深感懊悔。这是属于她的叛逆期吗？如果是这样，现在的我有必要为老爸老妈分担忧虑。于是我劝说道：“这样不好吧，要不你回去？老爸老妈会担心的。”

“不要！”钟晓月坚定地说道，“他们或许会担心吧，但是因为对别人好，别人就要无条件听你的？如果是这样，他们爱担心就担心去吧！”

“你怎么能这样？要不你把老爸老妈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来说？”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钟晓月冷不丁地问道，我的心中瞬间一冷。

“嗯？还不是因为对你好……”哪怕心中再冷，我也不能由着她的放肆的性子来，这就是我成长的改变。但是说完我就感觉不对，之前她就提到“对她好”这个话题，就仿佛是我在无意义地重蹈覆辙一样。

“对我好吗？为什么都要这么说？”

“唉，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啊，大家都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让大家担心啊。好不好？回去吧！”我苦口婆心地劝导道。

“问题是那里就不是人过的生活，要是你在这里你绝对不会这么说！”钟晓月的模样像极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他人的自己。

“别耍性子了好不好？嗯……虽然和你聊天很开心，但是如果是这种背景下我或许还希望回到之前的日子。虽然我陷在相思之苦中，但是你们在一起很幸福，不是吗？”爸妈的陪伴，这是我现在所没有的。让妹妹想到自己所拥有的美好，说不定就可以回心转意了？

“幸福吗？哥哥，是我说得不够真切还是老爸老妈跟你通过信了？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钟晓月哭丧着说道。

“没有啊，这只不过是我一人的想法，但是确实是这样，不是吗？回去吧，晓月……”想着不能被带偏话题，我这样说道。

“连嘴上说的最爱我的你们都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看来这个世界也就这样了。最终还是得无依无靠吗？”钟晓月却说出如此颓靡的话。

“怎么会，哥哥永远在你身后！唔……虽然我现在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但是你身边不还有老爸老妈吗？和爱你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这么消极呢？”

“你们都这样……以冠冕堂皇的爱与亲情作为理由，做着伤害我的事。我还以为，哥哥真的会支持我的……”钟晓月看起来悲哀地说道。

“支持是肯定的啊……”我坚定不移地说道，然后往事涌上心头，我也动情地将其说出，“唉，晓月，我曾经也这样叛逆过啊，当时你不还拉着我的衣袖劝我吗？怎么现在……”

“哥哥这么说，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叛逆’二字就可以敷衍过去的……对了，你还记得我走的时候的约定吗？”钟晓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曾经一段时间都是我心理慰籍的美好回忆，此刻由内而外散发着森寒。

“记得啊……”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先如实回答道。

“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立刻赶来帮助我，是不是这样？”

“是的。不过也要讲实际情况嘛，我现在在未来学院，未来学院的封闭式教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出得来？”我真心诚意地解释道。

啊！有那么一瞬间，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我连呼吸都变得冰冷，我莫名恍然地认为曾经的海誓山盟竟然是那样地遥远和轻浮……

“要是哥哥真的愿意，退学不就好了？”钟晓月道，“不过我也不要求你过来了，只不过最低限度的信任，你都不能给我吗？”

钟晓月的语气十分诚恳，这与当时不讲道理的我不同。似乎真的确有其事，于是我决定听她说一说：“那你和我说说好吗，到底发生什么了？”

“真的说不完啊，两年的事情怎么可能几句话了事？嗯……大体上就是那地方以联合国的名义，做着不是人干的人体实验，而我则是被当做实验体来培养。”

“那……”这句话信息量太过于爆炸，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老爸老妈他们，还有叔叔他，也支持这种实验？”

印象里，钟何叔叔和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偶尔会寄送给我们有些玩具和衣服。加上他首席科学家的身份，一直是让我们引以为豪的榜样式的存在。

“钟何那条死狗，这项实验就是他秘密负责的！老爸老妈也是愚昧，也不知道被那条死狗的什么花言巧语欺瞒了！”钟晓月出言无状，一瞬间让我惊愕。这……还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妹妹吗？

“晓……晓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们！”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印象里的妹妹，那么彬彬有礼，那么温文尔雅，哪是现在这副口无遮拦的模样？

“我……”钟晓月也一愣，然后说道，“抱歉，一提到这些我就无法抑制住自己。”

我在心中斟酌着钟晓月所述的一字一句，彻寒的距离感油然而生。我一直以来都是无条件相信着妹妹的，这一刻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犹疑。因为无论是哪一边，都是我不曾怀疑过的家人……现在让我从中进行选择，我定然无法给出答案。

“哥哥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我吗？或许老爸老妈比我更可信？好像是这样，那这么说来哥哥也没有错。”钟晓月继续着让我不明就里的话语，带着欲哭无泪的神情。

“可是……你要让我去相信老爸老妈和叔叔他们是这样的恶人……”

“哈哈？”钟晓月黑化似的轻笑一声，然后嗟叹着说道，“也是，果然……果然亲情就是这么轻如鸿毛。”

“嗯！？”妹妹的出言不逊让我一惊，果然时间还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再看去，妹妹身后的天边已经泛着红光，晨曦在时间的韬光养晦之中慢慢明亮。妹妹回头看了一眼，闭上眼，过了一小会，寂寞无声。

“钟晓峰，和你说话还挺开心，但只不过是在重逢这件事上。”钟晓月已经不再使用“哥哥”来称呼我了。

“所以……”冲击性极强的话语剥夺了我的思考能力，除了牙牙学语般地吐字以外，我再不能说出哪怕只是完整的实义语句。

“我会自己决定的，再见，钟晓峰。嗯……或许，永别更加好一点。”

说完，钟晓月毅然决然得挂断了电话，留下我一个人，在担心与不解之间苦苦徘徊。我的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在我无法触及的世界另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法向老爸老妈联系，只能默默地为妹妹祷告平安。

不过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两年的离别，这一通电话给了我欣喜，但是又给了我痛苦。钟晓月最后的永别，总感觉听起来那么毛骨悚然。这种时候，我才深深地体会到以前老爸老妈对我们的的一片苦心。此刻，他们一定也和我一样恸心着吧……

怀着对妹妹的担心与思念，我静静地发着呆，在只有我一人的宿舍里。

【钟晓月】

挂断了和哥哥钟晓峰的对话，心中有一些无助。

繁华的联合之邦，晨光中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向我扑来，想要将我吃掉。它已经露出尖锐的獠牙，血盆大口带着令人惊悚的肮脏口水。

哥哥……钟晓峰和老爸老妈的想法一样是么……为什么不可以信任我，大家都想我去死吗？

他们全部使用一个同样的借口，那就是“对我好”。有的时候我就十分不明白，“对我好”怎么就可以成为一个理由？或者说，这真的可以算作“对我好”吗？

我回不回去取决于我想不想回去，而不是取决于你们对我有多好。“对我好”带上额外的要求之后就不能算是善意了，只不过是一个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借口。按照这个道理的话，那我为你好对你说死后的天堂是多么美好，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去死呢？

回去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的煎熬以及那天偷听到的对话，已经让我对家人和亲情，对联合国，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终究还是要靠我自己，那就让我看看，在这个世界上，只凭我一人，可以干些什么，还是在全世界的追击之下。

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我也不可能会后悔！虽然如果我现在想要退缩，只要回去就可以平安无事。但是，我不想这样，就让没有尊严的苟且偷生就到今天为止！

时间再拖就走不掉了，把手中这部陪伴了我很久的手机丢在了垃圾桶，拿出从联合国偷出来的折射投影器，用这种全世界少有的高科技，加上自己能量的主观隐匿，让自己躲过监控。

期间，旁边走过一些警察，他们朝我刚才的地方走去，果然还是用了手机定位吗？要是我再迟一点走，就走不掉了。

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联合之邦，我看着漫漫荒野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路在脚下，就让我即刻启程，鸿飞冥冥，去一个远的地方就好……

去一个远的地方，和这些伪善的人永别。

【钟晓峰】

妹妹的话会在我心中滞留很久，我应该每过几天就会想起她。但是，还是感觉我们之间，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已经产生了不少的隔阂。妹妹坚定的语气一度让我动摇，但是处于理性的考虑，以及为她好，我还是应该这么做，这次是正确的方式。

不过过了一会儿，差不多几十分钟的样子，妹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怀揣着不安的心情接通了，不过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妹妹了，而是一些警察制服的人，而且据制服看起来，是联合国直属的国际刑警。

“你是钟晓月的哥哥，钟晓峰？”对方开门见山地问道。

直奔主题？带着心中浓郁的不祥之感，我如实回答道：“是这样。”

“你妹妹之前对你说了什么？”对方继续紧追不舍，但是事后想一想这似乎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对方可是警察，为了调查而询问非常正常。

“诶，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对于自己的隐私的最基本的防范，虽然说出来之后我就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了。

“请你配合公务，谢谢。”估计是看出来我不想说的样子，他直接向我表明了其中的利害。于是，我也只好将一切全盘托出。

“好吧。……”

然后，我大体上就把和妹妹的对话说了一遍，就说了她要逃跑什么的。最后我还补充了一句：“就这样吧，请一定找到她，确保她的安全，好吗？”

“找到她是我们的职责，但是她的安全就不好说了，毕竟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国际刑警这样说道，之后好像又有一些后悔的样子闷闷不语。

“啊？怎么说？”我的好奇心理所当然地被勾起。

“抱歉，不能再透露更多了，谢谢你的配合。”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我顿时脑中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这一次，事态似乎比十岁那年的分别还要严重。

这期间还有一个比较出戏的题外话，那就是明明可以调取通话记录却要来询问我，这些国际刑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已经排除掉对方是冒充警察的可能，那么应该就是调取通话记录的话需要经过繁琐的手续，问我更加方便吧！

当然了，通话记录肯定还是要调的，不可能相信我的片面之词，这样也太不专业了。只不过是为了加快步骤，而先行问我一步吧，也好看一看我这个钟晓月的亲人是不是帮凶……帮凶……

好寒冷的字眼，就和那么温暖的名字同时出现。

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我怎么可以瞎想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身体太久不动而难受。于是才下床走走，不过妹妹和警察的话一直在耳边氤氲地回荡，挥之不去又害怕忘却，挣扎着自我劳苦。我眼神恍惚，想明白又害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门铃响起，浩空站在门口，我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浩空见我脸色不好，作为朋友的关心便悉数而至。我的心中顿时又有了一股暖意，有些迷茫地向作为朋友的浩空倾诉了心中的点点。

终于好受了一点，浩空对于这件事表现出关心与同情，同时让我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向好的方面发展。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为了让我散散心，他提出一起去转转，于是我便和他一起出了门。

感谢我的朋友，可以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我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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