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从中午开始的。
我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靠在木头的床架上透过窗帘缝隙看着阳光。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做了很复杂的一个梦,但是一到醒来,就把所有的情节都忘了。
我睡得很好,昨天的旅途劳顿早就无影无踪,我想这不单单是米涅温软躯体的作用。这个指挥部,破旧的,住惯了的小房间,就像是自己掌心的纹路,每一个角落都是如此熟悉,亲切。我可以闭着眼睛跳下床,摸到茶杯,而不用和在总部那个豪华的房间里那样,经常和入口的柱子撞个满怀。
清新的味道混合枕巾里阳光和肥皂的香气,在阳光里漂浮的灰尘,用旧的会轻微作响的木床,一根弹簧折了所以有点凹陷的床垫,这一切一切都给了我一种微妙的踏实感,这是在总部中不会有的踏实感。无论光是多么细心熨帖,无论装饰是多么富丽堂皇,我总是那里的客人,醒来的时候总意识到自己如船在海上漂泊。而家是港湾,是陆地。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我的米涅。
我慢慢爬起身。米涅正在外面的小厨房里忙碌着。牛奶锅噗嗤噗嗤冒着热气,面包机滴滴地闪着红灯,
她卷起一边的袖子,正在平底锅里煎鸡蛋。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幸福的早上?连空气似乎都是甜的。
“起来啦。”米涅头也不回地说,把鸡蛋装进盘子里,油在嗤嗤的欢笑。“洗洗手,吃饭了。”
“我渴了。”我慢慢坐在椅子上,说。
“水壶在那边,杯子在下面的柜子里。”米涅用下巴冲她说的方向努了努。
她应该也是刚起来不久,头发蓬松,一从粉色的头发说什么也不肯服帖地倒下。她没有化妆,眼睛下有一圈淡淡的黑线,如同打上一层深色的眼影;嘴唇没有涂上口红,只有自然的粉红润泽,不化妆的米涅不但看起来一样美丽,更多了一份家的安稳。我不禁想起了光,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妆容都是那么精致,服务都是那么无可挑剔。也许只有在自己的家里,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这些女孩子才会彻底地放松,把慵懒的可爱完全展现出来。
她正披着我的外衣,半长的白色制服在她身上又多了几份诱惑。她们的确是奇特的群体,我想起那些我遇到,熟悉的姑娘们。她们无一不是把平日的柔弱温婉和战斗时阳刚有力完美的结合起来。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发现自己大概明白路西菲尔的骄傲从何而来了。
我站起来,走到米涅身后。我从后面抱住她,她夸张的喊起来。
“别捣乱!烫死啊!。”她说,挣脱我的胳膊。“跟个小孩似的。”
她按着我坐下,又牛奶杯放在我面前,牛奶装得太满,撒出了一点到桌子上。
“热,慢点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上她给我牛奶的时候都会这么说,我却百听不厌。
我抱着滚烫的牛奶杯,吹了吹,试探着喝了一口。
“还是家里舒服吧,有人伺候。”她笑着说。“还能让你睡到中午。”
“中午了?”我略略吃了一惊。
“都快下午啦,懒死你得了。”
“你不吃吗?”我问她。
“吃过了。怎么等你也不起来。”她边说边站起身,我注意到在我的外衣下她的睡衣已经有些旧了,衣襟已经起了毛边。
“米涅。”我叫住她。
“怎么啦。”
“一会我陪你去买几套新衣服吧。”
“不用了,旧的舒服。”她摸了摸自己的睡衣。“老实吃饭,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想。”我笑着对她说。“我真幸运。”
“哦?”她也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线。“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阴谋呢?”
“推掉下午的一切公事,不穿制服,一起散步。”我说。“和初恋的情侣一样,在蓝色的天空和海边漫无目的的走,东拉西扯的聊,然后找一个饭店,省去做晚饭的麻烦。”
“初恋?”她歪过头,轻轻笑着。“我以为我们过了这个阶段了,你应该说,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
“好吧。我的确最喜欢你做的没错。”我说。“但是和我的米涅一起,总是会涌起情不自禁的浪漫。”
“到底是从大地方回来,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都不一样了。”她笑着说。“好吧,我答应你。可是你要多等一会,初恋的女孩子可是要打扮很长时间的。另外,你到底吃不吃?别和以前一样走到一半就喊饿,要吃这个要喝那个的。”
米涅打扮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短,她很快走回来,双手举起拢着头发,细白的牙齿咬着发卡。
“帮我把拉链拉上。”她说。
米涅穿的是一条深色的连衣裙。裙摆有一点短,更体现了她长直双腿的美丽。腰间的束带则在青春外平添了些优雅成熟的气质。她的妆化得很淡,而越是淡雅的妆容,越能显出她的本色的美丽。连衣裙的拉链在背后,她从裙子敞开处露出的脊背带着些许柔嫩的汗毛,汗毛下就是圆润粉白的肌肤,像是枝头刚刚成熟的桃子。我把手放上去,轻轻地抚摸。
米涅的后背摸上去有点凉,汗毛划过掌心,带来一种近乎酥麻的触电感。这感觉一直延伸到我的眼睛,又热又辣。
“想什么呢?”她回过头问我。
“唔~你真美。”这是我仅能说出的字句。
“才发现吗?”她笑着问我,用含着发卡的嘴唇在对我笑,我所见过的最真切的笑。
“米涅。”我抱住她,让她转了一个小圈,好让我用嘴唇感受她光洁的脸颊。“我很想你。”
“你最好想我。”她听任口中的发卡掉在地上,对我的耳朵轻轻吹气。“因为我也想你。”
我们更加贴近,胸部相接,感受彼此的温度,分量和重要,交换彼此的想念。
“有时候觉得,我们似乎分开了一个月,不,一整年。”过了一会,她说。
“也许我们从未真正分开过。”我说。
“恩。”她轻轻叹息。“你以前没见过我这条裙子吧。它很贵,我总是会留下最贵的衣服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买,所以,在你走后第三天我就买了。”
“我们今天再去买更多。”我怜惜的说。
“不了。”她再度微笑。“我已经消气了,开心的时候就没有这种狠劲了。再说,怎么也是花我们的钱。好了~你快点换衣服把,别浪费了我耐心等了好久的邀约呢。”
等我换好白色里衣,把散开的头发梳理整齐,正往身上套风衣时,米涅已经穿上大衣,在门口等我。我走过去,笑**的揽住她的胳膊。
“诶诶,初恋时候就动手动脚,你想做什么?”她假做害怕和警惕地看着我。
“那。。那米涅小姐,拉手可以吗?”
“这个。。。我。。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啦。”她微微红着脸,声音越来越低,这是我几乎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小女生的娇羞。
她拉起我的手,动作简洁而迅疾。我握过不少女孩的手,无论她们的手多么绵软娇小,却都会不经意地流露她们特有的果断和灵巧。
我们走出大门,正午的阳光照在米涅身上,她的脸在光芒中变得有点虚幻,带着奇异的色彩和美丽。我把光代买的小礼物别在米涅的围巾上。
“送给你。”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吧,虽然第一次就收人家的礼物不算太好。”她说,把头略略靠近我的嘴唇。“公园的那次不算,约会应该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穿着美丽又带着小心机的衣服,稍稍迟到一点,然后一起逛街,聊天,互相试探,彼此了解。再找一家幽静干净的地方吃饭,你为我拉开椅子,斟上五颜六色的果汁,再替我把难切的菜切成正好适合一口的大小,喂给我吃,周围要有温柔低缓的音乐,钢琴最好啦,小提琴也可以。你要给我讲你以前趣事,好像你是天生的英雄,我呢,就带着微笑看着你。”
“然后呢?在街灯和月光下吻我的米涅。”
“那可不行,第一次约会就要亲人家,这样的男人不可靠,更何况是个怪阿姨呢。”米涅又笑了,今天的她似乎很爱笑,和我们第一相遇的时候那样,她的眼睛先弯成迷人的弧线,涟漪一样的笑容从唇角荡开,嫣红的嘴唇如同娇艳欲滴的五瓣玫瑰,慢慢的,迷人的绽放。
“哈。”我也笑了。“现在向你表白会不会太迟呢?”
“就算是迟来,也好过不来。”她温婉的说。“我今天很奇怪,是吧。”
“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我说。“不过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你懂。”她娇嗔。“女孩和女人,多么奇妙的两个词,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分别,却天差地远,就像幻想与梦想的分别。每个女孩大概都曾经渴望自己成为女人,可是真的成为女人了,又不自觉的怀恋作为女孩的时候呢。”
米涅停下脚步,我们已经走出指挥中心的区域,站在那条通向城镇的小路上。柔和的海风几乎让我们忘记了现在早就是冬天,几根躲在海边砂岩缝隙中的细小灌木,怯弱地向阳光伸展自己软弱的枝条。
她为我整了整衣角然后略微弯下腰,凝视着我的眼睛。
“有的时候我想,我似乎从来没经历过女孩的阶段。啊,我也经历过,看看书,看看漫画,幻想有一个完美又荒谬的粉红色的恋情。然后那天夜里,我遇到了你,我们之间是如此熟稔。没有约会,没有糖果,春天来了,雪水融化,如此自然。所以我就开始做女人应做的事情,我把自己关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有战争,有斗争,还有那些真正的幼稚的女孩。总得有人做点什么,不让哭泣和爆炸吓到她们。所以……偶尔我也想要走出来,做一个梦。当然,这个梦里不能缺了主角。”
她停了停,不再笑了,只是深切地注视着我,她的眼睛因为淘气和快乐而发亮,我没有吻她,同样深情地回望她,我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力度和炙热,我想她也是如此。阳光和我们的目光融合在一起,也将我们那些未曾分享过的经历,思绪合而为一。
走过那条路,城镇就摆在我们眼前。我几乎忘记在城镇里生活的滋味,也几乎忘记上一次陪着米涅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就算是在总部,我每次也是匆匆走过码头,直接走进船舵形状的大楼,所以,城镇无论大小,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我握着米涅的手,一起插在我的口袋里,和她走过那些玻璃上带着白色百叶窗的店铺,走过那一排排有遮阳棚的摊子。阳光透过彩色的遮阳棚,把色彩缤纷的光亮条纹投射在木头货架上,陈列的货物上,装着食品的玻璃柜上。于是它们的颜色也变得鲜明起来,彩色和香气混在一起,漂浮在城镇上空。
每走一段路,米涅就会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跑进挂着漂亮衣服的店铺里,指着椅子叫我坐下,然后给我换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她也会突然蹲下来,挑拣着那些玻璃做的假首饰。然后,又乖乖地让我握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喜欢就买下来啊。”我对着她说,自觉自己的口气像一个刚抢了商船的海盗。
“不。”米涅说。“我的钱不多,可要省着点花。”
“我有啊。”
“那可不好呢。”她认真的说,“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怎么能随便用你的钱。”
“呵。”我哭笑不得的说。“我的钱就是你的啊。”
“啊。”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这样没错啊,那我就更不能浪费了哦。”她歪过头,嘟起嘴看着我,样子既可爱又妩媚。“女孩子买东西呢,并不一定是漂亮的,贵的就好呢,要挑最合适自己的。”
我笑了,她的话让我想起总部花园里的那个老人,和飘荡在我们之间的烟味。
“米涅。”我说。
“又怎么啦。”她斜过眼睛看我。她的红眸是那么纯净闪亮。像是在橡木桶里酝酿出灵性和细致的醇酒,并不俗艳,而是凝重醉人。
“世上果然找不到更动人的东西。”我微笑着说,看着淡淡的醉酒似的晕红爬上她的脸颊。
“哦哦,嘴越来越甜了。”她垂下睫毛。“走,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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