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谎言之下 （1）

1.

“咚咚咚——”

富有节奏而力道适宜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面色疲惫不堪的老人楞了片刻，还是站起了身来，静步挪到了门口。

“薇利安娜？”

从门板的缝隙里望见了那熟悉的面庞，大主教急忙解开了门锁。

“老爹！您在家啊！”见木门打开，少女惊喜地扑进了面前男人的怀抱。

“小娜...”大主教下意识地搂住了她，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上午抱歉给老爹添麻烦了...”少女撒娇似的撅起了脑袋，“我已经教训过那个混蛋了！保证他再也不会给老爹添不快啦！”

“怎么会，都是我一时冲动...”老人不禁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去火炉那边坐坐吧，我去给你弄些喝的暖暖身子。”

“谢谢啦！”

望着少女蹦跶去了客厅的身影，大主教也是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该来的还是来了么...”

几天都没用过的书房大门被悄然打开，男人警觉地扫视了两番，才快速挤进了这简洁到不能在简洁屋子。

“对不起...”老人咬紧了牙关，紧紧用后背抵住了房门，开始摸索自己那一直藏在内衣中的东西——

然而却摸了个空。

“该死，不会在和那小子胡闹的时候弄...”

“老爹，您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呀？”带着几分笑意娇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冷汗顿时涌了出来。

虽然已经想到那最糟糕的情况，但老人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客厅。

然而望见少女手中那摊开的皮卷时，彻骨的寒意仍是刹那间涌上了四肢百骸。

“老爹你看呢，上面写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吗？”

少女笑得很纯真，也很明媚，但在他看来，那无异于恶魔于深渊之中的凝视。

“滚出去...”老人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生涩的字眼。

“为什么啊，人家可是刚进来哎。”眨巴着淡紫色双眸的少女故意嘟囔起了双颊。

“给我从她身体里滚出去！！！”

刹时间，老人干瘪的身躯爆发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摆放在客厅角落的权杖应声飞来，被他紧紧地握入掌心——

“老朽最后警告你一遍——”老人那衰朽的气息一扫而空，随着魔力的不断汇聚，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仗剑驰骋于沙场之上时的傲然姿态，“给我滚出她的身体——”

“啊啦，何必呢。”少女只是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望着那随时可能朝自己攻过来的大主教，“人家可只是奉命来保护你的呢~”

“一派胡言！”

要说他人可能还蒙在鼓里，但已经位居一切谎言顶点多年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少女此刻究竟身为何物。

“要说，小娜如果看见她无比敬重的养父朝她舞刀弄棍，影响可不太好吧~”

“你...！！！”

全然无所畏惧的模样，少女轻快地向男人靠近着。

“来吧，告诉我您的答案吧——”

明明杖尖的魔力已经聚集到了极限，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身躯，只要轻轻挨上一下，绝对就会立刻化为一地齑粉——

“您到底是更看重所谓的教义，还是您这无知又愚蠢又惹人怜爱的——小，女，儿，呢？”

少女的笑容是那样明媚，是那样自然而无垢，这也是老人从收养她以来从未见过的，发自她内心无拘无束的笑容——

“你不配用她的身体来说这种话！！！！！！！”

如同爆破一般，夹杂着狂乱的神圣气息，飞卷的气刃在狭小的房间内陡然炸开——

“那您配做她的父亲么？”

恶魔温柔的低语在耳畔悄然响起。

老人看见了，在自己迟疑的刹那，那熟悉的身影已经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仿佛是撕裂了一片空间，少女轻盈地在他身后跳了下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毫发无伤。

大主教身上萦绕的魔力顿时散去了，手中的权杖无力的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地板上。

高涨的气势被她一句轻浮的质问给彻底击碎，他也再次变回了那个苍老而无力的老人。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啦。”绕回他面前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您之前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啪嗒。

一张破旧的灰色卷轴落进了老人的视线内。

“如果您想的话，撕掉也无妨。”少女拍了拍手，屋内散落的物件竟然各自漂浮的起来，有序不乱地飞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为什么...”老人颤抖地拾起了那张卷轴，或者说，那张与恶魔签订的契约。

“对啊，为什么呢？”少女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自顾自地拾起了茶壶与一旁的橱柜利的小铜罐，就着燃着的火炉，娴熟的沏起了茶来。

“如果想的话，撕掉就好了——”少女淡然背对着他，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

“...”

“这可是你自找的...”仿佛拼劲了自己仅存的全部力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人双手交错，闭上双眼奋力一扯——

“...”

“哎哎，小心点小心点，要是您出个三场两短，小娜可是会很伤心的——”

将茶壶置于小火炉上，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老人身边，轻松地接过了那完好无恙的卷轴。

“撕东西怎么能这样呢~”少女嘻嘻笑着，当着他的面，纤细地手指捻住了卷轴的双角，稍稍用力——

嘶啦——

“用力太大可是很容易摔倒的哟。”

老人干瘦的身子不住着颤抖着，望着那两片逐渐化为飞灰的契约，双眼一黑，瘫倒在了冰冷的木地板上。

“哎哎，你们还真是经不起玩笑呢~”

似乎终于是心满意足了的少女回到了沙发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早就说过了嘛，人家是来保护您的，不是来和您打架的啦。”

“保护...？”老人干涩地苦笑了起来，“老朽就算死...也轮不到靠你们这种家伙来苟全性命...”

“行了行了，这些无聊的说辞我耳朵都听起茧了。”少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那我这么说好了，如果还想见到您那小心肝的话...”

老人抬起了脑袋，绝望地望着那笑颜如花的恶魔。

“请努力活到明天早上吧——”

少女被紫色侵染的眸子里，尽是嘲讽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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