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马夫的休息日

三年后 萨卡利亚 所特里克公国 罗斯堡 春分

骄阳之下平整的石板路上似乎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蒸汽，马车成群结队，商人们在城门前等待办理入城的手续。

城池的城墙如白蜡一般通透，高耸的城堡似乎再高出一些就要触及天空中的太阳。喧闹的街道上商人吆喝着来往的行人，新鲜的蔬菜与果物种类数不胜数，主妇们与商贩们在近似争吵的高声中讨价还价，吟游诗人与小丑则在街角的一边吟唱着英雄的篇章，演绎着高难度的杂耍，而刚刚入城的马车则将马车上大包小包的货物送进一间间光线暗淡的商店中，虽然看起来十分让人起疑，但那终究只是些用于施展炼金术与初级魔法的必备材料罢了，这些商店的存在也是为了方便低温保管储存的关系。

来往的人群中一名少年穿着一身湛蓝色的礼服前行，黑发看上去些微做过了整理但却依然十分毛躁，左边的脸颊还刻意留起了修长的鬓角，并将这一缕秀发编成了一根小小的马尾辫。不过仅此还不足以使他显得多么出众，脸上的三道刀伤，以及一双如黄金般璀璨的双眸，这可谓是他的标签……当然，要说他在这城中最让人闻之色变的，还要数他怪异的举止以及他所背负的臭名吧。

只见少年来到一座环形的小广场，他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枚沾染上泥土的铜币将它丢入了水井中，随即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祷告片刻后，他便转入广场东北方的一间酒馆中去了。

直到他迈入酒馆前，自然有很多人看着他的举动感到不解，如果要是许愿的话，大可去距离此处不远的神殿中寻找许愿井，不过那些熟悉他性格的市民们都清楚，他除了这里的水井以外，一次神殿都没有去过，更不要提什么祷告了。

“什么，又是你这混蛋啊…如果只是来耽误我做生意的话，我可不会轻饶了你！还记得上次卫兵给你定下的规矩的话，就给我识相一点！要么付出三倍的价钱，要么滚蛋！别让我的女儿再见到你！”

酒馆中宾客满座，黑发少年找了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了下来，来与他相谈的是店家的老板，那是一名身材壮硕的褐色皮肤男性，他的头顶扎着一条褐色的汗巾，因操劳黑白混合的头发向后背了过去，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在看到少年到来的瞬间便气不打一出来，他甚至还一掌拍在了少年面前的桌面上。

“那、那只是以外、我和您的女儿…大概还是缘分未到而已，再说…结婚可是终生的大事……您也不愿意将自己千金的未来托付到一个马夫手中吧…”

“可是你当初可拍着胸膛说自己是德雷沃斯家的大少爷！！你应该清楚安娜她相信你的话后有多开心吧！！”

少年没有作答，脸上挂满了尴尬的笑容，直到许久他才深深叹了口气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抱歉…关于假冒德雷沃斯少爷的事情，我已经吃不消皮鞭的滋味了…其实我来这里度过一个月一次的假期，也只是想要和您赔上不是…我需要一杯烈阳麦酒和一间房清洗身体少做休息…三倍的价钱我会老老实实上交…”

少年从腰间掏出装满了钱币的小布袋送到老板手中，老板在厚重的大手上掂了一掂终于像是放弃了似的大叹了口气，他‘哼’了一声转过粗旷的身姿，随后又转过头以锐利的眼角余光瞪着少年说道。

“安娜这段时间都住在他城外的外婆那里，那孩子并不是因为你有钱没钱的问题而伤心，只是你与其他的女孩有染，并且对她不辞而别的关系…我不会原谅你这样差劲的男人，但作为父亲，我还是想请你去和她说上一声对不起，我不清楚你出自什么目的，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不再年轻的关系，而实在无法理解现在年轻人的交往方式，但只要是有一丝良心的家伙，也应该做到好聚好散吧。还有！在那之前！把你身上的马尿味洗干净！”

说着店长便离开了桌边，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店员将大杯的麦酒送到少年身边，他这才从愣神中清醒过来。

正如店长说的，他不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作为罗斯堡学院马厩的马夫每个月的收入少的可怜，却依旧省吃俭用地攒钱在二手市场换了套气派的礼服与更多的女孩子接触，最过分的时候他甚至和马匹一起享用过一段时间的稻草，不过他就是不知悔改。

——这么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他垂下金色的眼眸看着泛起晶莹气泡的麦酒，不禁扪心自问，不过却仿佛迷雾一般，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口的孤独感。

如果和城中人们给予自己的‘色鬼’名号相匹配，那问题就好解决了，不过他从接触女孩子以来，一向都是自己请客，从不求回报，甚至连那些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寻找’…寻找着某个人…寻找着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哈啊！！果然这间店的麦酒可说是帝国第一纯正的好货啊！！～”

最终少年作罢，他一口气喝掉了半杯麦酒大呼过瘾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清爽的笑容。周边的宾客有很多人听到了他的这番话，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但那些目光最终都怯懦地缩了回去。

没错，帝国。

据传闻这里在三年前曾为萨卡利亚王国的魔法之都——所特里克，但在萨卡利亚灭亡之后，这里很快就变成了帝国的殖民国，生活在这里的人混杂着帝国人、还有残存少数的萨卡利亚原住民，差别对待也自然成了这座都市的家常便饭，「吃一顿饭要付出三倍价钱的规矩」也是仅限于像少年这样犯了小错、并国籍不详的家伙而设立的规矩。

而少年并没有这里成为帝国殖民国前的任何记忆，不仅如此三年前发生的一切自己都记不得了，乃至于自己的身世与名字。要说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出生开始便是这副模样，所有一切都忘的一干二净无比彻底。

不过这座城市的很多特点都得到了保留，这其中最具盛名的便是「罗斯堡魔法学院」。

那是一座拥有百年文明与历史的贵族魔法学院，其中就读的多是些贵族的千金与少爷，不过因此并不能将这座富有历史意义的学院称为有钱人的‘游乐场’，其拥有的魔法技术与学术研究都可称之为货真价实的宝物，这对于向来在魔法学术方面落后的帝国更是可视为想要求得的珍贵力量，因此「罗斯堡」的学员、教师，都在历史中免受残酷战争的苦难。

想到这里，少年脱下皮靴翻出三枚藏在鞋底下的银币唤来了店员，并点好了两人份的牛排与沙拉。

再一讲，诸多特色中得到保留的还有萨卡利亚王国过去的菜肴，虽然将牛排煎至半熟的料理方式帝国人无法习惯，但萨卡利亚的原住民却对此情有独钟，他们认为这才能够享受到牛排本身的味道，这一点少年也如此深信不疑，也十分习惯以这种烹饪方法做出的菜肴。

所以，坐在这酒馆的食客除自己以外并无身着华服的帝国宾客，食客们的衣衫都以宽松、朴素为主，随便用眼睛一扫就可以看到他们衣衫上的破洞。这可能也大概要归于不平等对待的缘故吧。同时也不难想这是一间只有萨卡利亚原住民才会光顾的小众酒馆。

——差不多，该是时候了吧…

想着少年转过头看向窗外街道另一头爬满了藤本植物的围墙，围墙尽头的蓝天与白云下，钟楼金色的大钟在四分之一刻前应该就已经有敲响过了。

而正当他痴迷地望着天空之时，门外再一次涌入了潮水一样的大量宾客。

这些客人着装整齐，无论男女都穿着干净的牛皮长靴，洁白的衬衣与染成黑色的宽松绢丝长裤——他们便是如今就读在「罗斯堡」的学生。

店内一时间变得嘈杂起来，跟在学生身后还有几个身材干瘦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捧着布满了碎纹的陶碗但却被店员无情地拦在了门外。

“抱歉，久等了？”

“不…我也是刚到…咳咳…”

这一声如银铃般悦耳的话语声传入耳际，少年不禁吓了一跳，他匆忙地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即满脸通红目带惶恐地看向自顾自坐在对面对着他微笑的少女。

少女在桌面上环抱着双臂，或许看着少年的模样感到有趣而发笑，微微地歪过头，金色的大波浪卷发辉映着耀眼的阳光顺势撩拨着丰盈的胸部，这叫少年的视线也不经意间落在了上面。

“是在想什么色色的事嘛？”

“没！没有啦！！”

“如果有的话还比较正常哦？毕竟大街小巷里都传着你的事迹呢。”

“…这就是所谓的恶名远扬嘛……其实只是过分夸张了…”

听到少年的解释后，少女有些疑惑地睁开了宛如绿玛瑙般晶莹的双眼，头顶的灰色丝带上绣满了对称的花纹，而中央那颗与瞳色无异的高贵苍绿宝石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般自然。

“废话不多讲，我就直言不讳地说了，总之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请托而来，丽斯米娜小姐。”

少年低头向这位名为丽斯米娜的金发女学生道谢，同时店员也将之前点好的牛排与沙拉端上了桌。

“请你和我交往。”

“可以哦？”

咦？——少年一口气快言快语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但他却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得到了面前这位绝美少女的答复，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一刻，他愕然地抬起头看着丽斯米娜毫不做作的笑脸惊讶了一声。

“真的可以吗？…”

少年重复地又问了一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直接的问话会如此简单地得到了最佳的答案。

真要提及丽斯米娜·萨隆·德沃丽奈，在所特里克的知名度恐怕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存在。

早在萨卡利亚灭国之前萨隆家族便是王族的所亲信的贵族与顺位继承者，不过萨隆家在帝国的大军攻来时却选择与众多朝臣贵族们一同倒戈，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行为。因此，即便是所特里克原住民的口中萨隆家族被骂成了卖国贼，但这咒骂的声音却仍旧没有人敢当着卫兵的面大喊出口。

“不过，如果你要是敢有什么无礼之举的话，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下场会是什么。”

丽斯米娜握着装满水的陶杯，杯中的清水在一刻之间泛起了白霜与阵阵寒气，当寒气散去时整杯水便已经冻成了牢固的冰块。

“都说了不会了…请不要动不动就使用魔法对待普通人啦！！”

少年头疼地将手拍上额头，丽斯米娜也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轻笑了两声，随即也毫不客气地拿起餐具开始将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送入如柳叶般单薄的口中，貌似心情大好的点了点头，吹弹可破的脸颊也同时泛起了一丝粉红的光泽。

“这么盯着女孩子吃饭，女孩子会吃不下去的哦？”

丽斯米娜将刀叉搭在餐盘的边缘，双眼眯成一条线仍不改变微笑地向少年问道，少年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痴痴的模样有多么失礼，瞬间拉开视线的同时随口回了一句抱歉。不过少女好似完全不在意，继续歪过头来向他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在学院中只知道你在马场工作，从你送来的书信也只得知你的一些基本情况，如若不妨可以告诉我吗？既然想着要交往就要试着从最基础的信任开始哦？”

是、是…——少年往往在与女孩子的交往中可以说是老手一般的存在，自然不会忽略如此浅显的问题，不过…即便是情场的老手也难免会有搞不定的猎物，就比如说眼前这名仿佛公主般娇柔美丽的少女，毫不夸张即便全天下的男性与其接触都一定会难免心中小鹿乱撞，头脑一片空白才对吧。

但是，少年的目的并非交往那么简单，他想弄懂自己弄不懂的事情…虽然不知所为何事，只好顺着自己先前铺好的道路继续走下去才是，所以他刻意咽了咽口水，随后让自己摆出一副严肃有礼的表情对少女说道。

“既然大概你都已经清楚了，我就实话实说吧…工作在马厩的同僚与工头都叫我‘色鬼’…但关系亲近的人都会称我‘黑狗’或是‘小黑’，从信中我已经有说过…我没有过去的记忆，说起来比较奇怪…我也不清楚自己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自从来到所特里克的罗斯堡工作之后，我就总是想方设法与女孩子接近交往…过去的自己，大概也正像是所有人口中的传闻那样吧……是个作风轻浮的男人。”

少年一边挠着那头乌黑的短发，一边自顾自类似碎碎念般将压抑在心中的话吐了出来，而当他将自己的事情说完抬起头时，才发现丽斯米娜因有些震惊而瞪大的双眼，不过丽斯米娜随即便发现了少年的视线，她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开口道。

“你那名字还真像是童话故事一样呢…不知怎的，帝国的宫廷似乎不太喜欢萨卡利亚童话的‘黑狗’呢…从这段简短的自述中我也算是听明白了…你、是叫‘色狗’先生吧？…老实说，归咎于野兽本性的话，这种变态的行为倒是可以理解……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怎地，丽斯米娜笑的很开心，语速也在极力压抑着笑意中变快，少年的苦脸则像是核桃一样扭曲在了一起…不过他对于这种程度的嘲笑早已习以为常。

“感觉你不是真心的呢…”

“像你这样的对象，怎么可能让女孩子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确信你是自己的菜呢？”

“说的也是…”

少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深深埋下头去叹了口气，少女却食欲大开一样快速吃光了自己那份牛排与沙拉。至此时餐馆外高墙上方的大钟再次敲响发出了悠扬浑厚的声音。

“差不多是时候了呢…”

少女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方巾擦去嘴角的食物残渣叹道，笑容也渐渐从她那张娇嫩的脸颊上褪去，如绿玛瑙般璀璨的双眼中带着几分认真与纠结直直地紧盯着面前的空盘。

“午休结束了吗？…”

“嗯，抱歉，院墙虽然就在街对面，但到教学楼的路可不近哦？”

是嘛…——少年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着田字窗外的蓝天若有所思地说道，老实讲刚刚从丽斯米娜的嘲笑中大概他也清楚这次的约会大概会以失败告终，真是害的自己白高兴一场。

直到隔了大约十秒的时间，酒馆内的学员们大多都已经离开了，而遮住视线一角的金色发丝这才稍稍晃动了一下。

“谢谢你的款待，料理很美味哦…黑…”

“咦？没、没什么…”

这句话中蕴含的暖意与真诚让少年险些从椅背上摔过去，他瞬间将视线拉回金发少女温柔的笑脸上，不解地挠了挠下巴。他感到莫名的陌生与熟悉，陌生是因为自从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工作以来，没有人会以如此温热的口气和自己交谈，熟悉则只是心中一种莫名的感官，而如今自己却完全回忆不起有关那段失落光阴的任何记忆。

“你这个人还是蛮有趣的…时常呆呆傻傻的，虽然从外人口中听来你怎么都是个骗子，但实际交际起来却在交往前坦白自己的目的…就像是个老实人…”

“这还真是过奖了，能听到你这么说还真是荣幸之至。”

少年面对少女给予的评价羞红了脸颊，他扭捏地撇开视线，略显尖锐的双耳也跟着抖动了两到三次。

“所以，一旦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的，不过要记住，你身为学院的下人千万不要靠近我所在的教学楼哦？也不可以私自在受教时间内打扰我，明白了吗？”

少女双手在胸前合十，看上去类似请求也类似玩笑，面对少女高耸的胸膛「ps.只能这样了，要不就进监狱了」与如春风般和煦的美丽笑容，少年只能傻眼地点了点头。

终于，少女在整理了一下披风的衣领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餐馆的门离开了。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门前的阳光下，少年这才开始心跳加速，仓促的呼吸带着溢出额头的斗大汗珠一同袭来。

能和这样万中无一的美少女结识，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看来这件自己省吃俭用从二手市场上花高价买来的高档礼服也终于迎来了它的用武之地。

少年紧握着拳头，心中满是说不出的紧张与激动，他甚至想要跳起来大声欢呼，不过还是默默地等待着内心的悸动随着时间冷却。

“还以为会被叫成‘色狗’呢…”

随着心跳回归平静少年轻呼一口气，自嘲似的感叹，同时将杯中的麦酒一口气喝光，心中也多少感到一丝怀念与空荡。

他说不出为何自己会不停去寻找新的交往对象的原因，但他明白心脏快速的鼓动声会让他远离这种异样的怪感受。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面前的视线被一席满是破洞与补丁的破布所遮盖，少年疑惑地四下张望了一圈，餐馆相比他之前来到的时候多了许多空出来的位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没有钱去垫付更多的餐食哦？…”

听到这一席话后，少年耳中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面前的人摘下套在头顶的兜帽，将满是破洞与补丁的披风脱下团成一团后夹在腋下。

“只是多少做我这行的人啊，浪迹天涯，别说是交往甚多的生意伙伴，就连正经的朋友也没一个，难免感到孤单的时候，我就会像这样在餐馆中找个同样孤独的人，一起喝上两杯，所以你有什么意见吗？”

少年看着男人饱经风雨满是皱纹的黝黑瘦弱脸颊点了点头，这人多半看起来像是拾荒者，但既然他说出这么一番言论，那么旅行商人和奔波四处的落魄吟游诗人也很有可能，毕竟这家酒馆在城中的价格可谓是物美价廉。

男人的胡子刮的十分干净，虽然衣冠不整但很注重自己的容貌，他的双眼在泛出微笑时看起来十分爽朗，但一旦严肃起来却让人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压迫感，他留着干练的平头，但身体却没有佣兵那般强健，让人误认为此人须有其势。

“我叫布隆恩，是一名贩卖小商品的旅行商人，你叫什么，年轻人？”

男人说话的同时将腰间的钱袋丢到了桌上，鼓鼓的钱袋足有拳头大小，砸在桌面上的瞬间也随即发出一声沉甸甸的闷响。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黑狗’，布隆恩先生。”

男人没有立即作答，他只是轻笑了两声，等服务生将他与少年面前的酒杯倒满麦酒后才盯着白色的酒沫开口回了话。

“黑狗啊…真是有够梦幻的称呼…不过你有在寻找什么东西吧？”

“你、你怎么知道…？”

少年刚要喝下麦酒，拎起酒杯的手便在这句话结束的瞬间停在了半空，他瞪大双眼凝望着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每个人都会丢掉自己重要珍视的东西…这种事情多多少少在谁的一生中都会出现，而我恰巧也在不久前丢掉了一样，在你失落的模样中，我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是、是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少年手中的这杯酒是这名名为布隆恩的男人请的，或许是男人的话一针见血，也可能是自己的模样惹得别人没了胃口，少年失落的低下头去。

“但是。”

正当少年抑郁不振时，男人再次以沉稳的口气开了口。

“当你静下心来准备去舍弃掉一切的时候，你就毫无疑问会发现你并没有失去，命运就是如同玩笑一样不可靠的东西啊。”

“我不准备放弃！”

少年当即从椅子上咻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坚毅，金色双眼的视线也变得锐利起来。他不觉得男人是在嘲弄他，但是一股无名的火热早已漫及胸腔，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认真，他就是不允许自己放弃与忘却，但事实中他却早已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

“这份忠诚，会彻底毁掉你的一生，但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不过那又是对谁的忠诚呢？”

男人伸出食指抹去杯口上溢出的酒沫冷冷的说道，少年的双眼随即空洞下来，他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一般瘫软坐回椅子上，他记不起这一切。

“是我说的太沉重了吗？毕竟时间的累积会让人成长，悲伤也远比快乐来的更多…还是让我们先喝了这杯酒吧。”

布隆恩弯起嘴角开怀地笑到，但少年完全感觉不到这个男人是在勉励他，不过也只能稳定心绪随着男人一同抬起酒杯将麦酒一口气喝光。

“人生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甚至可以有上千条，不过忠于初心，失去的东西也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便只有祝福你找到问题的答案。”

男人的声音回荡在少年的耳边，他将达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一整杯麦酒可让他有些吃不消，不过当他转睛看向面前时却不经意脊背发寒瞪大了双眼，醉意也在顷刻间消散。

对面的位子上空无一人，杯中的麦酒却杯喝了个精光，而那个鼓鼓的钱袋留在了桌面上，钱袋下压着一张写了一串不知以什么颜料写上深红色字迹的字条。

——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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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馆清洗完身体，走在街道上少年被人群推搡着肩膀，他双手抱着钱袋，一路低着头只能看见足边那些人的影子，以及被夕阳染上黄金色彩的石板路，他的脑中一团乱麻，他不明白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那位名叫丽斯米娜的贵族之女为何会果断答应他的交往请求，那个男人又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样杂乱的思绪一直到他来到自己位于学院后身不远处的马厩宿舍旁也没有半点头绪。

他推开了宿舍满是破洞的木板门一道小巧的黑影从阳台上窜了下来，来到了他的脚边不停用它毛茸茸的身体刮蹭着少年沾满了泥土的长靴，并且发出阵阵细微的鼾声。

“我回来了，露娜。”

少年弯下身来看着那只全身毛发犹如夜空般漆黑的猫咪，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两对金色的猫眼对视，一种轻松的归属感遍及全身，猫咪像是撒娇一般抱住少年的手掌在地上打起了滚，在夕阳的余晖下留下了两道同等大小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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