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Vive la revolution（3）

不过，激动归激动，作为一个两世加起来实际上活了近五十年的家伙来说，我还是清醒的。

破坏了旧有的秩序，挣脱了锁链，只意味着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如何快速稳定局势，把人们的热情转化为建设新秩序的动力而非无序的、打砸抢烧式的暴力，是一个非常难的问题。

如何建立一个能够长久存续的新的管理体系，是一个更加难的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我也都有准备……

凌晨两点，战斗刚刚结束，我就派出了一支主要由人高马大的兽人组成的先锋队用于维持秩序。这个“维持”并不是暴力的驱赶，而是拿着魔法扩音装备散布到城市各地，让所有街上的人们能够听到我的演讲。毕竟人一旦静止不动地开始听演讲，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狂欢中过于兴奋的人群发生踩踏之类的流血事件，从而乐极生悲。

不过我并没有按照事先写好的稿子来讲，而是在很多地方进行了即兴发挥。毕竟，在那样的状态下，再搞一次念稿子的单调演讲有点不合时宜了。

我历数了我们发动起义的缘由，也就是所谓的七大恨……这次真的不是我的起名恶趣味，而是教廷和贵族们最主要的错误就是七条。

第一，用虚无缥缈的神学来压制科学，阻碍科学家们对真理的探求。比如《天体运行论》中提出的日心说，直到现在也只在北境的“反叛城市”中得以出版。这些真理也许在现在还没有什么能够实际造福人民生活的用处，但我们不能闭上眼睛当自己是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真就是真，假就是假。那些敢于说真话的人，绝不该落到流亡天涯的境地。

第二，把那些触及了旧秩序利益、但却能给大家的生活提供方便的技术发明贬斥为“魔鬼的机器”，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阻碍了人民变得富裕和幸福。比如印刷机可以随便印刷神学经典、任意地复制科学知识，而原先这些都是由赤焰神教垄断的。

这就容易让赤焰山上的老贼们构筑了上千年的“信息不对等”逐步松动……毕竟原先《赤焰神书》这样的教义都是由神职人员进行抄写、而普通大众是接触不到的。想要接触，就必须去听神职人员“讲经”，等于说怎么解释赤焰大神的意思都由这帮家伙决定。而现在，即使没有改信魔神王的人，只要拿到了印刷版的《赤焰神书》，就会逐渐发现教宗大人和各地的大主教们对教义的曲解程度之深，然后对整个体系开始产生怀疑。

第三，以虚无缥缈的名义不断发动战争、抽调各地的壮丁，给人们带来了深重的负担。绝大部分普通人都是有去无回……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们失去了父亲，家庭破碎、城市哀号。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教宗大人的一己私欲。从异教徒手中不断地掠夺金银财宝，用于修筑赤焰山上一个又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

……

如果说前三条是这片大地上到处都有的“通病”的话，后面四条可能就更加有针对性一些，主要是古特兰的“上等人”们干出的破事。

……

第四条，古特兰的贵族们肆意地派遣手下从海外掠奴，把大量的人类、矮人、兽人等各种族的少男少女从他们世世代代的居住地抓来，完全把他们当做物品而非和自己同等的智慧种来看待。水晶矿上的奴隶们常年在危险的矿洞中工作而缺乏防护措施；羊毛工坊里的女奴更是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猝死了就当垃圾扔掉。还有大量的面容姣好的童女被掳掠到贵族们的宅邸中，受尽磨难。

第五，发放高利贷，不断利滚利，让大量贫苦百姓最后因还不起债而卖身为奴。

第六，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一旦缺钱便以各种名义加税，连“窗户税”这样搞笑的人头税名目都被发明了出来，一度导致古特兰家家户户都把窗子填成了实心墙。街上的商贩更是饱受刁难，前前后后需要交税的种类居然高达十五种。神官们更是到处兜售赎罪券，不断地消费着市民们的虔诚。

第七，滥杀无辜，整日以火刑为乐。杀害哲学会社成员，杀害马丁·卢瑟先生的《九十五条论纲》的支持者，甚至为了强抢良家妇女而随便给她的丈夫安上一个罪名、然后绑上火刑架烧死。

值此七条，人神共愤。所以我们需要对这些旧势力的走狗进行公审，由饱受残害的受害者们诉说悲苦，把他们的罪恶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翻开来晒一晒，好让大家最终清算这些渣滓。

……

演讲完了之后，大家确实还是很兴奋，但那股暴力冲动大概是控制住了。至少不会过度兴奋而拥挤踩踏，也不会出现市民们私自冲到平日和自己有仇的人家家里、然后动用死刑的事情了。大家都开始等待着白天即将到来的公审……而我则做了其他的一些战略部署。

首先是派出哲学冲锋队——也就是后来的古特兰圣卫男团——去把控住整个城市的各个战略要地，进一步完善临时街垒，防止那些和旧势力有牵连的潜在反对派可能会发动的反扑。

在这之前，我已经部署了一部分矿工民兵，封锁了古特兰对外的陆路交通，并且委托码头上的同志们控制了大船出海的渠道。这一系列行动的目的是尽量减缓古特兰起义的消息传播到外界的速度，从而拖延可能存在的干涉军，尤其是一海之隔的布列塔尼亚人。

其次，我让人通知了城内各大商会、公会、摊贩联合组织等等，让各行各业都要有代表来旁听“火炬之夜”后的制宪会议。会议定在起义胜利后的第二天晚上，地点在中心广场旁边的一个小酒馆里，目标是敲定古特兰的宪法，建立新的执政机构。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把中心广场的名字改成了宪章广场。这很重要，因为这相当值得纪念——我可以非常自豪地说，我来到古特兰，做出的最大的贡献，不是领导了起义的胜利，而是在起义之后建立了一套前无古人的政治和经济体制。这个前无古人，不仅仅是指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见过……即使是在我穿越之前的世界，也没有任何人实践过。它是我融合了很多理念、也吸取了我穿越前的世界出现的各种失败经验之后，自行创造出的一条比较符合古特兰人民发展需求的道路。

我把它称之为，斯巴达克派工团主义。

当然，详细的我就不展开讲了。你如果对“我究竟是怎么设计这整一套架构”很感兴趣的话，不妨直接和我的几位“继业者”们谈谈。他们以前都是我的弟子，跟着我学习了很长时间，如今大概也成为古特兰经济学和国际关系学的开拓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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