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小魔法师

战姬预备役里有很多未成年的姑娘，小小的天使们总是让人从身到心都变得柔和起来。

因为她们大多都是小女孩的样子，青春的，美丽的女孩子，在哪里都是会引人注目的吧。她们娇小，剔透，天真，快乐，再配上与生俱来的那份纯洁与绵软，如同神赐予我的珍宝。

夏雪就是其中的一员，她总爱穿着像是校服的衣服，浪花般白色的上衣，海水般深蓝的短裙。背着一个被她苗条的身形显得有点大的“书包”，只不过虽然看起来象是书包，里面装的却是货真价实的能量结晶和各种各样的武器。

女孩子们都是爱笑爱闹的吧，夏雪尤其活泼。她也和十几岁的人类女孩一样，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奇思妙想。我经常看见她举着自己做的绿色小手杖满地乱跑，又或者和莉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天晚上，我沿着海边的小路散步。那天的月牙很小，这让星星显得尤其璀璨，大海也出奇的平静，玻璃一样映射着天上的群星。于是大海也璀璨起来，无数流动发散的光点。

走出不远，我就看见了夏雪。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另一个女孩靠着她的膝头沉沉地熟睡着。女孩穿着和夏雪差不多的服装，短短的裙摆，雪白的长袜，两条露在无袖上衣外面的胳膊纤细瘦弱。淡蓝色长发披散在夏雪腿上。夏雪轻手轻脚的为女孩挥手赶着蚊虫，眼角眉梢满是体贴和爱怜。

我第一次见到大姐姐一样的夏雪，也许女孩子就是这样奇妙吧，时而安静，时而调皮，时而体贴，时而任性。也许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一首美妙的，精致却又难懂的诗。

夜风有一点冷了，两个女孩不能就这样呆在野外。我小心的走过去。

“为什么不在寝室？”我压低声音笑着问。

夏雪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是带着一点早熟的体贴温和却稚气未脱的笑容。

“白雪啊。”她小声说。“不放心我呢，非要陪我加训，结果自己累得先睡着了。”

睡熟的白雪身子动了动，睡眼朦胧的看着我。

“司令官大人，啊，对不起，白雪失礼了。”她匆忙的想站起来。

“回去睡吧，外面还是很凉的，还有，以后不要这样辛苦自己了。”

白雪听话的站起身，向我微微鞠躬。夏雪却仍坐在地上。

“腿被压麻了呢。”她看着白雪走远，小声说。

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又软又凉。我皱起眉头，脱下制服，披在夏雪肩头。

“你呀，是真不怕感冒。”

夏雪微微偏过头，尖尖小巧的下巴就压在我的丝带上。她的脸不被察觉的红了一红。

“其实夏雪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司令官。”她拉了拉我的制服，裹得更紧了一些。“夏雪晚一点回去没问题的吧。”她祈求的看着我，夜色下她的眼睛像是一对晶莹透明的红宝石，因为天上的繁星而折射出无数的光彩。

“恩。”

“那么…”她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司令官大人，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吗。”

我哑然失笑，我想起夏雪的确对魔法有一种超乎常理的热爱，她甚至把自己幻想成魔法少女，每次挥动长剑发出斩击的时候，总是会雀跃的的喊一声：“Quintett Feuer~fire”。

“司令官大人别笑嘛，我知道这挺幼稚的。”她说。

“恩，不笑。夏雪你呢，你自己相信有魔法吗？”我反问她。

“我…我是相信的。你看，我的剑，还有手炮，那么小，威力却那么大，还有其他同伴，装甲…和那些大姐姐……虽然林汐姐姐说这是科学，但是我觉得那是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这些都是魔法吧，对吧。“她看着我，她眼里有热切，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这悲伤打动了我，我不忍心打碎她童真的梦想，只能点点头。

“有的。”我说。

夏雪开心起来。“那彼得潘，还有，还有匹诺曹，都是真的吗。”

“是的。”我慢慢的说，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虽然你不能看见他们，可是他们就像白天的月亮，真真切切的存在的。和魔法类似的还有希望，爱，友情，勇气，正义。”

“那，夏雪可以成为魔法师吗。”

“可以，但是成为魔法师是一个漫长艰难的旅程呢，慢慢的学习，开心的成长，总有一天你会是的。”

“哇！谢谢司令官大人。”她披着我的制服，开心的跑走了，我看见她丢在沙滩上的一本书，借着星光，我能看见封面上的书名。《木偶奇遇记》

第二天，我一早就从房间的窗口看到了夏雪，她拿着我的制服在沙滩上张望着，一看到我，就高兴的跳了起来。

“司令官大人的衣服。“她说，我接过来，上面有好闻的香味。

“你替我洗过了？”

“恩。”她低下头，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浅蓝色长发垂了下来，辫稍上还绑着蓝色的蝴蝶结。“ 衣服上本来有司令官大人的味道，有点甜甜的，咸咸的，像是海边吹过的风呢。但是……但是……并不难闻。” 她红着脸，细如蚊鸣的说。

我笑了起来，把书还给她。

“啊，谢谢您。”她开心的说。“我很喜欢这本书呢。”

“因为魔法？”

“是啊。”夏雪的眼睛亮了起来。“变成真正的小男孩呢，多么神奇的魔法。”

从那天之后，我经常会看见夏雪在房间门口等着我。她好像总能找到没人的时候。我会陪她一起沿着沙滩边的小路散步，每一次夏雪都如同一只快乐的海鸥，不断告诉我她自己的故事。虽然只是一些细碎的小事，像是温柔却爱管闲事的白雪啦，今天又和莉亚吵架啦，深雪又不听话啦，或者又和露比成为好朋友了之类。我只能耐心的听着，偶尔对她说几句鼓励的话。然后看着她轻松欢笑着跑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如海水流过，直到有天傍晚。

“司令，夏雪那孩子，你应该和她保持点距离。” 米涅一边说着，一面拿出一叠文件，从中分拣出一些放在我面前。

“啊，那孩子怎么了。”

“我本来希望是我的错觉，可是她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我完全不理解米涅在说什么。

“我的长官大人，难不成因为年纪变大了连带着心也变粗了么。”她淡淡的说。“也许你以为自己是作为一个大姐姐陪着可爱的下辈，可是在她眼里，司令是她可以依恋和崇拜的人。这样对夏雪并不好……”她停了下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有人敲门，我打开门，发现是夏雪。她好像刚结束了训练，额头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汗水。

“啊，训练后的一点点疲惫很舒服呢，司令官大人要陪夏雪走一走吗。今天夏雪遇到了好有趣的事情想说给您听呢。”她又对米涅丢过一个笑容。“米涅姐姐。”

米涅也对着夏雪微笑，继续忙起手上的工作来。

“啊，夏雪。”我说，指了指凌乱的桌子。“你看，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指挥部和战斗战姬编队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所以，以后我也不能和以前那么久的陪你了。”我顿了顿，因为我看见夏雪的笑容僵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寂寞无助的神情。

“是这样啊，夏雪是打扰司令官大人的工作了吗。”她怯生生的说。“那，那夏雪就回去了哦。”

一阵突如其来的歉疚击中了我。“我送你回去吧。”听到这句话，夏雪的眼睛一下焕发了光彩。

“那我走了哦，米涅姐姐再见。”

路上的夏雪显得异常的安静，我们悄无声息的走着，只能听到鞋子踩过砂砾的声音，和不远处涌动的海潮声。

“夏雪不是要和我说有趣的事情吗。”我问她。

“也没有什么事情，其实。”夏雪说。“我以为自己能成为魔法师呢，结果还是不行呢。”

“为什么这么说？”

“司令官大人。”夏雪指着不远处一块礁石，那块礁石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海滩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座黑色的屏风。

她拉着我，让我背靠礁石坐好。然后弯下腰，附过身子，贴近我的脸。我看着她天真的脸，刚刚开始发育的身材，我觉得脸突然有些发烫了起来。夏雪还是个可爱的大孩子呢，有着雪白的皮肤，圆润的身体的大孩子。

“夏雪一直希望自己成为魔法师。”她幽幽的说。“成为魔法师的话，就能保护司令官大人和大家，就能用魔法结束这长得可怕的战争。也可以把自己分成两个人，一个我用来照顾白雪她们，另一个我呢，每天黏在司令官大人身边。夏雪更想用魔法复活死去的人，像是彦姐姐。”

这个名字让我全身一颤，夏雪明显感受到了我的战栗。

“彦姐姐就是魔法师吧，嘻嘻。”她悲伤的笑着。“离开了那么久，还能让司令官大人惦念。这不是魔法又是什么呢。就算是在天堂，也能牵引您的心情。每次想起彦姐姐的时候，司令官大人的表情……您也是会魔法的吧，因为每次看见您伤感的时候，夏雪也总是忍不住想哭。”

“夏雪。”我抬起头有些艰难的说。“你还太小呢，等你长大后，会发现你现在……”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夏雪说。声音空洞而干涩。“司令官大人尽可以把我当女儿看，像莉亚姐姐一样，我……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高兴点，夏雪。“我勉强的笑着。”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可难过的呢，战争总会结束呢，你会长大，变得成熟又漂亮，会有好多男孩子喜欢你，爱慕你。“

“我不要他们呢。”夏雪一字一句的说。“其实，司令官大人，我一直这么喜欢魔法，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我想和匹诺曹一样，用魔法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女孩。”

“你一直是一个真正的女孩。”

“我不是呢。”她勉强地笑着，笑容里是不符合年纪的苍凉，只有领略人生哀愁后才会有的苍凉。“我喜欢穿校服，就是因为，夏雪想和真正的女孩一样上学，和真正的女孩一样找到喜欢的人。啊，夏雪已经找到了，可是，可是是不是因为我只是一个人偶，一个兵器，所以司令官大人才……”

“别胡思乱想了。”我安慰着她。夏雪摇摇头，突然弯下腰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司令官大人您等着，夏雪一定会比彦姐姐和米涅姐姐更好的对你！”她喊着逃走了。少女的嘴唇柔嫩热情，可是我感觉她吻过的地方如同有零下一般的寒冷。

回到房间的时候，米涅正在帮我在沙发上铺开床铺。她已经很久没回自己的小屋了。我们就这样一起住在这里，她每天晚上都会帮我在沙发铺上被褥，然后睡进里间的卧室。我们就那样隔着一道薄薄木门，可是这一切总让我感觉那么熟悉和温暖，仿佛我们已经一起这样住过很久很久。

“您和那孩子说了吗。“她问我。

“说了。”我觉得自己并没在说谎。“等她长大点就会好了。”

“啊，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米涅淡淡的回答。

她说的没错，如果能这样该有多好。那晚之后的夏雪就不再缠着我了，我有时候总觉得有点歉疚，却也暗暗庆幸，没有让夏雪一直陷进这段不可能的，少女突发奇想的情感里。只不过，人生中的许多事情，真的是不能由我们做主的。

几周后的一次战斗让夏雪受了重伤，当时一发能量弹直奔白雪而来，她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推开了白雪，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承受了爆炸的全部威力。

等我再次看到夏雪时，夏雪已经躺在床上了，一条洁白的薄被挡住了她被炸断的纤长的双腿。 米涅看着我，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司令官大人。”夏雪说，“我，我想单独和您呆一会。”

米涅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门里只剩下我和夏雪。我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夏雪的脸蛋因为失血过多变得透明一样苍白。

“司令官大人，夏雪真的成为魔法师了呢您说的没错，友情，爱情和勇气……我推开白雪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到害怕；而看到司令官大人，身上的伤痛也都一下子消失了呢。”

“夏雪。”我只能更紧的握住她的小手。

“我懂得真正的魔法了，所以，现在的夏雪，应该是真正的女孩了吧…”她急促的说，红色的瞳孔散乱而焦急。

“你一直就是真正的女孩子。”

“那么，那么，司令官大人可不可以吻一下夏雪，就像是，就像真正的恋人接吻那样吻我。”

我点点头，放开了夏雪的小手，站起身来。细心的用双手捧起她的小脸。夏雪用红色的眼眸凝视着我，我轻轻拂开自己额头的发丝，缓慢的靠近她的嘴唇。

夏雪微微闭上眼睛，苍白的小脸上泛起红晕。就在接触的瞬间，我感到她的嘴唇在猛然变得冰冷，一直冷进我的心底。

我细心的为她掖好被子，仿佛怕打扰她睡觉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门。米涅正在门外等我。

“走吧。”我对她说。

门在我们身后沉重的关上了，关起了一位夭折的少女，也关起了她所有的梦想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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